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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黄雀在后


  (一)

  深夜时分,天色阴沉下来,屋外冷风袭来,似将携雨而至,窗内烛火飘摇,惊扰了正在伏案处理案卷的人的视线。13579246810

  “轻水。”

  陈诺儿护住手下卷宗,不耐喊道。有人将窗户关住,她便没再在意,伸手端茶之时,却瞥见角落一抹黑影,瞬时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却见面前站着一个铜面黑衣的男人,静默那儿,无声无息。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突然上前一步,吓的她尖叫一声,正要大喊,他却颓然倒下了。

  陈诺儿捂住嘴,上前小心走进,发现这人黑袍浸湿,竟是沾满了血迹。赶紧喊人:

  “来人那。”

  外面的打盹的轻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提着烛灯走进里屋:

  “小姐,怎么了?”

  正看到趴在门前的人,正要尖叫,被陈诺儿厉眸瞪住:

  “救人!”

  第二天一大早,陈诺儿便匆忙赶到云倾城处,却被内侍拦下:

  “王爷正在行针,任何人不得入内。”

  陈诺儿一时无措,只端着云织所留那匣子十分着急:

  “人命关天,请务必通传。”

  “这……”

  那内侍有些为难,陈诺儿气得跺脚,就要硬闯,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脸上附着半个银面的灰衣男人,背着一个药箱走了出来,看了她一眼:

  “你是陈家的那个丫头?”

  诺儿稍微楞了一下,确信没有见过此人,只点了点头道:

  “不知先生是……”

  莫离眼睛在她手中所抱的匣子上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只吩咐那侍卫:

  “行针已完,让她进去吧。”

  侍卫应是,陈诺儿便对他颔首谢意,抱着匣子走了进去。

  室内,云倾城正在屏内更衣,她不好上前,只站在门口:

  “三哥,你可好了?”

  “稍等。”

  里面传来云倾城清淡的声音,随后便听他推着车缓慢出来,却还是湿法长披,衣襟微散,疲惫慵懒之态,别有一番风情。

  陈诺儿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怔愣。被云倾城低咳惊醒。

  “三哥……当真真绝色。”

  诺儿回神,笑道一声,云倾城失笑:

  “这话可不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说吧,今日寻我,所为何事。”

  诺儿不再玩笑,正色道:

  “是有关郡主的,昨日有一黑衣人闯入我府,身上带着此物来求救,说是郡主连带瑞康等人,皆被刘后绑去,现不知所踪。”

  云倾城神情微凝,手中为她沏茶的动作停滞了半刻,直至茶杯溢出才恍然警觉,立刻放下茶杯,低头揉了揉额头:

  “抱歉。”

  陈诺儿看到他的反应,眼中有一丝黯然,但随后便掩饰过去,上前替他清理,低声道:

  “王爷与郡主情深义重,自然关心则乱。”

  云倾城默然,似乎稍平心绪:

  “刘后为何绑架云织,可知道缘由?”

  陈诺儿端坐一侧,将手中匣子推到他身前:

  “此事当皆因此而起。”

  云倾城端起这小小的匣子,看向陈诺儿。诺儿叹了一口气,早便明白事到如今已不能再瞒,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缘由缓缓说来。

  (二)

  “此事只源于桑城丰收,桑城今年虽稍有收成,但远没有达到所报水平。我随父亲在此任职三年,亏空一年比一年大,所缴税银也一年比一年少,圣上一直颇有责怪。祖父在朝中遭受挤压,姑母在后宫也渐失恩**,陈家一年比一年势弱,我心中十分着急。所以铤而走险,向西陵氏求助,借了一笔钱。”

  云倾城挑眉看她,陈诺儿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我知此举鲁莽,但刘后已开始四处派人搜罗陈家不利证据,打算罗织罪名,置陈家于死地。桑城之事我筹谋良久,本只是为了重获圣恩,在此压过刘氏一头,让他们明白陈家深受皇恩,有所忌惮。却没想到牵扯出那东西来。刘后本是调查我们与西陵氏之间的借款造假之事,却不知为何突然获知西陵氏手中握有那东西的下落,我们也是后知后觉,本想劝西陵氏将东西交给我们,却被他闭门不见,这才引发后来一系列事端,如今更将郡主牵扯其中,诺儿也着实没有想到。”

  云倾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着意与她合作,是想借她手获取东西的下落,好先一步刘后得手,再以此为筹码作为胁迫,好做后续筹谋。但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你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已无力控制,你一心只为陈家,牺牲一个小小女子又算什么,你没有想到的不是她会被刘后迁怒,而是没想到她身份特殊,竟当真与那东西有所牵扯。”

  陈诺儿低下头无可反驳,云倾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西陵氏手中有那东西线索之事到底是你先知还是刘后先知,本王并不关心。只告诉你一点,那东西的影响远比你想的可怕。它所牵扯的不单单是一个陈家,一个刘家。九州三国将无不不受其震动,刘后一心想要那东西线索,实则也是受人操控,南夏华氏父子与其勾连多年,一边夺了王位一边早对大吴虎视眈眈,其成败关键当与此物有关。至于西陵氏,素与西北密族又牵扯,一举一动皆有图谋,他们着意在此时放出那物的消息,必不是无心之失,云织她身世特殊,处于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她个人冥冥不知,却早有无数双眼睛将她盯紧。有人一心遮掩她的存在,你却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你这般做,惹祸上身,”

  陈诺儿见他如此说,除却辨护云织,也还有不屑于她筹谋之意,有些气不过,辨道:

  “三哥若这般说,诺儿的确无话可说。但这件事的确是诺儿有心引导,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诺儿也并不后悔,祖父原并要我们放弃桑城,这边等同向刘氏认输,我和二哥费尽心思才将此事筹谋完成,无论如何都不能前功尽弃。刘后虽在此事上捉住我们把柄,但近些年他们的罪证也有不少握在我们手中,而我们两族各方势力均衡,她便一时也不会轻举妄动。但若此时让她们夺取那物,与南夏皇室彻底结盟,刘氏势必毫无忌惮,先要灭陈不说,便是这大吴天下也必要窃取,我们如何能坐以待毙!”

  “刘氏罗织罪名也是早晚的事,但便是有南夏皇室支撑,她若想扳倒陈家也非易事,,太子到底不堪重任,便是登基也不过是个傀儡,父皇虽淡与朝事,但还没昏聩到让刘氏一家独大。刘后越是猖狂,陈家才越是安全。但你们如今所为,与刘氏勾结敌国,结党擅权之举有何区别,虽暂时用此事牵制刘氏动作,但被父皇发觉却怕更引忌惮。到那时才是劫难逃。”况且你当夺取西陵手中之物,便能以此让刘后忌惮么,桑城的光景终归不堪一查,你不与她争还好,一旦与她争……”

  云倾城摇了摇头,对此事依旧不置可否,陈诺儿没想到事情这般严重,一时却也怔然。云倾城看她面色,只道话已说尽,他若再不明白,当真也无可再说。

  陈诺儿较紧手中绢帕,抬头看他沉静面孔,暮的跪在地上:

  “诺儿知错了,求三哥救陈家一次。”

  云倾城赶紧将她扶起,轻叹气道:

  “你且莫跪,此事本王即是得知自不袖手旁观,但形势如此,能否最终得保万全,也只看机缘。”

  陈诺儿听他这般说,知道他心中应有筹谋,赶紧道:

  “三哥智谋已是无双,只要您肯帮妹妹弥补这滔天大过,诺儿及陈家一众少辈必从此以三哥马首是瞻。”

  云倾城微微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三)

  傍晚,行宫之内,云倾城邀请莫离对坐而棋。两人均是个中高手,一盘棋纠缠来回,足足下了两个时辰。

  莫离又慢悠悠的下了一杀子,似是随意开口:

  “王爷似乎并不着急。”

  云倾城轻轻放下一子,拦截杀招,微笑:

  “急有何用,刘后虽狠毒,中间有穆氏插入一足,云织暂无生命危险。”

  莫离挑眉:

  “看来王爷已是胸有成竹,不过那丫头这些日子有些张狂,让她先吃些苦头也好。”

  云倾城听出他话中隐含严父之情,但笑:

  “先生放心,倾城待云织,也为真心。”

  莫离嗤笑,不以为然。无论真不真心,人在眼前之时,总是少了珍惜,只望今后都不要后悔就是。

  此事他不想牵扯其中,便也不再多说,只说起自己这趟出行的所见所遇:

  “此次寻药倒颇有所得,不但寻到灵药,而且还打听到一个颇为有趣的消息。”

  “哦,能让您称作灵药的,想必珍贵。”

  云倾城淡然笑道,莫离倒也不关子,自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道:

  “自是珍贵,为了它耗费了我三个死仆。”

  死仆便是莫离炼药用的死人炼成的,活人便称作药仆。死仆是用了许多药物炼制,然后用了南疆蛊药来做控制,不是活人,却能四肢行动,训练得当,身手可比几个暗卫好手,且刀不入,极为厉害。但也极为难得,莫说所耗费药材太多,寻常情况,莫离也不会将活人练就死仆,所以这次一下子耗费三个可见其当真下了血本。

  云倾城早有耳闻莫离手中死仆之珍贵,此时便有了些兴趣,看向那形状还是大小都很是奇怪的东西:

  “哦,倒看不出有什么珍奇之处,形状倒是有趣。”

  莫离上却是露出有些揶揄的神情:

  “这是虎鞭,北国雪虎的虎鞭。”

  “虎鞭,这大小……”

  云倾城挑眉讶异,想要说什么却又顿住,随后轻咳一声却有些悻然,怪不得他觉得那形状有些奇怪……莫离却很淡然:

  “王爷别小看这东西,北国雪虎,生于极冷之地,但为极热之物,虎鞭更有极阳之药性,可代替七星海棠,强健王爷续成的筋骨,拔除寒气,补充血气。你的腿有它相助,当能恢复如初。”

  云倾城点点头,笑道:

  “有劳先生费心,这双腿能恢复到如今地步,已是万幸,如此珍贵药材,倾城愧不敢当。

  “拔除寒气……”

  莫离关上那匣子,淡淡道:

  “你也不必客气,此物也不只为你寻的。用它入药,也可治年久的腰腹疼痛,对那丫头也有大用。”

  云倾城了然,不再推辞,只道:

  “那便多谢先生了。方才先生说除却灵药还有所得,不知是何趣事。”

  莫离微微勾唇:

  “此次得幸进了南夏王宫一趟,本是去搜寻药物,却无意间见到一人,王爷猜猜是谁?”

  云倾城看向他:

  “是谁?”

  莫离冷笑一声:

  “华东歌,我虽知他身份不凡,却没想到除却南夏太子,他竟还有另一个身份。”

  “是么。”

  云倾城淡然地叹息了一声。莫离便挑眉看他: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难道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云倾城微笑:

  “的确比先生早一些,但早知与晚知都没有差别,他在京都蛰伏一年,是有所图谋的。此事我却一直等他离去才有所察觉。”

  “我只当他一心来寻云织,才任由他与云织亲近。如今却是大意了。”

  莫离微微皱眉,对自己一时疏忽有些不满。云倾城微微勾唇:

  “好在他也并未作出任何伤害云织之事,况且有这层关系在,云织此事恰为契机,若他有心,当是救星。”

  说着手下一子,莫离低头一看,方才黑子被困,已成死局,如今却一子入心,竟又盘活,不由啧声:

  “你倒是老谋深算,便不怕沉勾入水,再收不回么?”

  云倾城抱袖而笑:

  “有些东西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便是强求也是无趣。倾城自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莫离不置可否,落下一子,只望他能一直如此胸有成竹,而不会在理智计谋中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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