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一天中午刚用完午膳，菘蓝捧着外面摘回来的含苞的珊瑚色海棠，寻了个白瓷瓶插了放在桌上，转而对着坐在桌边的靳知羽说：“小姐，这镜子的花纹您都会画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菘蓝，你说这镜子照出来的样子是不是别人眼中看你的样子？”

        “是呢，小姐，奴婢可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镜子，之前莲儿说奴婢脸上长了点斑，奴婢对着房里的镜子瞧了半天也是模模糊糊”菘蓝听到这问题也不免带着点兴奋，不似往常的温柔冷静，“但是这镜子一照，就瞧见了，就在这右眼下方，有一点，您瞧。”

        靳知羽看了一眼菘蓝，右眼下方确实隐隐看得出有一些斑点，不过现在菘蓝扑了粉，不仔细盯着瞧倒是也瞧不出来，有些敷衍地说道：“是嘛？”

        说起这镜子，之前这镜子刚搬到庆华苑的时候，苑里都疯狂了，各个都拐着弯地想来主子房里瞧瞧，不过这瞧了两日大家劲头也就没了，谁也没像主子一样对着这镜子看了三天。

        菘蓝出去了一趟查收了之前新裁制的春装，抱了进来发现靳知羽还在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小姐，您究竟是在看什么啊？”

        靳知羽单手靠在桌上撑着脸，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太胖了，不能再吃了。”

        菘蓝无奈，也不好说什么，这话从主子收到这镜子那天就开始说，但是也没说要减还是怎样，就是一直对着镜子看，好像看着看着就能瘦了一样。

        靳知羽继续对着镜子发呆，对，她没有瞧什么，就是单纯地在发呆而已。

        自己胖吗？好像是有点，手一伸开都是一个个坑，是该减点儿，但是吃可是靳知羽不算长的人生中最大的乐事，怎么能抛弃呢？

        两边为难之下，靳知羽又重新陷入了沉思。

        自前朝得圣上专宠的盛贵妃开始，掀起了一股崇尚清瘦纤弱的潮流，若是能再带着三分病气就更妙了。

        之前禹洲各个官家姐妹聚会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明着暗着跟靳知羽说过，说她太胖了，这样子不好看，让她少吃点。

        偏偏靳知羽在这方面是个很有几分反骨的人，便是“我觉得我好看我就是好看，其他人说的都不若放屁！”

        再加上家中爹娘也是一味地夸赞，就连老太太也颇看不上现在的风气，觉得孩子还是壮实一点儿的好。

        当然这也跟老太太的家世有关，尽管当时靳家已然为官，但是曾祖却想着为自己的儿子取一房朴实持家的妻室，希望儿子能专心学业，便娶了一个破落秀才家的女儿，老太太小时候可是吃过苦的。

        但是三老爷这时候送了这面镜子来，靳知羽瞧着镜子里圆圆胖胖的小姑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好看了，脸上肉肉的，连鼻子都不那么高挺了。

        “小姐，秦小公子来了。”莲儿从外头进来，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盈盈的，带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还给您带了秋和斋的糕点呢，您最爱吃了~”

        靳知羽脑海里先是立马回忆起了秋和斋糕点的味道，咽了一口迅速分泌的口水之后才回复说：“知道了，让他去前院等我吧，我这就过去。”

        说罢站起身到镜子面前又瞧了瞧，“菘蓝，把我的画具也带上。”今天的天气不错，正好练练画画，再不练她好不容易积攒的手感就又要没了。

        菘蓝应声，顺便让莲儿先跟着主子过去。

        ——

        今天的天气是真的不错，春天的气息很浓，院子里面的桃花树粉色簇簇，一阵风过便下起了粉色的雪。

        当靳知羽走到秦肃面前的时候，秦肃笑得眯起了眼睛，很是讨好的样子，还伸手把靳知羽发上的花瓣拿了下来。

        “知羽，最近新出的糕点我都给你买来了哟~”前两年两人打了个赌，输了之后秋和斋每次出新，秦肃都会给靳知羽买过来。

        靳知羽手指拈起一块很像外面花朵的糕点，看了看糕点，又抬头瞧了瞧秦肃，“这是你之前打赌输给我的，可不能算你这次给我赔罪的。”吃之前可得说好了，免得入了口之后说不清楚。

        秦肃被看穿了心思，强撑着脸上的笑容，“这次想做什么，你只要跟我说，肃哥哥定帮你办到！”他那天可是被母妃训得够呛，就连父王回来听说了都站在靳知羽这边，今天是被母妃逼着来道歉的。

        靳知羽低头咬了一口，感受着淡淡的甜味在嘴里漫溢，“秦肃，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胖？”

        秦肃强撑着笑意的嘴角僵住了，似乎有点不懂这小姑娘的话题是怎么转换到这儿的，他和靳知羽玩儿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习惯她话语之间离奇的转折。

        “你瞧瞧你，胖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靳知羽一手抓着糕点，另一只手捏了捏秦肃的手，又戳了戳他的脸，感觉手感不错，又捏了捏，心中感慨怪不得爹爹这么喜欢捏她的脸。

        “我俩不是半斤八两吗？”秦肃终于回过神来，无语地拍掉靳知羽没礼貌的手，“今儿怎么想到说这个，之前什么顾小姐不是跟你说过吗？然后你伸手就推人家一跟头。”

        靳知羽没忍住哼了一声，那个顾小姐明明也没见过几次，那天莫名其妙就一直明里暗里讽刺她，最后竟然直接上来指着靳知羽说她不配跟秦肃一起玩儿，简直可笑。

        靳知羽当时才五岁多，肯定做不到理智分析利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管这个顾小姐是不是被人撺掇着来招惹她的，让她不爽了总归得付出点代价吧，就伸手推了她一把，谁知道这位顾小姐实在太过纤弱，明明比她还大两岁，却在她一推之力下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哭得脸都花了。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过也只有李氏出面应付了一下，靳知羽本人可是一声训斥都没听到。

        秦肃看着突然陷入沉思的靳知羽，眨了眨眼经接连抓了两块点心吃了，又要吃第三块的时候被靳知羽拦住。

        “我的！糕点！”靳知羽一回过神就发现秦肃这家伙吭哧吭哧在吃送给她的糕点，赶紧表示了一下所有权。

        秦肃心里说了一声小气，安慰自己马车里面还有另外买的一盒糕点之后才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之前父王也跟母妃说过，说我是不是有点胖了，但是母妃说没事儿，过两年我就会一下子长很高，那时候就会变瘦了。”

        秦肃边说还边上下打量了一下靳知羽，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可惜你是不能长多高了。

        其实秦肃一点儿都不胖，从小一直练武锻炼，只脸上有点肉，身上倒是线条感极好，只是前段时间过年大吃大喝了一个月，禹洲冬天又极为寒冷，家里心疼他，也不叫他练武了，才胖了点。

        靳知羽一用力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抓烂了，莲儿在旁边瞧见，忙掏出帕子擦拭主子的手。

        “这是怎么了？”菘蓝带着画具终于来了，瞧见莲儿在给主子擦手，有些奇怪，“小姐，东西拿来了。”

        “今儿要画画吗？”秦肃瞧着靳知羽有点生气，有些后悔，今儿他可是被母妃逼着来道歉的，不是来火上浇油的，看见菘蓝一来正好转移话题。

        “对！我帮你画！我倒要看看你两年之后能瘦到哪儿去！”靳知羽恶狠狠地开口，顺带让人把画具放到正对门口的位置。

        靳知羽的画技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人教的，其实京城现在有许多番邦人，来自很多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

        但在禹洲这类较偏僻的地方还是比较少见的，那个人原本来禹洲也只是为了记录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借住在靳家，就顺便教了靳知羽画画。

        不过靳知羽并没有学得多好，因为那个人并没有在禹洲停留多长时间。

        靳知羽拿着墨笔开始勾勒线条，菘蓝和莲儿站在身后瞧着有趣，秦肃倒是也难得安安静静坐着让靳知羽画。

        之前秦肃见过靳知羽的画，觉得很是与众不同，当时还央着让她画一幅，可惜惨遭拒绝，今儿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靳知羽竟然愿意给自己画一幅画了，想着忍不住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了。

        春光极好，暖暖一月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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