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他的情况
第二天，成家要早起搭车直接去公司。我们一起去车站。清晨的校园，只有鸟鸣和微风，还有几个早起的读书郎。已经是秋天，徐徐的风中带着几丝清凉。成家把我拥在怀里，我的手绕过他的腰，插到他的外衣口袋里。成家说，我像他的女儿。我说，我是你大姐。他说，大姐好，把我更紧地抱进怀里。
到了车站，成家亲了亲我的额头和脸颊，跟我说，再回去睡一下，免得上课没精神。我低下头，小声说，没关系，再陪一会。成家抬起我的下巴，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许哭。我倔强地说，你快点走，走了我才能真正休息一下，你太猛了。成家看了看旁边一起等车的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受不了我就去找别人了，说完，在我脸上迅速又亲了一下。
车来了。成家转头看了一下，又转过头对我说，“宝宝，乖，好好上课。”我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成家把我的手掰下来，往车门口走。
“宝，等下。”我追上去喊住成家。成家停了下来，转过来疑惑地看着我，“你嘴角有蛋黄，”说着，我手伸过去摸他的脸，而成家也乖乖地鼓着嘴巴等我帮他弄掉。在我的手快要触碰到他嘴角的瞬间，我飞快踮起脚狠狠地在他嘴上啄了一口。成家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像个被人欺负全身都十分无助的小孩，愣在那里。我直接把他推上了车，司机叔叔咧开嘴对我笑了，我也甜甜地对他笑了，之后拿出手机拨通了成家的电话。成家接了，只是不肯说话。
“宝，生日快乐。打开书包看看。”
“看到了吗？”
“还不肯说话啊，还在害羞啊，生气啦？”
“好了，你到了跟我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爱你。”
刚刚开学，学校里的事情比较多，要认识的人也多，要长记性的事情也多。成家每天中午都会给我打电话，每天晚上都会跟我说晚安，每天都会说想我。我总是把所有的事情放下先接他的电话，先回复他的短信，先处理跟他有关的事情，任凭自己的事情堆积如山。到了周末，或者没到周末，我便放下一切，带着雀跃的心情奔到成家的城里，在他公司附近找个咖啡馆，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下班。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个小时。我不肯回家去等，因为我要第一时间看到他，我要他第一时间看到我，不能多等一秒。
成家每次都说我怎么这么猴急，我每次都说，你是火急。
最初分别的半年，有时候成家会不声不响地深夜花上几百块打的来看我，第二天再打的回去上班。那段时间，我的心里我的脑子里我的身上全部都是成家的气息成家的味道成家的声音成家的面容成家的身体。我们似乎要全方位地占有对方的一切。我们沉迷于身体沉迷于爱情的迷思沉迷于幻想。距离反而让我们贴得更近。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一句，为何已经两年多了，我们依旧如此沉迷，依旧不思现实不思未来？有时候，在我的内心，很想对这无度的狂热踩一脚刹车，可是，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就什么都忘记了。现实世界与我们完全无关，将来的世界与我们更加无关。seize the day，不对吗？
终于，有一天，成家打电话要我马上去他那里，我提着自己的书本和衣服走到车站，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流，突然感到一阵迷惘，突然有一种身心俱疲，突然觉得自己疯狂爱着的这个人只是一副空洞的躯体，突然感到自己内心说不出的难过和空虚。我希望成家能够带我去见他的朋友，介绍他的家人家境，谈谈以后。可是，他总是闭口不谈，每次我刚打开话题，就被他硬生生掐断，我稍微争辩一下坚持一下，便被他死死吻住。
车过了好几趟，我都没有上去。默默地在车站坐了好一会，提着东西又回了宿舍。电话一直在响，我却一直提不起精神去接，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电话一直响到凌晨，我在床上和衣躺着直到天亮。我感觉自己谈了一场不太真实的恋爱。成家完美的面孔，完美的身材，完美的身体契合度，成家大方的付出，温柔的安抚，刚毅的沉默，适时的幽默，可以洞悉我内心的智慧，还有不管多晚都可以陪我出去看电影，不管多晚睡觉总是在睡前给我端一杯牛奶，这些，为什么都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天亮的时候，我给成家发了一条信息，“两年了，感觉你还是个陌生人，我们这段时间先不要见面吧。”之后，便关了手机闷头睡觉。
下午两点多，我打开手机，手机上是一百多个未接电话，都是成家。我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可是，我不知道这是段什么样的恋情，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无法说服自己再跟他见面。我没有回他，只是呆呆地坐着，麻木地翻着书本。我想改变。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有人敲门。是成家。他站在我门口，头发乱糟糟地，几天没见，居然胡子都长出来了，生出几分沧桑感。看到我的那瞬间，成家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成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没有说话。我抬起头，看着成家的眼睛，期望他可以说点什么。
成家走进来，把门关上，用力地把我抱住，说，“宝贝，别不理我。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家的情况很简单。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家的具体地址，你们家人的具体职业，你对我们未来的具体规划，我们未来的生活，我们未来的职业。”
“我爸爸自己开大卡车，我妈妈自己经营小商店，家里还有个弟弟在读大学，也长得很帅。”
“还有呢？”
“我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俩感情很好。我弟弟已经有了女朋友，是他的同学。”
“还有呢？”
“我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只有一个月。”
成家之前跟我说，没有谈过女朋友，连牵手都没有。但我只是说，“还有呢？”
“我亲过她。”成家顿了顿，又说，“她的脸，还有嘴。后来，她到别的地方读大学了，就分开了，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还有呢？”
“她长得像薛凯琪。”
“还有呢？”
“我弟弟的女朋友长得一般。”
“嗯。”
“我爸爸说，不要找比自己大的女生。但是，我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所以，我决定了跟你在一起，就会跟你走下去，走到底。”
“底在哪里？”
“我们死的那天。”
“我们可能明天就会死。”
“不会的。以后，你教书，我做生意，生三个小孩。你在家教他们读书写字，我教他们做人谈恋爱。”
“把你爸妈弟弟弟弟女友和你的身份证号码手机都写给我，把你的家庭住址也写给我。”
“好的，宝贝。”
“手写一份，发一份电子的到我的邮箱。”
“好的，宝贝。”成家连连应承。
我看着成家紧张地眨着眼睛，和他那幼稚的胡子，忍不住又笑了出来，现在的他，就像个小老头。而我，是个被爱情逼疯了的黑社会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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