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故事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脑子里涨涨的，额头有些烫。睁开眼睛，成家不在身边。我猛地坐起身来，成家没了。我急急忙忙从床上光着脚跑到卫生间，成家不在里面。成家走了！
成家走了，他从外面把门反锁，把钥匙从门缝里塞了进来---他把我给他的钥匙还给了我。我木木地走到书桌前，桌上没有不方便叫醒的爱心便条，却有一盒感冒药和一大包零食。他还是关心我的，不是吗？
我用毛巾擦了脚，回到床上坐下。不知道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或者在干啥。我拿出手机，想了几想，终于还是没有跟他联系的信心。他不是说没重要的事，不要联系吗？他会觉得我恶心的。不能打。
这时，电话响了。我举起手机一看，是姗姗。
“娣娣，在宿舍吗？我带了一些特产回来，拿一些给你。”
“在啊，来吧。”这个时候，我多么需要人在我身边，说说话，把成家从我脑子里赶出去。
姗姗是个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人。每次看到她，都是神清气爽的样子，脸上总是挂着矜持的笑容，说话简短而坚定。虽然谈过好几个男朋友，都是她把人家甩了。问她为什么，她就说，渣男，有什么用。我很想追问怎么个渣法，她便会用眼神告诉我，渣男都一样，有什么好说。所以，虽然跟她认识五六年，她的感情经历我知道得并不详细。我只知道她现在有一个稳定的男友，没见过。
还在恍神之间，姗姗已经到了门口。我乱糟糟地跑去开门。
“感冒了？”姗姗把东西放到书桌上，她看到了桌上的感冒药，走过来拨了一下我飞扬的发丝。
“有点，可能是昨晚睡觉踢了被子。”我回到床上把自己包住。
“起来，去吃饭，我请你。”
“为什么？”
“有钱，不行啊？”
“行，我喜欢有钱人。”
我发现，姗姗和成家身上都有一种我不具备的骄傲。大概就是这种骄傲吸引着我，也让他们可以果断地提出分手甩了别人。姗姗随手在我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她的侧脸颇有几分神似林诗音。
“娣，你最近读什么书？”
“恋爱心理方面的。”
“你看这种厕所读物？跟你那个小兔崽子出问题啦？”
“没啊，书归书，事归事。”
“在一起多久了，该定了吧？”
“看他。”
“吵架了？”姗姗快步走过来，抓着我的袖子，盯着我的眼睛用肯定的语气说。
“没。”我挣开她的手，打开衣柜拿外套。
“分了才好呢。他根本配不上你。你眼睛这么大，也不近视，怎么就看不清呢？”姗姗看着手里的书，大声说。
“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说配不配呢？喜欢就在一起。像杨绛和钱钟书，神交。”
“别往脸上贴金了。你现在就跟我刚刚谈恋爱的时候一样，充满少女的幻想。”
“是吗？你少女过？”
“快走吧。”姗姗把我推出门外，我的围巾还没系好呢。
“姗姗，你们呢？是不是稳定了？”
“也没有。”姗姗有点迟疑。
“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感觉你对他挺满意的。”
“唉，死男人。”
“怎么啦？”
“没什么，觉得他该死。”
“是不是男人都该死？”
“说得好，说得好。”姗姗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用力拍手。有这么好笑么？眼前的姗姗和我认识的很不像。我还是先点菜吧。
“娣娣，我跟你讲，你见多了男人，就知道，永远不要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个话像猜谜语。”
“我分手了。”
“你提的？”
“嗯，被他逼的。”
“他逼你主动跟他分手？”我觉得这话听上去都有点绕口。
“我问他什么时候结婚，他死活不做声。我恨到极点了。”
“他不肯结婚，总有原因吧。”
“他说有心理阴影。”姗姗拿着杯子在自己手里转着圈圈。
“他爸妈离婚了？”
“不是。”姗姗停了一下，又说，“是他自己。”
我懂了。我看着姗姗，又想了想自己，突然明白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自己料不到别人也猜不到的事情。我们觉得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偏偏就发生了。但一个男人离过婚就不敢再结婚？仅此而已？
“姗，你大学时候看过美剧《欲望都市》吗？”
“看过。太开放了，没什么内涵。”
“你记得有一段凯莉和她的大大分开，大大找了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订婚后来还结婚的情节吗？”
“记得。你想说什么？”
“跟你的情况很像啊。大大也离过婚，也说自己害怕婚姻，后来还不是很快就结婚了。”
姗姗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低下头喝了一勺汤。我也赶紧把汤端起来喝。
“他还没有离婚。”姗姗瞟了我一眼，又把眼睛斜着去看桌子边上的菜单。
没离婚？我很艰难地把汤慢慢地咽到肚子里去，拿纸巾擦了一下嘴和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娣娣，你不会看不起我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找你吃饭，就是想说给你听，让你安慰安慰我，给我出出主意。”姗姗用力地看着我，她的眼睛比平时大了一倍。
“不会。怎么会？我也是性情中人，知道所有感情中的事都是错综复杂的。”我避开姗姗的目光，尽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虽然我自己也算半个师生恋，可我的道德感道德意识还是很强的。
“当时他跟我说离婚了，其实只是分居了。他老婆不肯离婚，就这样拖着。”
“听我那个专门做离婚诉讼的朋友说过，分居超过一年或两年，可以自动解除婚姻关系。你确定是他老婆不想离？”
“他们还有个女儿，长得很乖巧，经常参加国际大赛，还能拿奖。他很爱他女儿，他女儿也不让他离婚。”
“他离婚了也不影响他爱女儿呀，难道你不允许他疼爱自己的女儿？”
“我是小心眼的人？他女儿让他二选一，要么是我，要么是她。我知道他也很为难。”
“那他就同意分手了？”
“他说尊重我的意见。”
“你什么意见？”
“我…我…我就是来问你的嘛。”
头一次看到姗姗说话会结巴，想来她身后那个男人必是个厉害角色。
“姗，为什么女人坐在一起，总是讨论男人？”
“男人是女人的归宿，当然要讨论。”
“不对。女人才是男人的归宿。家里没有女人，有几个男人会归家？男人没有女人，个个都会变成野狗变成丧家犬。头发板结成一条一条，像腊肠一样从头上垂下来，领口袖口可以滴出油来，还自以为很有风度很讨女人喜欢。连真正的野狗看见他们都跑得远远的。”
“哈哈哈，接着说。”姗姗的眼神终于自然轻松一点了。她大概是想听一些打击男人的话，来中和一下心里对男人的怨念。
“我也是顺着你的话突然想到的，就这么多。”我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团浆糊，哪能多说？
“唉，真没劲。怎么就没遇到一个女人，可以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里，不被天下的男人征服。全都是为了男人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
“有啊。”
“谁？”
“武则天。”
“切。你能不能说点真实的？稗官野史你也信。”
“我信啊。我去过乾陵，看过她的无字碑。历史虽不可全信，但是好的坏的各信一半，总不过分。我以前读过一篇文章，说的是，武则天七老八十了还不停地在全国各地征召男宠。她的一个丞相，张柬之还是狄仁杰斗胆上书，大意是说，男宠已经够用了，不要再招了。”
“妈妈的，我也要学武则天，多玩几个男人。”姗姗恨恨地说，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唉，你还好一点，好歹有过几个。我估计这辈子就这一个了。”
“鬼知道呢。你要他，他还不一定要你呢。”
“也是哦。”
“你看好一点，你那个小化生子。”
“男人看得住吗？我妈看了我爸一辈子，看住了吗？我妈说，若不是我爸没什么实力，早就另娶了。”
“唉，我爸爸在我高中的时候出轨跟我妈离婚，跟别的女人跑了，害得我高考都栽了。要不然，我的人生要比现在辉煌几十倍。”
“也许只是上一辈的感情比较痛苦，我们这一辈应该会好一些。”
“娣娣，你就是爱说笑话，我现在不痛苦吗？”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我本来想说，我也有我的痛苦，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别人痛苦的时候都是怎么化解的，我感觉我全身不自在，静不下来，好像心是散的。”
“我也不知道别人。有些痛苦是化解不了的吧。就像身上的疤和痣一样，开始会觉得丑陋觉得憎恨，时间长了习惯了，也看不见了。不过，有的人也会想办法遮住或者盖住，或者直接取掉。”其实我想对姗姗说，你比我坚强好多。
“娣娣，到底是以前读过一点文学作品，说了和没说一样。我感觉好多了。快吃，吃完了去做个spa，放松一下。我请你。”
又请？为什么姗姗失恋后还能维持基本的吃喝拉撒人情交往，而我却像一个被人扎了口子的轮胎浑身在泄气呢？看着姗姗没有被忧伤和愁绪浸染的脸，我想也许我也该像她一样多经历几段感情，可能就会和她一样有事说事无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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