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猎人挺了挺腰，说：“那孩子肩上有个包袱。我把包袱打开一看，魂都被吓得出了窍！里面是一堆人的白骨！看样子是刚被野兽吃掉的人的骨头！而且是大人的骨头！你们想，大人被野兽吃了，而这个孩子却活了下来，这不奇怪嚒！还有，这包袱里有刀、有刨土的耙子，有火柴、有纸和笔，孩子的身上还有不少的钱，还有一对画着符号、像地图的圆盘子。这不奇怪吗？也是来打猎的？是来寻宝探险的？还是躲在山里的土匪当上了特务？可是，有哪个傻瓜会带上这么小的孩子上山呐！翰林大人，您学问深，您给分析分析。”
“我没听错吧？孩子身上有地图？还有画着符号的圆盘子？包袱里除了骨头，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比如珠宝？您再说一遍！”“油二鼠”忽然警惕起来。
本来当酒话听的“油二鼠”听到猎人说起孩子身上的东西时，脑子急剧地转动起来。麒麟山、骆驼峰、东陵、地图、有符号的圆盘子，寻宝探险、刨土的耙子、刀子，这些字眼都是一个个概念，都在指向某个特定的概念。特别是“画着符号、像地图的圆盘子”，使他猛然想起过去。
他脑子里浮现出当年随瘌痢头连长去盗乾隆和慈禧墓穴时的情景。他清楚地记得，癞子连长与他的一个秦姓同乡几乎是空手而归的，为此，还遭到上司的盘问。可搜遍全身，除一个很不起眼的牛皮不是牛皮、纸不像纸的圆盘子之外，别无他物。他向上司解释说，墓里盗的东西都交给下面的士兵带回了，贴胸藏的圆盘子并不是墓里的宝贝，是早先在一个地摊上见了，上面有诗词，花几文钱买下准备给今后的儿子当礼品做纪念的。上司们居然信了。
圆盘子！怎么在一个孩子身上？怎么在二十多年以后的今天出现了？
当年他就怀疑癞子连长与他的秦姓同乡行为诡秘，不可能见了宝贝不动心，一定是半路上藏在了哪儿！
在那次如同抢劫一样的盗墓中，他与涌进去的许多士兵一样，想尽办法、施展各式本领，偷着藏起到手的宝贝。他把抢到的几粒珍珠藏在裤裆里，把一只金手镯套在阴囊上，终于瞒过了检查，带出了墓区。狡黠的癞子连长还朝他狞笑了几声，只是没有揭穿他。
可是，他到手的宝贝并没有保留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捂热，不过几天功夫，全扔给了窑子里的**了。
今天，他从猎人嘴里再次听到这些字眼，连忙将这些概念串了起来：孩子和被野兽吃掉的人不是来打猎的，更不是特务，是来起挖当年埋藏的宝贝的！完全可能。癞子连长与他的秦姓同乡士兵空手而回，一定是把宝贝埋藏在离东陵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他们一定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人不知鬼不觉，现在到了起挖宝贝的时候了！
那么，来的“大人”——已经被野兽吃掉的人会是谁？是癞子连长还是他的秦姓同乡士兵？来一个还是两个同来的？被野兽吃掉的为什么只有一个？还有一个逃离了？带个孩子来做什么？这孩子又是什么人？
算起来癞子连长有七十好几了，来的可能性不大。那么，被野兽吃掉的来人一定是秦姓士兵，这个孩子必定是他的儿子。对了，父子同来挖宝，完全正常。可是，论功劳论能力，宝贝不应该落到秦姓士兵手里呀，癞子连长怎么肯把用性命换来的宝贝拱手相送的？是秦姓士兵为了独吞宝贝，把癞子连长杀了？可能，完全可能！当过兵的什么事做不出来？杀一个与杀一百个没什么两样，杀对手与杀朋友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为了自己活命。既然你姓秦士兵见利忘义、见宝起黑心把连长杀了独吞宝贝，那么，老实不客气，我这个当年的副连长不比你手软，心不比你白多少，只怕是黑得多，杀掉你的儿子，夺回宝贝，那简直如探囊取物！
正是老天开眼，把天大的好事送到我的脚下！杀一个孩子还不跟拧死一只小鸡那么容易？就算被上苍看见了，我也是不计前嫌替癞子连长报仇嚒！有了宝贝，还愁没有漂亮的年轻女人跟我走？还用得着费尽口舌骗吃骗喝？只怕是翰林老大人都要刮目相看呢！
猎人哪知道“油二鼠”心里想到了什么，听他这么问，又把几个细节说了一遍。
音吉图捋着胡须，一副正儿八百的样子，分析道：“只怕与当年来此地盗墓的土匪强盗是一路货色，都是冲着东陵的墓葬来的。作孽啊，先帝爷到了地下也不得安生！”
“这酒不喝了，小老弟，走，去您家里，带我去见见那孩子。”“油二鼠”把杯里的酒喝干，把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咋的了？只怕狍子还没有下锅呢！”音吉图疑惑道。
“翰林大人，先炖着，炖烂了我晚上来吃也不迟。我是觉出这孩子挺勇敢的，好好栽培是条汉子。如果老弟说的那孩子生得好，我就收他为义子，既救了他一条小命，也聊补我膝下荒凉之苦。别忙乎了一生，到头来连个抱头送终的人都没有。”“油二鼠”找了个把孩子骗到手的堂而皇之的理由。
“他就不能收为养子？再说了，你凭什么养活他？只怕是南方人说的，‘救活田鸡饿了蛇’！”音吉图讥笑“油二鼠”的能力，却猜不透他的真实用意。
猎人却很简单，脑子里没想过收养义子的事。“油二鼠”要把孩子带走，他还巴不得呢。总不能把这孩子养一世吧？但是，孩子是否情愿呢？他是哪里人？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凭啥替孩子做主？做得了主吗？“游爷，去看孩子可以，看得出您还真有菩萨心肠，我这就带您去。但是，我不能答应您收养他，得等他醒了问个清楚明白，由孩子自己说。”
“这话在理。‘油二鼠’，您愿意收养他，还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呢。”音吉图说。
“也罢，我先养着他几天，等他醒来后由他确定去留。你老弟天天出门上山，把他关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是吧？我去看了合适就带回家，算是替你养着。您有恻隐之心就送只狍子来。”“油二鼠”的话是志在必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好像不让您带回家倒要伤了和气似的。”音吉图朝猎人笑着。“我看行。您是的确忙，就让‘油二鼠’养他几天，说不定他这个浪子从此回头了呢。你们先走一步，我喝完杯中酒，也去您屋里见识见识那侥幸活下来的怪人！看看您说的那个牛皮不是牛皮纸不像纸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跟我屋里的那件东西是不是一回事。”
“那这就走了？”“油二鼠”对着音吉图和猎人探询似的看着。
“行，翰林大人，走喽，回见！”猎人一扬手站了起来。
“不送，二位慢走！我随后就来！”音吉图抬了抬屁股，倾了倾上半身，算作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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