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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如果是你,早一点也没关系


时间的沙漏看似细长绵久,实则在不经意间流逝地飞快,一个不当心,一年的时光又即将流失殆尽。

        每每到了这样的年底,各家电视台便开始争先恐后地筹措起跨年晚会,那些当红的艺人也便成了香饽饽。

        “丁禾,”闻清一面嚼着饭一面刷手机,突然嚷嚷了起来,“网上爆出了省城电视台的演出名单哎,有你的五月天。”

        “真的吗?确认了?”丁禾立马凑了过去,顿时眼睛都亮了,美滋滋地说,“太好了,又能在电视上看到他们现场了。”

        “啧啧,”闻清有些嫌弃地斜眼看她,“不过是在电视上看个拼盘的演唱会你就花痴成这样,要是见了本尊还不得疯?”

        丁禾不以为耻,“你不懂,你不理解偶像的力量。”

        闻清笑嘻嘻,“我是不理解,程言理解就行了。”

        “你小声点。”丁禾没她脸皮厚,霎时急眼了。

        “程言”这两个字越来越是她的命门,一按就哑火。闻清得意洋洋,到底也晓得顾忌着是在食堂人多耳杂,于是适时地收敛,“上回五月天来省城,你们不是错过了吗?这回就不想去现场?”

        丁禾说,“想是想,可是这种晚会,明星多粉丝也多,大家都在抢票呢,哪里能拿到入场券?”

        闻清想了想,“好像也是。”

        12月30日,这个年度最后在校的日子,下午三四节停课,全校大扫除。

        毕竟都是欢脱的少年,逃避了上课,连劳动也格外起劲,有人趁机拿着扫把打闹,有人敏捷地上蹿下跳。

        丁禾站在讲台上,先用粉笔擦擦去黑板上的字迹,再拿湿的抹布抹掉残留的粉笔灰。

        她的身高略有些不够,努力踮着脚尖,却仍有些够不到最上方,于是便只能蹬着两条腿儿一跳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大白兔。

        程言提着一桶水从门口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发誓,自己不是故意想笑的。

        默默笑完了他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抹布,稍稍抬一抬胳臂便轻而易举地擦掉了上方残留的毛躁的白边,“知道你矮,却没想到这么矮。”

        丁禾被扎了心,顿时气不过,顺手就搬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噌得站了上去,居高临下的,叉着腰像个骄傲的小女王,“说谁矮?”

        椅子晃了晃,嘎吱嘎吱地摇摇欲坠,程言被她的操作吓了一跳,忙一把搂着她的腰,双臂一使劲将她抱了下来,“姑奶奶,这椅子是坏的。”

        “我……我怎么知道……”丁禾双脚一落地,脸就红了,心虚地瞄了瞄周围,幸好大家都在辛勤认真地劳作,抢回抹布错开他,胡乱地在黑板上抹起来,“我擦得到的,你干你的去。”

        程言没走,反倒凑了过去,轻声问道,“放假去省城吗?”

        “不……不去吧……”啊干嘛靠这么近啊,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她僵硬道,“元旦不就多放了一天……”

        “去吧……”

        “啊?”丁禾不解地扭过头看着他,只见他一脸神秘,“想去看五月天吗?”

        “啊?”

        “我有票。”

        “啊?”

        “啊什么啊?我说我有跨年演唱会的票,去不去?”

        丁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兴奋一下子溢满了脸庞,差点儿没蹦跶起来,“你说真的?”

        “真的。”程言忍不住揉了把她的脑袋,“去不去?”

        “去!”丁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说定了啊。”

        “当然!”

        程言得到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地提起水桶准备干自己的活去了。可转身的一瞬间蓦然又觉着丁禾那绽开地跟花儿似的笑靥有些刺眼,“就这么高兴?”

        “嗯,高兴啊。”丁禾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全然没注意到他酸溜溜的语气。

        呵,原来在她心里那五个男人这么重要?程言扭头就走,真想把门票扔到马桶里冲走,他失去理智愤愤地想。

        可无论他的后悔有多强烈,到了跨年夜,在体育馆外看见丁禾眉开眼笑地向她跑来时,所有堵得慌的情绪便释怀了。算了,她高兴就好,自己跟那几个老男人较什么劲儿,显得小气吧啦的。

        体育馆外很热闹,各种颜色的应援物在夜里闪烁着。

        丁禾找到一个有卖五月天手幅和灯牌的小贩,想了想,又买下两个蓝色的会发光的猫耳,一个先戴在了自己的头上,拿着另一个踮着脚向程言头上伸出了邪恶的魔爪。

        “我不要。”程言察觉她的意图,一脸惊恐地慌忙后撤,他一个大老爷们戴这种玩样儿算怎么回事?

        “来都来了,就帮忙应个援嘛。”

        应援是什么?她倒是懂得多,可他为什么要给她心里头很重要的那五个男人应援啊?于是他斩钉截铁义正词严地再次拒绝,“不要!”

        “哎呀,我想看。”丁禾执着地举着那猫耳,自己头上那对蓝幽幽地闪着,让她更多了几分俏皮,唔……像只软萌的小猫。

        这是犯规啊。程言觉得他的原则一遇到丁禾,就一再退让,简直快要退到九霄云外去了,无奈又尴尬地瞄了眼周围,这才英勇就义般地俯下身,任由她折腾。

        丁禾给他端端正正地戴上,又帮他整理了下被压乱的头发……唔……帅还是帅的,就是他这张清心寡欲的脸和挺拔的身材无论如何也跟这可爱的猫儿相衬不起来……

        她昧着良心忍着笑,“好看。”说着无视某人挣扎的神情,拉着他去排队安检。

        队伍很长,直到进了场她才发觉原来是他们的座位不仅是内场,还十分地靠前,几乎能将舞台看得一清二楚。

        她坐下后忽然有点不安,“这么前面的票,是不是很贵?”

        程言淡淡地,“官方赠票,我小叔给的。”

        唔……程言小叔是省城机关单位的,还很有些来头,这她是知道的。丁禾这下放心了,开始好奇地东张西望。

        今天来的明星多,场下大部分都是粉丝,有些分散开,有些聚集在一起,还有许多大到让她咋舌的灯牌,五颜六色地晃着。

        本就已经够喧闹了,灯光暗下来,主持人出场,欢呼声更是震耳欲聋。

        说完开场词,首先被介绍出场的是一个新近崛起正是当红的偶像。

        顿时许多人哗啦啦地站起来,激动地手舞足蹈挥舞着手里的灯牌,大声地吼着偶像的名字,大概是为了在人气上先声夺人吧,那分贝高得快要冲破天际……

        丁禾没见过这样的世面,简直惊得呆了,都担心她们吼破了喉咙,若不是处于礼貌和尊重,她应该早就捂住了耳朵。

        等到偶像开始了表演,粉丝们终究冷静了,认真地配合起来。

        丁禾左右顾盼一番,忍不住凑过去悄悄地同程言说,“她们好疯狂,我感觉我要聋了。”

        幽幽的蓝光衬着程言已经十分木然的脸,分明在说,我已经聋了。

        音乐的形式可谓五花八门,程言算是个外行,有些于他是十分地新鲜的,起先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也不过是抱着陪丁禾来看偶像的心思罢了,可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地起了兴趣。

        刚才那个歌手唱了个爵士曲风的,高低音相差并不大,却在细小的范围里控制地极为准确,一把歌喉沙哑又慵懒,撩得人心头痒痒。

        一曲终了,他仍沉浸其中回味着,却没注意舞台上黯下去的追光灯猛然重新亮起,五个身影出现在灯光下,执着他们各自的武器,或站或立。

        身旁冷不丁地爆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啊!!!五月天!!!五月天!!!”

        程言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激动到脸红脖子粗。

        是谁才口口声声说人家疯狂的?是谁说自己耳朵要聋了的?他才是真的要永久性失聪了!

        唔……真心地并不想承认认识这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他埋首扶额,却仍是在她快要蹦跶上天的当口拽住了她,一把将她按回椅子上,“好好听歌。”

        丁禾终于也晓得不好意思了,脸掩埋在黑暗里红了红,乖乖地“哦”了声。

        “hello,大家好,我们是五月天。”最最熟悉的那把嗓音响起来的时候,丁禾真的有些明白有些人看见了自己的偶像为什么会感动到哭泣。

        在漫长岁月里伴随一路的声音,给单调无味的生活注入过激情快乐的声音,在彷徨难过时抚慰过心灵的声音,原以为只存在在电子产品传出的电波里,原以为只是一场虚妄,却终有一日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耳边。

        五个人配合了多年,其中默契自不必再提,每一个点都是那样严丝合缝又浑然天成。前奏过后,主唱阿信凑近话筒,歌声在偌大的体育场中四面八方地回响。

        他的声音比在专辑里更加浑厚有力了,融入场馆的混音中,青春的伤感却愈发地独特浓重。

        我坐在床前望着窗外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时间是贼偷走一切

        七岁那一年抓住那只蝉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

        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有谁能听见

        台上的男人半闭着眼唱得忘我,吉他声、贝斯声、锵声、鼓声、琴声,似乎都在追逐着他,又似乎在引领着他,相互应和着,在用心聆听的听众脑海里勾勒着一幅幅画面。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丁禾脑海里的画面是怎样的呢?

        是那年她弹着还不成调的琴音,爸爸妈妈坐在对面,听得依旧笑盈盈。

        是那年她非要跟程言对主持人台词,向来温和的他突然变得狰狞,“我不要,你给我放手!”

        是那年灰暗的清晨,爸爸妈妈在楼下拖走行李箱渐行渐远,消失在暗淡晨光里的身影。

        是那年在学校里被两个婶婶围堵和被同学嘲笑的难堪,被程言的沉默伤得彻底的心。

        是后来小姨和外婆柔声的安慰,“没关系的丁禾,我们还在你身边。”

        是后来在迷惘中的自我沉沦,是自我挣扎救赎的痛苦,是眼前渐渐清楚的道路。

        是后来爸爸妈妈抱着刚出生的弟弟出现在电脑屏幕那头的画面。

        是后来带着她曾经最爱的包子、大清早跑到一百多公里外的省城来的程言在树影斑驳里的笑容。

        有没有那么一种永远,永远不改变?似乎……没有,除了时间那个偷走一切的贼。

        丁禾眼眶有些热,场馆里究竟有多嘈杂似乎一点儿也听不见了,她的偶像什么时候下的场她也没有在意,后来又是谁带起的更猛烈的喧嚣她也没在意,只是木然地凝视着舞台上人来人又往。

        零点快要到了,所有的演出人员都来到了台上,观众也站了起来,开始一起倒数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一声声的“新年快乐”伴随着烟火在夜空里绽放,给黑色的幕布泼上了浓墨重彩。

        丁禾抬头看了看炫彩的天空,又扭头望了望身旁的人。迷离的双眼清晰了起来,这一刻,是他。

        所有人都在看着烟火,他却没有,只是看着烟火下的她。

        漆黑的一对瞳仁里五颜六色、流光溢彩,却似乎不过是虚妄,只有她的面容是唯一清晰的焦点。

        烟火绚丽至极,短暂却不过一瞬。一瞬过后,终将如烟,飘渺散去。

        他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想要启齿,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生生地按耐了下去,只是面露了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如果美丽终将破碎,不如在这一刻,拥抱吧。

        她展开双臂,抱住了他。

        他不可置信地僵了一下,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怀里的少女却抬起头来,眼眸晶亮,“如果是你,早一点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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