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西邨，我给你讲个故事。”吃过晚饭，西邨的精神好多了，海兰扶着爷爷坐到炕上。音吉图捋了捋银须，笑咪咪地看着西邨。
听老人说要讲故事，西邨来了精神。他最喜欢听故事。“爷爷，您讲，吾听着。”
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海兰这时也竖起了耳朵，依偎在爷爷的怀里。“大大，我也要听！”
“慈禧老太后你是知道的了，她身边有个大太监李莲英可曾听说？”音吉图老人眯缝起眼，仿佛沉浸在回忆里。
西邨莫名地摇摇头，“不清楚。”
海兰睁大眼睛看着爷爷。
“这个大太监李莲英在宫里那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号称‘九千岁’！九千岁懂不懂？就是只比万岁爷的皇帝小一点。当年最厉害的军机大臣也只敢在背地里暗称八千岁啊，可见他的地位有多么显赫！权倾朝野，大臣都侧目而视。我当年是从外班补进翰林院的，是从五品的侍读，也算是半个翰林，天天在翰林院行走，可见了他那可连正眼都不敢抬的。”
“他就仗着老佛爷慈禧的宠信，聚敛了无数的财富。有些是老佛爷赏赐他的，但多数是有人拍他的马屁贿赂的，也有他敲诈勒索来的。究竟有多少，谁也说不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但是，他突然死了，谁也没见着他的财富，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放在了何处。”
“怎么会一下子没了呢？不会是原本就没有，是有人胡说诬陷他吧？”西邨疑惑地问。
“对，人们看不顺眼，就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海兰也疑惑。
“不不，不是的，宫里宫外谁都知道他有钱，就是老佛爷慈禧太后也知道。他自己也常常对人吹嘘。”音吉图强调说。
“那一定是藏起来了！”西邨很肯定的说。
“大大，太监是没有后代的，他要那么多钱做啥？又为啥要藏起来呢？”海兰问。
“是啊，爷爷，太监在皇宫里吃着皇粮，住的是公房，又没有子女后代，他敛那么多财富做什么？”西邨说出自己的疑问。
音吉图笑笑，说：“究竟为什么要问他自己。人们猜想他是为了炫耀，为了征服，为了证明自己的威权。在他心里，这些财宝不是钱，而是地位、权势、显赫、尊严；聚敛、守护乃至天天看着那些财宝，就有一种傲视天下、鄙视一切的快感，就是一种精神享受，是一种莫大的精神满足。”
“听不懂！爷爷，您说得太深奥了！还是讲那些财宝究竟有没有吧。”西邨的确不懂音吉图老人有关人生感叹的讲评。
“大大，您就讲故事么！”海兰撒起娇来。
音吉图朝两个孩子笑笑：“好好，我讲下去。财宝藏是肯定藏起来了，问题的关键是藏在了哪儿。大家都知道李大总管在宫外有处私宅，人们便猜测那是他隐藏财宝的地方。
“有一年，他受慈禧太后委派，跟随光绪皇帝的生父醇亲王巡阅北洋海军，听说又掳掠了无数的财宝。回来后，他在宫外的私宅突然就卖了，为他看守私宅的两个小太监也从此销声匿迹。据传，李大总管派这两个小太监把私宅里的财宝全部转移到了外地，埋藏了起来。为确保财宝的完全，李大总管将押送和埋宝的两个小太监灭了口。”
“连太监都会杀人？真狠毒！”西邨一听到杀人的字眼，心里就生起愤怒。
音吉图继续说：“那么，那么多的财宝会埋藏在何处？人们的猜想很多。
“李莲英的祖籍是SD齐河，会不会埋在远离京城的祖籍齐河？如果是齐河，具体地点在哪？
“也有人猜测埋在了他进宫前的家乡达程县臧屯。但即便是臧屯，地方也很辽阔。藏在是老屋里？他不会那么傻。山里？祖坟里？还是河沟里？都有可能的。这个老滑头太监脑子圆滑着呢，他是不按常人脑子考虑的。
“还有人说他又买了一处带有地窖的私宅，他亲手把两个小太监连同财宝一起埋在了那个私宅的地窖里了。可这处私宅在哪，谁也说不清。
“大家分析，监造慈禧太后陵寝的李大总管，一定会从修建陵寝的过程中取得经验、获得启发，不但把财宝藏到了常人意想不到的地儿，并且在藏宝地儿设下了暗道机关，搞得谁都进不去。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一定要把埋藏财宝的地儿和进出的办法画成地图与符号。”
西邨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啊，又是埋宝！又是地图与符号！天底下的人怎么都是一个样的？“爷爷，吾们老师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得最清楚的事也经不住时间长了是会忘记的。那么机警的大太监对那么重要的事肯定会做记录！”
“你真是聪明的孩子！说的一点儿都不错。”音吉图微笑着摸摸西邨的头，继续说：“这李莲英李大总管身边有个与他一样机灵的小太监。说，有一天突然看见李大总管喜欢上了诗词歌赋了。大家听了就觉着纳闷，觉着蹊跷：他虽天资聪颖，精明过人，会变着法子让老佛爷开心，可他没那个学问也没那个雅兴玩诗词呀！
“有次我遇上了这个小太监，便想问个究竟。小太监告诉我说，李大总管不知是从哪个阿哥还是格格手里找来了有孔有字的牛皮纸圆盘，一手一个，玩得爱不释手，口中还念念有词，连喊他都没听见，走到他跟前也没有察觉。小太监为此还挨了一顿板子。”
“爷爷，您说的就是吾和您的‘诗盘子’吗？”西邨听了着实一惊，不禁想问个究竟。
“听我给你讲。”音吉图对机灵的西邨发出的联想没有惊讶，平静地说下去。“可过了一段时间，小太监说，好像是李大总管最后一次去视察老佛爷陵寝修缮结果回来后不久，把他叫到跟前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他常玩的圆盘子。
“小太监不知那圆盘子为何物，也压根儿就没见着他放在哪儿，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没见着。可李莲英愣是不相信，愣是怀疑是小太监也觉着好玩偷着藏起来了，便喊来几人又要打小太监的屁股。
“小太监被打急了，信口说：‘九千岁，我见着有人来喊您去检视老佛爷的地宫，您因走得急，该不会把那劳什子袖在袖管里带出了门，把它落在了半路上或者是老佛爷墓穴的墓道里了吧？’
“李大总管一想，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便逼着小太监带上人到去定东陵的沿路找了一遍。结果没有找着，小太监便回来禀报说，一是可能被人捡走了，二是可能落在了墓穴里。可墓穴是进不去的。李大总管只得罢休。
“从此李莲英便经常唉声叹气。又过了不久，小太监在李莲英的梳妆盒里发现了一个有孔有字的圆盘子，以为是李大总管自己找着了或者是他原本放在了别的地方自己忘记了错怪了他。事情也就过去了。
“转眼到了光绪皇帝驾崩，慈禧老太后紧接着也驾崩。李大总管办理完丧事，安葬完老佛爷，便向隆裕太后告老还乡。
“他自知自己平日里依仗老太后的宠爱作威作福、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树敌太多，慈禧太后一升天，宫里宫外、朝上朝下没一个会轻绕了他。可隆裕太后没批准他回老家的请求，还要派人去抄没他的家产。
“消息一传出，宫里的人以报仇出气为名，纷纷涌进李莲英的住处，比抄没家产的内务府禁军搜得还要干净利索。我也随着人流去看热闹。
“到那儿一看，简直跟土匪洗劫一般，屋里一片狼藉。翻箱倒柜的人没捡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更没拿到传说中的财宝，便拿他屋子里的物件撒气。我在墙旮旯见到了这个有孔有字的圆盘子，琢磨着很可能就是小太监所见的那玩意儿。出于好奇，也是因为我喜欢诗词，就捡了回来。
“东西是捡回来了。我查看盘子里的诗词，觉着并无奇思妙想，不过是一般的诗词歌赋。是小太监说的太夸张？还是李莲英不懂诗词的好坏胡乱喜欢？再一想，很可能与埋藏财宝有关。从李大总管在宫外的私宅与财宝突然消失，到小太监见到李莲英玩诗词，又派人到处寻找丢失的圆盘分析，这写有诗词的盘子肯定与财宝有关。如果李大总管转移财宝，把那么多财宝埋藏起来，是一定会画下藏宝地儿的地图的。我的心一阵狂跳：圆盘子就是埋宝图！但是，翻遍盘子，拆开里外五层，都没有地图的模样。我又把上面所有的诗词歌赋全部抄下来比较。古人的一种习惯油然浮上心头：用藏头诗的办法记载埋宝地儿！
“想到此，我反复琢磨，颠来倒去地拼接抄下来的诗。果然，诗里含有‘山、东、河、间’几个字。李莲英祖籍就是SD齐河。这圆盘子里的诗句真的是隐含他的财宝埋藏地儿？
“这样一想，就能解释他的无数财宝为什么一夜之间消失；为什么他突然之间对诗词感了兴趣；为什么弄丢了圆盘子又是那么着急；也解释了他一惯谨慎细心、聪明机警的做派。
“可是，这盘子上所有的字拼接起来，也无法拼接出一个具体详细的地名，无论是他的祖籍还是他呆过混过的地儿，连京城的任何一条胡同都拼不出。
“我又想起小太监怕挨板子时胡诌的话。会不会李大总管手里原本应该有二个盘子，是一对姊妹盘，确实被弄丢了一个？而记载埋宝的地名是分开记在二个盘子上的，以防一旦被人发现不至被人一眼识破？这又符合李莲英的谨慎性格。
“对，肯定原本应该是有一对儿的，结果给弄丢了一个。那么，弄丢的那一个会落在何处呢？真如小太监所说落在了去定东陵的路上？那就一定早被人捡走了。如果不是，那就真的遗留在慈禧太后的墓穴里了？找不到姊妹盘的另一个，手里拿到的也是个废品，毫无意义。
“如果有人捡到了，很可能会出手换钱。于是，我就上BJ城里大大小小的古玩店、字画店，到地摊上，出高价回收。可是不见踪影。
“不过一年多时间，李莲英突然死了。有人说他是被谋杀的。传说谋杀者就是奔着他的财宝去的，因为他的住处徒有四壁，没拿到一两金子，一气之下便杀了他的头。
“也有人说是强盗把他拉到他的老家，逼着他指认埋宝的地儿，可爱财如命的李莲英硬是不肯吐露一个字，只说记不住了。强盗一怒之下一刀割下了他的头颅。
“还有人说，他怕别人惦记，早就把藏宝图给烧了。
“我是坚决不信。因为记着藏宝地名的盘子有一个就在我的手上。那些传说完全是凭空胡诌的。我又继续寻访。可十几年过去愣是没有结果。
“到了民国十七年夏，孙殿英带兵炸开慈禧的陵寝，盗了里面的珍宝，传说是洗劫一空。随后，有些兵痞子就偷偷地把抢到的财宝在黑市上廉价变卖。我暗暗觉得机会来了。因为在常人眼里，那个圆盘子不过是公子哥儿的玩物，顶多有几句歪诗，不会当作宝贝藏身的，一定会变卖了换俩个酒钱。我就到处访察、到处打听，又放出风去高价收购。
“又过去了二十多年，仍旧杳无音信，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我怀疑是被人烧了、扔到哪个旮旯里去了？或者有可能仍旧留在了墓穴里？我死心塌地的绝望了。
“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这姊妹盘的另一个居然在你手里！这不是天下奇迹是什么？孩子，你说‘诗盘子’是一个癞头和尚送你的，可你知道这癞头和尚又是从何处得来的？他原来是干什么的？难不准他与‘油二鼠’——就是昨天想弄死你的那个人——一样也去盗过慈禧的陵寝？如果你手里的‘诗盘子’真是癞头和尚从墓里带出来的，那就什么疑问都没有了，就说明原来的传说不是传说，是真的，就可以肯定是李莲英当年的藏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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