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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安心的朋友


三班那群机灵鬼在昨晚回宿舍之前就给空调设好了定时,早上六点半准时制冷,余濯到的时候温度刚刚好,有种恍然入秋的错觉。

        班上没来多少人,来了他也不认识——从开学到现在,班里起码还有三分之一的名字他对不上人脸。

        拖着要被台风吹散架的身体,他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流沙里。好不容易走到了座位,他把书包囫囵挂在一边,盖上衣服直接睡了。

        教室里的灯还没开全,除了前排几个早起努力的,后排几乎没人过来,冰凉的桌面贴着他滚烫的脸颊,耳边也没了卡脖子的风扇,余濯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多,身边的椅子也被拉了出来,睡眼惺忪间,余濯感觉到了自己桌子也轻轻晃了一下,随后手臂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看一下你的伤口。”

        “好很多了,谢谢关心。”校服外套把他的脑袋和手臂裹了起来,他困得连头都不想探出来。

        但是因为扁桃体肿了,他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凌洋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

        “嗓子怎么了?”

        “没睡好,困的。”

        听到敷衍的答案,凌洋直接上手了。

        微凉的指腹贴上余濯发烫的手臂,余濯没什么力气地挪了挪位置:“……”

        “你发烧了?”凌洋质问,“发烧你还来学校?”

        坐在前面的江哲和方一凡闻声转头,他们俩来得比凌洋早,但因为余濯在睡觉,就没好把余濯叫醒。

        凌洋跟俩前桌相觑了片刻,方一凡动手拍了拍余濯的衣服,旁边外套盖着的人终于有了微微探头的迹象。

        方一凡先发问:“余濯,你没事吧。校医室八点才开门,你撑得住吗,或者我现在去帮你拿假条?”

        “不用。”余濯的鼻音比早起时还要重了,嗓子又干又哑。

        “你的伤口……”方一凡试探地问,毕竟刚刚凌洋都被敷衍的答案打回来了。

        余濯揭开了一点缝隙,方一凡和江哲探头前看。

        草,这哪里是肿了一个包,这明明是隆了一座山吧。

        脸上也一道红印一道白印的,淡红的划痕上还起了一点点小皮,不难看出是手指甲刮的。

        “我操,是哪个不长眼的傻逼,朝你脑门儿上打啊?!!草,看我不抡起袖子把他门牙揍掉!!!”

        江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余濯,去跟琛姐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吧,或许可以抓到那个人。高一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同学背校外的人勒索了几百块,张琛知道了,就找附近一家早餐店去跟老板调监控,后面拿到证据报警把钱追回来了。”

        环境对一个人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的影响是巨大的,从处理事情的方式就能看出来,是以暴制暴还是以法制恶,余濯和方一凡处在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对余濯来说,这无异于是从□□社会穿越到法治社会,权利本位思想深入骨髓,以至他一遇到棘手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会比同龄人多思考一层,也是大多人都视为荒谬的想法——对方会不会以更高的权利来压制自己。

        有时候他很羡慕三中的同学,他们处理事情的路径大多是先寻找事实正义,再按程序一步步地走下去,这也是社会大部分人所遵守的规则。可惜正因为这样的路对于掌握正义的一方会走得顺风顺水,因此想要掩盖泛滥私欲,想通过滥用权利极力阻挠正义实现的人也不在少数。

        烈日当空,有树荫庇护的人自然觉得夏日是清爽的,然而对于身处沙漠深处,时不时还要与风沙和毒蝎作斗争的苦命人来说,烈日会使他虚脱、褪皮、死亡,更有甚者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到阳光,哪怕是和煦的日光。

        事实正义并非是程序正义的前提,倘若在程序上真的能做到百分之二百的正义,那么被劝退的人也绝对不是他,而是本该被拘留所关押的范历。

        发烧的人容易犯困,余濯蒙上头继续睡觉。

        张琛早上要去外校听课,因而早读由课代表带,三班的学生分成了两派,一派嗨到不行,以孙旭为代表的另一派还在强忍学霸的自觉。

        班上闹哄哄的,不知为何,他这一场觉睡得很安心。

        他梦见了离去的妈妈带他在三中校园里走,路上遇见了好多三班的同学,即使叫不出名字但记得住长相的同学,他兴高采烈向他们打招呼,跟妈妈说着他们在学校里发生的故事。走着走着,妈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徐芳,凌洋和方一凡……

        “余濯?”微热的手背掀起一点跟余濯一样没什么精神的刘海末梢,在上面短暂停留了几秒,冒了点细汗,凌洋放心了,道:“吃药。”

        余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梦境和现实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看到药,余濯就撅的跟牛皮一样:“不吃。”

        “不吃你还会继续难受。”

        “吃药我免疫力就会下降。”

        “什么乱七八糟。”凌洋怀疑他在带偏自己。

        “百度百科。”

        “方一凡,按住他。”

        方一凡绕到余濯身后,余濯肩膀一紧,被人往后猛一拉,凌洋看准时机把橙白的胶囊物质往余濯没什么血色的嘴里一塞,指腹轻轻擦过余濯因为干涩而起皮的嘴唇。整个行动比彩排过的还要流畅,余濯甚至没来得及反抗……

        胶囊还在余濯的嘴里,没什么味道,因为没化开。

        凌洋把一杯热烟缭绕的水推给他,态度虔诚道:“如果你不混着水喝下去,十秒钟之后胶囊就会在你嘴里融化。”

        凌洋心里默默掐着时间,道:“还有四秒。”

        余濯含着两颗胶囊欲哭无泪:“!!!”

        他闭紧鼻息,一把抓起纸杯就往嘴里灌,水温刚刚好,并没有像看起来那么烫。热意下肚四肢渐渐回暖,在凉爽的空调房里,适当的热意反而很舒适,尤其是对余濯这样的大病号来说。

        他决定原谅凌洋和方一凡对他实行的愚蠢行为,结果再自我宽恕的下一刻——

        “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的方一凡终究是憋不住,边撤离边笑道:“江哲你说哈哈哈哈哈哈!”

        江哲也没控制住笑:“凌洋,你自己解释吧。”

        余濯皱着眉看向笑作一团的两个前座,因为一只眼睛肿了,所以他锁起眉毛时只有一边有表情,方一凡看得更乐了。

        余濯含着厚重的鼻音,毫无威慑力道:“傻逼!笑什么,不准笑!”

        “吵什么!许芷青记名,把后面闹腾的全都记下来报给琛姐!班委也给我记!”孙旭朝着班级后排吼道,记的是谁不言而喻,“现在是小自习,不是大课间,要闹去操场闹,班上还有一堆同学要学习。”

        班上的吵闹声渐渐停息了下来。

        许芷青朝窗口的方一凡甩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回到位置上。

        因为是二十分钟的小自习,平常这个时间大家也是用来课间休息的,发卷子发作业也是这个点完成的。

        方一凡悄悄向许芷青竖了一个大拇指,转头问江哲:“班长今儿怎么了,心情不好?”

        被暗暗批评的纪律委员也有点不爽,江哲道:“谁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

        余濯经过这一番闹腾,睡意也消退了不少,他低声道:“刚刚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凌洋正色道:“余濯,我说实话你听吗?”

        余濯不疑有他:“我听啊,我就喜欢别人说实话。”

        方一凡:“你很搞笑。”

        余濯:“废话少说”

        江哲:“而且生物学得很不好。”

        余濯:“?”

        六十分上下起伏的生物试卷历历在目,黑历史被草草挖出来,他控制住自己不至于扭曲的表情:“……草!你们到底说不说!”

        凌洋:“布洛芬是肠溶胶囊。”

        “笨蛋。”

        余濯:“所以?”

        “它在你的嘴里不会融化。十秒融化都是骗小孩的。”凌洋感觉还不够,纠正了一下江哲的说法:“这是常识啊,小孩儿。”重音还特意踩在了两个余濯最不想听到的名词上。

        余濯:“……”刚刚吃下去的药突然不灵了,他感觉脑子又烧起来了。

        偷听到全过程的方一凡憋笑到带着全组人的桌子都在抖,江哲直接给了他后脑勺一掌。见状,余濯也毫不犹豫给了方一凡的椅子一脚。

        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徐燕妮依旧那么饱有热情,但上到一半忽然被打断了——

        一个身材偏胖男人扶着门框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向徐燕妮招手的时候衬衫后背被汗浸湿了一大片,模样有点狼狈。余濯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实在是忘记了在哪里见过。

        看到来人,徐燕妮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后赶忙蹬着高跟鞋噌噌快步往讲台下走。老师短暂离开课堂,同学窸窸窣窣在议论,几秒之后,徐燕妮皱着眉走进来:“余濯,出来一下。”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全班的目光齐齐集中在余濯身上,因为带了口罩,他只露出了眼睛,但左眼的伤还是很明显,他赶忙低头退了出去。

        “行了,我们重新上课。”徐燕妮的声音重新在班里响起。

        “哎呀,小余啊,边走边说。”男人急匆匆向余濯走去,拉起他的胳膊,“我是李老师,王晟老师是我夫人,我们之前见过的。”

        余濯有印象了,这是帮他办理转学的那位老师。

        “现在你外婆出了点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假条已经联系隔壁班班主任写好了。”

        余濯眼前发黑了片刻,全凭李樊拽着他才不至于摔倒,眼睛被风扎的刺痛,没一会就红了:“外婆她怎么了??”

        “目前不知道,她晕倒了,还是你邻居发现的。电话打到了王老师那里,王老师再让我带你去医院。”李樊语速飞快,把车从车位里倒出来,加速冲上停车场锯齿防滑坡,震得余濯头晕。

        三中其实不大,但余濯感觉这一辈子的路都没这么漫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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