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之古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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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的时间匆匆而逝，对许多人而言，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施先生依然在文月私塾教书，牛哥还在田地里日复一日地劳作，青河里的里长还是原来的那个里长。然而在一些人看来，四年真的很长，在每日不断的盼望中，施怜生，也就是那日捡来的襁褓中的婴儿，终于长大了。

　　“早安，父亲。”施怜生揉着依旧蒙松的双眼，走进了大厅，厅房正中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施先生坐在桌子的一边，对施怜生说道：“洗漱完了，就快来吃饭。”

　　施怜生恩了一声，坐了下来，慢慢的，房间里只剩下喝粥的声音。过了不久，施先生吃完了饭，他静静地看着施怜生，眼睛却时而飘忽，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吃完了，父亲。”喝下最后一口热粥，施怜生放下碗筷，“今天我要看什么书？”这是惯常的问话，一般而言，他的老师父亲会安排好要学习背诵的文章，以作为每日的功课。但今天，施先生并没有那么回答他。

　　“今天你不用学习，怜生。”施先生缓缓地说道，“你想上学吗，怜生？”

　　“可是父亲，你不是说我六岁才能去文月私塾学习的吗？”施怜生困惑的问道。

　　“那是对普通人而言，”施先生顿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语言，“但你不同，怜生。”他重重地说出了他的名字，“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你两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跑动，并且能够清楚地叫我父亲。三岁的时候，我给你一篇文章，只看一遍你也能记得七八成。到了现在，所有启蒙的书籍你已全部看过，也背诵完了。”说道这儿，施先生也有了几分感慨，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对怜生说道，“我并非不能让你在这里学习两年，但我只对儒家六艺中的书颇有心得，其他的不甚了了，如果让你再这么学习，反而是耽误你了。”

　　“嗯，”怜生低头称是，“那我什么时候去上学？九月招生的时候去吗？”

　　“自然是那个时候，”施先生捋着胡子点头答道，“现在已是七月，还有一月多的时间你就可以去上学了，这些时日你可以自行安排，只要注意点就行，相信你也能够明白。”

　　吃过早饭，施怜生便走出家门，兴匆匆地进了隔壁牛哥的家。农家人吃饭很早，虽说“七月流火，八月崔韦”，稻子已经割完了，剩下的也只是把庄稼汇集拢来装进仓里这种小事，但牛哥，牛嫂和他们的大儿子牛勇已经去了田里，家里只剩下小儿子牛致远。听名字就可以知道，这是施先生帮忙取的，他现在刚过六岁，此时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一卷书发愁。施怜生轻车熟路地走进了牛致远的房间，正看见牛致远在那抓耳挠腮地望着书本，心里有了个坏主意。他放轻步伐，缓缓地走近牛致远，凑到他的耳旁，嘶哑地叫道：“你的肉看起来很鲜，我要吃了你！”

　　“啊！”话还没完全说完，牛致远便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椅子倒下正好砸中施怜生的脚，“嘶！”施怜生扑通地坐在了地上，抱着脚叫了一声。过了会脚好了点，他把头转向了房子的一角，只见牛致远正蹲在墙角处，手捂着耳朵，一边说着“别吃我，别吃我”一边不停地晃动着脑袋，一副极其害怕的样子。

　　“啊，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施怜生口里念叨着，一瘸一拐地走近了牛致远。

　　“喂，小牛，喂，喂，”施怜生对着牛致远喊道，可惜牛致远捂着耳朵完全没有去听，“啊，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施怜生伸出他的小手，用了吃奶的力把牛致远的手从耳朵边搬开，“喂，是我啊，施怜生，你听到了没？”施怜生凑到牛致远耳边，大喊道。

　　牛致远慢慢地停止了晃动，他的眼神从茫然失措渐渐地变的清晰起来，过了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施怜生，先是一怔，突然地他就扑到了施怜生身上，哇哇大哭起来，“救命啊，怜生，有鬼来找我了，他要吃我啊，怜生，救命啊！”其叫声之凄厉尖锐，简直可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施怜生也是被吵得一时晕头转向，好半晌他才缓过劲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牛致远的熊抱中挣脱出来。

　　施怜生用力地拍了拍牛致远的肩膀，装作严肃地说道：“安啦安啦，刚刚吓你的不是什么鬼怪，是我，施怜生，知道吗？”他装出一脸鄙夷地样子，说道：“你也真是的，都六岁了，还怕什么鬼啊怪的，多丢人啊。”

　　牛致远愣了愣，又哭了起来，“呜呜，你又来吓我，我要告诉施叔叔去，呜呜。”一边哭着一边向门外走去。

　　这下施怜生慌了，他赶紧拖住牛致远的一只手，慌张地说道：“诶，小牛，啊不，牛致远，牛大哥，你千万别告诉我父亲，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去啊。”

　　牛致远站住了，他转过头来，一只手还擦着眼睛，抽泣着说道：“那你要给我道歉。”

　　“行，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吓你的，小牛。”施怜生双手合十作拜菩萨状，对着牛致远扣了扣头。

　　“那，那我原谅你了。”牛致远依旧抽泣地回答道，他又走回了书前，把椅子扶起来坐了下去，哭泣声也渐渐小了起来。

　　施怜生捂着额头坐到了牛致远的旁边，只看见牛致远依旧愁眉苦脸地看着桌上的书，不由笑道：“我看你怎么读书像是在吃药一样，你都学了这么久了，还不会吗？”

　　“会到是会，这《弟子规》施叔叔都帮我注解过了，可是，唉，这本书是要背诵下来的，这可难死我了。”牛致远皱眉说道，“诶，你怎么过来了，你上午不是要完成施叔叔布置的作业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施怜生得意地笑道，“我父亲说了，启蒙该学的东西我都学完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用学了。”

　　“啊，你都学完了。”牛致远震惊的叫道，不一会儿他又低沉下去，叹道，“真羡慕你，学什么都那么快，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嘿嘿，我可是天才，当然学的快了。”施怜生洋洋得意地笑道，“还有还有呢，今年九月我也要上学了，我父亲说了，因为我是天才，所以我可以早点上学。”

　　“那你不是和我一起上学吗？”牛致远又被吓到了，“那我岂不是还要被你欺负了。”

　　“恩？你这话什么意思，”施怜生用很不爽地眼神盯着牛致远，“你是说我一直在欺负你，恩？”

　　“不是，呵呵，当然不是了。”牛致远勉强笑道，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心里念到：“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啊!”

　　“算了，今天我高兴，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当没听到。”施怜生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今天我父亲让我不用学习，我们去玩吧，别再在屋里呆着了，闷都闷死了。”

　　“欸，可是我还没背完啊，施先生下周一就要问我背的怎么样了啊。”牛致远试图不去，然而这全然没有用。

　　“别这呀那呀的，这么好的消息你不和我一起庆祝庆祝怎么行，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施怜生挂着兴奋的笑容，不由分说地拖着牛致远就往门外走，说起来施怜生真不愧为天才，不光智力，力气也比牛致远大几分。牛致远被拖得双腿在地上滑动，口中无力地喊着，“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当然，没有人能够救他。

　　“怜生，我们要去哪啊？”靠近汶河的一片小树林里，牛致远有气无力地对着前方依旧兴致勃勃向前走着的施怜生喊道。

　　“快到了，快到了。”施怜生掩不住兴奋地回到，“上次我来这的时候看见了一条小溪，那溪水里还有鱼呢！”

　　“所以呢，你就想吃鱼了？”牛致远有气无力地问道。

　　“当然了，这次我要自己抓几条，父亲就是不让我靠近汶河，说什么小孩子不能在河边玩耍。”施怜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每次我只能看别人玩水捕鱼，这次我也要玩。诶，你快点啊，跟上我啊。”

　　“来了来了。”牛致远大声回到，他急忙地向前跑了起来，“你慢点啊，等等我啊。”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的深处，微风吹过，刚走过的路径又被枯叶掩埋，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一颗大树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小孩的身影，他坐在树枝上，一只手扶着大树，遥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

　　“怜生，怜生，呵呵，他的名字原来是怜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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