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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把酒


  神珞拍手道:“虽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和知心的小姐妹浅斟慢饮不错,但能多灌你几碗酒,也不枉我牛饮。”

  说完,晃着脑袋,抱着酒坛子笑道:“你要不要再逗我开心下?”

  东风璟玠看着方浮若一个人闷声喝酒,道:“方兄,不帮我下?”

  方浮若还没回答,神珞倒是将酒坛子往桌子上嘭的一放,道:“你为什么要求助他?”

  东风璟玠道:“因为他不帮我对付你,我就要灌你了。”

  神珞奇道:“你为什么要灌我?你就不能做个斯文人?”

  东风璟玠叹道:“我本来就是斯文人,可惜对你不管用。”

  说完就倒了一大碗,端起碗捏着神珞的嘴巴,就猛地灌了下去。

  神珞一口气呛的喉咙火辣辣的疼,想要扭头挣开,无奈脑袋被人捏着,只能咕咚咕咚地被灌了一肚子酒。

  方浮若冷冷地盯着他们,突然道:“别闭着嘴巴,好好地喝着——”

  好好地喝着就不会呛到了。

  神珞斜眼瞥了他一眼,竟然听话地乖乖喝起来。

  这被人灌的滋味明知拒绝不了,还不如顺其自然。

  东风璟玠放开她,惊奇地盯着两人,忽然道:“奇怪。”

  神珞一抹嘴巴,狠狠地一甩袖子,怒道:“什么奇怪的!”

  东风璟玠一挑眉,道:“我奇怪我说什么你从来都不肯听的,怎地他一开口,你就乖乖听了?”

  也不知是被灌了一大碗酒,还是听了东风璟玠的话,神珞双颊绯红,异常用力的大声道:“因为你是东风小人!他却是——”

  东风璟玠连忙问:“是什么?”

  神珞昂首回答:“当然是好人,至少比你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东风璟玠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神珞盯着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名之火。

  但是又无计可施,只能一跺脚,一扭头就跑了。

  东风璟玠看着她的背影叫道:“你怎地逃走了?”

  神珞头也不回,大声道:“我才不是逃了,我喝的肚子饿,我要去睡觉!”

  一边说着一边一溜烟不见了。

  ......

  方浮若看着东风璟玠冷冷地道:“你把她气走了,是不是有话想说?”

  东风璟玠道:“方兄,我想先确定一件事,你我至少目前不是敌人不是吗?”

  方浮若道:“不是。”

  东风璟玠又道:“我想我们有共同的目的才是。”

  方浮若沉默半晌,才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

  东风璟玠坐了下来,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才又道:“自己一直追随的人,总该知道他是谁。”

  方浮若问:“你怎么认定是我。”

  东风璟玠道:“因为你救了神珞。”

  东风璟玠一碗接一碗,桌上酒已空。

  方浮若如鲤鱼摆尾右手一招,堆在一旁的一坛酒就仿佛被他吸引过来。

  他一手握着酒坛,也是为自己满满倒了一碗,也是一饮而尽。

  东风璟玠本来还算礼数周到,给三人都倒了,见对方冷淡,也就自斟自饮。但方浮若却是一直只顾着给自己倒,似乎并不知道就应该是热热闹闹的一起喝的。

  东风璟玠忍不住好奇问:“你是不是一直一个人喝酒?”

  方浮若回答:“不是。”

  东风璟玠又问:“那你为什么不也给我满上?”

  方浮若回答:“你有手有脚。”

  东风璟玠又问:“你是不是只给没手没脚的人斟酒?”

  方浮若回答:“我不和没手没脚的喝酒。”

  东风璟玠又问:“那你到底给谁倒酒?”

  方浮若冷冷地回答:“我只给两种人倒酒,一种是我需要虚以委蛇的人,一种是我喜欢的人。”

  东风璟玠哈哈一笑:“你不给在下斟酒,看来还是看得起我了。”

  方浮若回答:“或许。”

  东风璟玠忽然嘴角一勾,问:“那你刚为何不给珞珞倒酒?难道你不喜欢她?”

  方浮若反问:“你是神珞?”

  东风璟玠撇嘴道:“我若是珞珞,那还得了?”

  方浮若道:“那你的问题为什么跟她一样多?”

  东风璟玠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问的哑口无言。

  于是他忍不住叹道:“难怪珞珞会喜欢你,连我都不忍不住要喜欢你了。”

  谁知方浮若却这样回答他:“你最好不要喜欢我的好,因为我是不会娶一个男人的。”

  他竟然会讲冷笑话。

  东风璟玠又忍不住哑然失笑,他发现这个人不仅没想象中冷漠,还比想象中有趣。

  “如果我们在别的时间遇到,或许会成为好朋友。”他叹息道。

  “还有什么时间比现在更好?”方浮若盯着他,“难道现在你有什么顾虑?”

  东风璟玠道:“你既然追查天火的事,就该知道这件事与影子有关。”

  方浮若道:“看来你也查了不少。”

  东风璟玠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接着他又高声吟道:“溟教势如破竹,如潜渊蛟龙,势高但不可夺其锋;影子如影正行,欲与天论高,还需柳暗花明。”

  吟完,他又盯着方浮若问:“你有没听过这两句话?”

  方浮若道:“你相信这个?”

  东风璟玠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是不信的,只是我自己也是影子中的人,自然知道影子的势力,实际上早已超过了溟教和藩盟。所以——”

  方浮若看着他冷冷道:“所以你认为这件事只有影子可以办到?”

  东风璟玠眼中寒光一闪,反问:“难道不是?现在岂不是影子的最佳时机?”

  溟教靠着北凕帝国的余荫,虽说风雨飘摇但好歹瘦死骆驼比马壮,三十年前第一次崛起,在西岭凕的率领下,本可势如破竹再现北凕雄威。但西岭凕却在二十年前不明不白死去。

  近年溟教再起崛起,却接连发生叶边农被杀,唐青钱叛乱的各种事端,导致本一路凯歌的溟教再次声势萎顿。

  势高不可夺其锋。两次于势高处锋芒大减,真真是应验了那句传言。

  溟教已经应验,那影子呢?

  积蓄多年,韬光养晦,绝不参与江湖明面争端的影子,是不是开始要抬头了?

  听完东风璟玠的追问,方浮若淡定地倒了一碗酒,又是一饮而尽。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东风璟玠问:“所以你承认了?”

  方浮若叹息道:“我很想承认,只可惜有件事我想不通。”

  东风璟玠问:“什么事?”

  方浮若道:“死了这么多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东风璟玠皱眉道:“或许影子正好可以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或许你可以找不出另一个“真凶”,来平昔民愤——”

  方浮若道:“这个“真凶”可能是溟教也可能是藩盟,一石二鸟,真真是太好了。”

  东风璟玠问:“你也觉得这个计划好?”

  方浮若道:“好,真的好极了,我听了都忍不住想这么做了。”

  东风璟玠问:“只是想而已?”

  方浮若道:“你能这样想,其他人何尝不会这样想。”

  东风璟玠道:“所以,你不承认这是影子所为?”

  方浮若道:“是不是影子所为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这件事绝不是我决定的。”

  东风璟玠道:“难道你不是影主?”

  影主,这个一直是武林最神秘的人物,难道真的就是方浮若?

  东风璟玠说的这么确定,他又有什么证据吗?

  他曾经追踪过给神雁送信的灵猿,是给菱角煎药的同一只吗?

  浅裳是不是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东风璟玠?

  如果没有,他为什么只凭借方浮若救了神珞这一点就断定方浮若是影主呢?

  当年影主给神雁的密函中有毋使神珞涉足江湖的命令,这位影主显然与神珞关系密切,但为什么关系密切呢?

  东风璟玠即使知道这一点,那是不是知道更多呢?

  方浮若讥诮一笑,反问:“那你是不是影子的知主?”

  东风璟玠道:“我当然是知主,只可惜我这个知主,不过是躲在背后的你的一个小小手下而已。”

  方浮若道:“你若是知主,就该知道影子的权利并不在影主一人。影子真正掌事的是两大令主和十二幕主,据我所知,你私下和十二幕主私交都很好。影众早对我这个形同虚设的影主不以为然,想推你做影主的也不少。”

  东风璟玠仰天大笑:“方兄不愧是我追随的人。”

  他笑完又正色道:“所以你认为我也有嫌疑?”

  “彼此彼此。”方浮若悠悠然道,“更何况,现在溟教基本已经归入你麾下了,只要把我除去,你岂不是再无后顾之忧?”

  朱雀台当日,东风璟玠所持有的鹏符,证明了他身为西岭凕长子西岭沐的身份,而今叶边农已死,唐青钱下落不明,他虽然远离溟教二十多年,但要重回溟教执掌教主之位,有西岭嫣和长孙弘毅的支持,又有何难?

  这两人争锋相对,你一碗酒我一碗酒,你一言问我一言回。看似平静,但只有那十月的落叶知道今日本是无风。

  今日本是无风,但那萧瑟的树丫却噤若寒蝉,骤然抖动。

  今日本是无澜,但那一碗沉默的美酒却不住地泛起涟漪。

  今日本是艳阳,但那乌云却一瞬间遮蔽住天门的天际。

  山雨欲来风满楼,天道无情却又晴。

  在那沉默的,一触即发的碰撞中,东风璟玠本是乘风破浪,趁胜追击的,但他却一声令下,驱散云雾,止戈于千钧之际。

  他拾起桌上的落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讶异道:“这叶子还绿的很,为何就落了呢?”

  说完站了起来,走到树下,弯腰,将叶子放在树下,喃喃道:“即使你不听话,不到时节就落了,也还得落叶归根不是吗?”

  方浮若也不看他的自言自语。

  东风璟玠却又走到对面坐下,觍颜道:“你说是不是?”

  方浮若回答:“是。”

  东风璟玠叹了口气,又道:“所以现在我可以确定一件事,至少现在我们不是敌人。”

  方浮若问:“你确定了?”

  东风璟玠道:“我若是不确定,又能如何?”

  方浮若拿起酒坛子,第一次给东风璟玠满上了。

  他端起酒碗,道:“现在我可以和你干一杯。”

  东风璟玠疑道:“我是属于哪一种?你喜欢的人,还是需要虚以委蛇的人?”

  方浮若一饮而尽道:“你想是哪种,就是哪种。”

  东风璟玠哈哈一笑:“那我宁愿选择后一种,因为被你喜欢了,我也很烦恼,我也是不想娶一个男人的。”

  珞珞听到他们的话,这才笑嘻嘻地跑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要打起来。”

  东风璟玠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去睡觉的吗?”

  神珞道:“我也说我饿了。所以打算回来再喝点酒。”

  “所以你终于准备牛饮了?”东风璟玠问。

  神珞回答:“对牛弹琴都可以,对牛当然也可以浅斟慢饮。”

  她径自又倒了半碗,道:“看两头牛牛饮就够了,我自己何必参合其中。”

  一直不说话的方浮若突然道:“事已至此,你已经不能例外了。”

  神珞撅起嘴巴,道:“你现在已经不准备帮我了?”

  方浮若回答:“是。”

  神珞瞪了他们一眼,不满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苟且事,现在反倒联合起来对付我?”

  东风璟玠哈哈大笑:“我们男人间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你。”

  神珞呸了一声,道:“东风小人,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神珞?”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神珞连倒了三大碗,咕噜咕噜就喝掉了,喝的东风璟玠是目瞪口呆。

  东风璟玠叹道:“珞珞小姐果真已非吴下阿蒙。”

  神珞得意的大笑:“怎么样,怕了吧?”

  东风璟玠摇头苦笑:“几个月不见,我当你去哪了,原来是偷偷去练酒量去了。”

  神珞一听,就更得意了,索性一甩膀子,把脚往凳子上一踩,豪爽道:“东风小人,我们今天就拼一下酒量咋样,谁先倒下,谁就是王八蛋!”

  东风璟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还有当初拼命扮作的淑女样。

  于是对着方浮若问道:“她真的酒量变大了吗?”

  方浮若摇了摇头。

  神珞怒道:“东风小人,你是说我醉了?”

  说完,就举起酒坛子向东风璟玠砸来。

  东风璟玠连忙闪身到旁边的连廊上,对着方浮若道:“方兄,快想想办法!”

  还未说完,神珞又气鼓鼓地一把抱起长凳追了过来。

  东风璟玠一边闪躲,一边讨饶:“珞珞你快放下,我看你不仅酒量好了,连力气也大了不少,你砸过来,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可吃不消。”

  神珞一听,这才满意了,放下长凳,迷离着眼睛,娇笑道:“你这可算实话!”

  于是又一把拉着东风璟玠的袖子,拍着胸脯道:“我大人有大量,我原谅你了!来,你再来陪我喝酒。”

  说完,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又突然松开东风璟玠的袖子,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你等等。”她说着,又一溜烟跑开了。

  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叠的大碗,东风璟玠就看着她把这一叠碗一个个放在桌子上,又一碗碗倒满了酒。

  “你这是做什么?”东风璟玠好奇地问。

  神珞白了他一眼,傻傻地指着那一碗碗酒道:“这碗是爹爹的,这碗是给流银的,这碗是雪樱的,这碗是阿霓的,这碗是白石掌柜的,这碗是路明矾的......”

  她一个个数着,数完冲东风璟玠苦着脸道:“但是大家都不在,所以你替他们都喝下去。”

  东风璟玠这才明白她想做啥。

  “你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代替她们喝?你为什么不让方兄一起?”他问。

  神珞理所当然地回答:“浮若又不认识他们。”

  所以,东风璟玠只能端起那十来碗酒一碗一碗喝了,喝完冲神珞问道:“现在你是不是高兴了?”

  神珞板着脸,鄙视地看着他:“爹爹能喝二十坛都没问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爹爹?”

  东风璟玠又问:“那流银呢?”

  神珞拍手哈哈大笑:“小银虽然没我能喝,但七八坛也是没问题的。”

  神雁能喝二十坛,流银能喝七八坛,其他人铁定也少不了。

  这些人不在,难道都要他东风璟玠代替了?

  神珞一边哼着歌一边又往那十来个碗中倒酒,看来她真的是很高兴。

  但东风璟玠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看着方浮若苦笑道:“看来这丫头真的是醉了。”

  方浮若点了点头。

  “所以我得赶紧溜了,有人请喝酒君子是不能辞的,但我是小人——”

  他话还未说完,神珞还在哼着歌,一碗一碗地倒酒,他就一闪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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