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水晶琉璃盏

　　听到诸葛直如此说，卫温也顿时不由的眼前一亮。诸葛直刚刚所说的那个水晶琉璃盏，他是见过的。

　　那是去年满宠将军在依例回京向朝廷年拜述职之时，在帝都洛阳城中某个专卖奇珍杂货的商铺里淘来的。它们被买的时候也就是一对，听说别驾.谯周大人对此物一见钟情，讨要了几次都没有要到，宠大人只说这早就有主了，等下次回京的时候，一定帮先生再带一对便是了，最后却把它们送给了诸葛直。

　　卫温对此当然自己也并不是羡慕和妒忌，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对水晶盏即便是送给自己的话，也只能是暴殄天物而已。因为它们根本不适合自己，而且平日里满宠将军都会根据每个人的喜好送东西的。

　　经诸葛直这么一说，卫温也想起来了。因为就在昨日他去诸葛直房中一同议事的时候，他还看见那对水晶琉璃盏了呢，当时他还说，“伯元兄（诸葛直，字伯元），如此珍贵的东西，你竟然舍得用，而且还拿到穿上来，也不怕穿上摇晃实收把它打碎了，要真是碎了的话，那可就太可惜了。”

　　没曾想当时诸葛直听完之后，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哈哈大笑的坦然回道，“再好的东西，如果老是一直把它放在箱子里，不拿出来用，那也是废物一个。伯宁将军（满宠，字伯宁）送我这水晶琉璃盏的时候，也就是想着它在我这里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如果我把它们一直放在家里不用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伯宁将军的一番美意？

　　再说了，子初兄（卫温，字子初）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本就没什么太多的爱好，看书算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了。现如今，你我在交州水师中身居要职，白日里军务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书，也只能晚上才有时间看上一会儿。伯宁将军也正是知道了这些，怕我日久伤了眼睛，所以才特意从洛阳城中淘了这水晶琉璃盏给我。咱们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大营和船坞中，就是在这大船之上。而这一次，试航又要五天的时间，所以在下就把这水晶琉璃盏带到船上了。”

　　那水晶琉璃盏传闻好像是从西域大宛国传进来的宝贝，而且它与普通都灯盏不太一样。别的普通灯盏或者烛台都是以松脂蜡油作为燃料制成蜡烛之后，然后发光发亮的，虽然有着透光的薄纱作为灯罩，但是依旧挡不住风，稍微有那么一点风吹，摇曳的烛火还是会熄灭。

　　可这水晶琉璃盏就不同了，首先他是以煤油作为燃料的，另外他的外面是由一层透明的水晶所罩着的，而且它的光泽更为明亮更为好看，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了水晶琉璃盏一名。它由于是水晶罩所罩着的，密封性更强，只有在顶部留有一个寸许小孔，不需要时，遮住那个寸许小孔，少时便可熄灭。最为重要的是，正是因为它的这个水晶罩，和以煤油作为燃料。即便是再大的风，只要不是从顶部吹进来的，它都不易灭。

　　水晶琉璃盏如此的精细，那造价肯定也是不菲的了。只是现如今，海上风高浪紧的，蘸了煤油的火把都点不着，恐怕也只有这水晶琉璃盏可以派上些用场了。再珍贵的东西，在面临生死存亡之际，都是可以放弃的。

　　就在卫温还在发愣之时，那诸葛直已经登登登的跑回船舱去了。少时，便见他手提着两个已经点燃了的水晶琉璃盏，从船舱返回了。

　　只见他快步走到那名旗语传令兵的面前，不由分说的大声道，“快，拿此水晶琉璃盏，向其余各船只传令。”

　　那名旗语兵，出身低微哪里见过这水晶琉璃盏呢，虽然他并不认得这是东西，但也知道肯定是天家宝物。一时间，竟然也慌了神，畏畏缩缩的不敢上手去拿。

　　诸葛直看那旗语兵的面色，就知道了他心中的顾虑，随即又大声呵斥道，“别愣着了，赶快执行军令。”

　　在诸葛直的再次呵斥之下，那名旗语兵才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诸葛直手中的水晶琉璃盏，开始向着周边的几艘宝船传递消息。

　　“告诉他们，让他们降下船帆，跟紧旗舰，穿浪向南而行，万万不可顺浪折身返回。”

　　“诺，将军。”

　　就这样，在诸葛直的指挥下，那名旗语兵站在船头，手拎一对水晶琉璃盏，开始迅速的向周边的宝船传递消息。海上的风越来越紧了，即便是水晶琉璃盏，它里面的灯火也开始摇曳了。诸葛直见状，恐怕周边的其余船只没有收到消息，便令旗语兵在船帮的两侧来回跑，尽可能将刚刚的消息多传递几次。

　　就在此时，随着一个急浪打来，那旗语兵光顾着执行命令传递消息了，一个不注意，竟然摔了一跤。这名旗语兵反应还算快，急忙将那水晶琉璃盏向怀中抱去。可也或许是他太过紧张了，那水晶琉璃盏虽说没有掉到地上，可也因为他用力过猛，在他的怀中碎掉了。而另外一个水晶琉璃盏已经不见了踪迹，显然在刚刚的慌乱之中，已经被他顺手给甩了出去，沉没在了这深夜的茫茫大海之中了。

　　一对价值连城的水晶琉璃盏，就这样落了个一丢、一碎的下场。

　　那小小的旗语兵，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怔怔的看着怀中破碎的水晶琉璃盏，早已经吓得面如金纸了。也顾不上双手被水晶碎片割裂的鲜血淋淋，就开始在甲板上哆哆嗦嗦的搜集起那破裂的碎片来。

　　“将......将......将军，我......我......”

　　看着这名已然被吓得语无伦次的旗语兵，诸葛直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卫温却已经冲了上来，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手疾眼快的诸葛直给拦下了，然后朝着他说道，“这水晶琉璃盏本来就是身外之物，虽说无价，但是在我看来，他远远没有咱们将士们的命值钱。”

　　随即他又转过头来，向着那名早已经慌乱无措的旗语兵，大声说道，“其它宝船要是收到了消息，跟着旗舰渡过了这次难关，本将亲自为你请功。”

　　那名旗语兵听到这里，再次愣住了，他总以为自己摔碎了这价值连城的水晶琉璃盏，别说职位了，说不准小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看着还在发愣的旗语兵，诸葛直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道，“大风暴马上就要来了，你现在快去传令，让所有的人马上进入船舱躲避，没有卫将军和本将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

　　此时，那名旗语兵才缓过神来，将手中破碎了的水晶琉璃盏交给诸葛直之后，双手一抱拳转身跑去传令去了。

　　少时之后，卫温和诸葛直站在风雨不断吹进来的船首中楼之内，他们从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沉。

　　那卫温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已然碎裂的水晶琉璃盏后，向身旁的诸葛直说道，“可惜了，伯元兄这一对巧夺天工的水晶琉璃盏了。”

　　诸葛直听闻之后，反而十分洒脱的回话道，“咳，这些都是小事，大不了回去之后，我再想伯宁将军讨要一对便是。如果船队的其余宝船能够渡过这次难关，这水晶琉璃盏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到那时，即便是伯宁将军，恐怕也会觉得这对水晶琉璃盏买的值当了。”

　　听完诸葛直的话，卫温不无肯定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是啊，拿一对水晶琉璃盏，换我大魏国的几艘宝船外加几千将士的性命，那也值了。只是......”

　　说到这里，卫温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也没底，“只是......伯元兄，你说其它船上的将士们，能看到咱们用水晶琉璃盏发出的消息嘛？”

　　听到这里，诸葛直也愣了。是啊，这水晶琉璃盏毕竟比较稀缺，整个交州恐怕也只有他这里有这么一对宝贝。其余穿上没有这种宝贝，而这次风暴又来的这么急，他们的火把又点不着，自然也就收不到他们的回信了。

　　很显然，诸葛直对卫温刚刚所问的问题，心中也没底气。毕竟这水晶琉璃盏他也只是在房间和船舱中用过，用它来当做火把传递消息也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谁也不敢肯定其余船只看到了他们所传递的消息。

　　想到这里，诸葛直也忍不住长叹一声，随即缓缓说道，“哎，愿天佑我大魏，天佑我交州水师，希望他们都看见了吧。伯宁将军力排众议，将这交州水师交到了咱俩的手里，如果其余宝船失事的话，咱们就算能够回去，恐怕也必须要以死谢罪了。”

　　卫温对诸葛直的话，显然也并没有感觉意外。他刚刚这么一问，也只不过想着是从诸葛直这里多少讨要一些安慰罢了。

　　这一夜，也注定将是不平静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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