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平凡之怒(上)

　　一路向南，小兵带着昏迷的孙尚香，乘着刘备赠予的的卢马，在平野上飞驰着。小兵并不知道前往吴地的道路在那，只知道吴地地处南边，只要一直往南走，总能到达吴地。

　　沿途能看到许多群雄士兵在围捕零星的三国士兵，明明这长安周边的区域本来都是三国的底盘，如今三国武将沦陷长安城，这片区域里群雄士兵的势力也都占了上风了，显然群雄武将策划已久，从武将到军队全方位地压制了长安区域。

　　小兵身负拯救三国的艰巨任务，不愿意多生事端，仗着的卢马快，一路从那些交战的士兵旁飞奔过去。只是见到那些三国士兵势单力薄，被围剿堵截的景象，小兵还是有些心有不忍的。

　　忽然前方出现一座小村庄，其中也传来哭喊凄叫的声音，那却不是士兵们身陷绝境发出的悲壮的呐喊，反而是普通人感到绝望时无助的哀诉，显然那是一些本来在曹操统治下安居乐业的寻常百姓，却突然间也陷入了群雄势力带来的兵荒马乱当中。

　　小兵不想多管闲事，但南去的道路正好经过那村庄的门口，于是他咬咬牙，也只有策马向那个方向奔去。

　　离得近了，哭喊声更加清晰地传入耳朵，小兵看见那村门口一片黑压压的身影，血色浸染了那些身影下的地面。

　　小兵心中一惊，强逼着自己要把视线扭转过去，然而他的视线却像被焊死在那里，怎么也扭转不过来了。

　　于是，他也看得更加清楚。那是一群村民被一队群雄士兵逼迫着跪在地上，群雄士兵们正在大声狞笑着砍掉一个个村民的脑袋。

　　小兵看得目眦欲裂，但是想起怀中的孙尚香，想起此时还未离开群雄势力范围危机四伏的处境，终究是强行将头扭转过去，催动的卢马，从村口前的大道上，狂驰而过。

　　突然听到一声惨呼——

　　“爹！！！娘！！！”

　　小兵心里一颤，那却是一个孩童的声音，本是清澈无垢的童音，此时却充满了悲伤与苦痛。

　　小兵终忍不住扭头看去，入目的一幕却让他心肝都抽搐了起来。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的小孩，被一个面目狰狞的群雄士兵掐着脖子举在空中，满面是泪却又因窒息而满面通红，一男一女两具无头尸体倒在不远处，落下的头颅上还透着死不幂目的表情。

　　小兵拳一下子握紧，心中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他忘记了思考，他猛一伸手，招出刘备赠予的无名棍，就向着那群雄士兵甩射过去。

　　心情激荡之下，那无名棍带着浓浓的白色焰尾，化作一道流光，转瞬间已来到那群雄士兵身前，狠狠地从他胸口刺入，将他刺了个对穿！

　　无名棍带着一抹血色，斜斜插在群雄士兵身后的地面上，棍尾还在颤抖个不停，那群雄士兵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无声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也失去了生息。

　　那小孩也摔在地面，咳嗽了几声，就挣扎着挪到他双亲的身前，痛哭个不停。

　　众群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这边的小兵，又惊又怒地喝问道：“来者何人，竟敢偷袭我董卓军？！”

　　小兵身上的装束在连番大战中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因此这些群雄士兵也认不出他的身份。他一时冲动出手杀了那个群雄士兵，这时候总算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哼了一声，冷冷道：“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无名小兵！”

　　小兵一伸手，使用易武攻击的手法召回无名棍，这诸葛亮借刘备之手交给他的将兵，果然和他契合无比，只是握在手里，就有种如臂使指的感觉。小兵心想：“无名小卒用这个无名棍，倒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董卓军的士兵大喊道：“好一个无名小兵，胆敢冒犯我董卓军，今日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兵却已经没心情和这些士兵们纠缠了，他心知这里是群雄势力的范围，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群雄武将，就像他不久前才遇到了吕布，所以若是再纠缠下去，万一来了武将，以他和香香姐现在的状况，是万万应付不来的。

　　于是小兵脸色一冷，身上突然散发出强大的气势。他的气势本来模仿自孙策，又经过了这次比武大会上的连番历练，融入了自己数次血战沙场的感悟，其强大程度，就算在武将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这时候释放出来，这些普通董卓军士兵自然是丝毫也承受不住，一个个吓得瘫软在地，屁滚尿流。

　　小兵就在这时冷喝道：“都给我滚！我不管你们是谁的军队，一柱香的时间里，还敢留在这村子里为非作歹的，格杀勿论！！！”

　　董卓军士兵们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在小兵的气势压迫下，全都面无血色，只知道不停点头。

　　小兵气势一收，道：“滚吧！”

　　董卓军士兵们一个个如遭大赦，纷纷爬起来忙不迭地逃离了这个村子。

　　那些村民们死里逃生，这时候畏畏缩缩地想过来道谢。

　　小兵冷冷道：“群雄叛乱，长安城已经沦陷了，此地也马上会成为战乱之地，你们快回家收拾行李，赶紧避难去吧！”

　　村民们面面相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小兵脸一沉道：“还不快去！”

　　村民醒悟过来，匆匆向小兵道谢后，就往村里走去。

　　小兵心中叹了一口气，扭转马头也待离去。战乱起了，这些百姓们的平稳日子也不复存在了，三国互相掣肘的平衡局面被群雄势力打破，最终苦的，却还是这些最平凡的百姓。

　　突然，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

　　“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们？！”

　　小兵回头，却见那个痛失父母的小孩，红肿着双眼，正一脸怨愤地盯着他。

　　小兵挑挑眉，诧异道：“我不该放走他们吗？”

　　小孩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又流下来了，他噘着泪，愤愤地喊道：“那两个杀掉阿爸阿妈的坏人，也被你一起放跑了！”

　　小兵愣了愣，然后冷静下来，淡淡道：“你是想让我把他们杀掉吗？”

　　小孩道：“当然，你比他们强啊！你应该杀掉那两个坏人，不，你应该杀掉他们所有人，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做坏事！”

　　小兵看着这小孩满脸仇恨的模样，突然心里又是一凉。这该死的世道，让这么小小一个孩童，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吗？小兵想起自己从小长大的那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只觉得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是一个孩童应有的，可这个世界，却很难容下那样的生活了！

　　小兵叹了口气，调转马头来到小孩身边，俯身拍了拍小孩的脑袋，道：“我不会杀掉他们的，因为……他们是你的仇人，不是我的啊！”

　　小孩睁大眼睛，呆呆看着小兵，眼神又慢慢变得仇恨而冷漠起来。这种眼神，小兵这些年在战场上，也不知看过多少个了，而眼神的主人，往往活的寂寞而叫人心疼。小兵还记得他最开始遇见风响时，风响就是这样的眼神。

　　小兵直视着这样的眼神，无比认真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跟上那些杀死你父母的人。我虽然不会为你杀掉你的仇人，但你可以自己动手。你也许暂时无力杀掉他们，但你会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让仇恨驱使着你成长，终有一天，拥有能够手刃仇人的力量，亲手为你父母报仇。”

　　小兵指了指那些群雄士兵离开的方向，小孩听得眼神发亮，呼吸急促。小兵却又突然向小孩身后一指——

　　“但还有一条道路，那就是回头！”

　　小孩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身后就是他的村庄，那里什么都没有。

　　“看到了没有？”小兵却道，“那是你的村庄，你生长的地方。虽然你的父母不在了，但你的亲人、朋友、邻里，都还在那里，他们脆弱无力，没有办法保护自己，一旦遇到劫祸，就会像你的父母一样，轻易地死去……他们需要人保护，而能够保护他们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小孩眼中透着怀疑，但小兵话中描述的他的村庄，确实勾起了他的牵挂。那个熟悉的村子，还有那些熟悉的人，是父母离开之后，他仅剩的财富了。他确实想保护他的村子，可是这么年幼的他，真的可以吗？

　　小兵却无比确定道：“没错，就是你！你在今天经历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那是与至亲分离，更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这些痛苦的经历，一旦你挺了过去，都会成为你最宝贵的财富。也许现在的你还不会懂，但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未来的你，如果选择了回到自己的村子，保护自己的村子，你会变得非常坚强，你也会变得非常勇敢，你会慢慢变得，非常非常强大，直到有一天，谁也无法在你的面前伤害你的村子，你会有能力保护好你想要保护的一切！”

　　小孩又一次愣住了，听了小兵的话，他是真的心动了。如果可以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那身边的人，是否以后都能没有烦恼的欢笑着？父母在天上，是不是也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兵趁机道：“两条路，一条是复仇，一条是守护，现在告诉我吧，你要选择哪条？”

　　小孩眼神明亮，大声道：“我要好好守护我的村子！”

　　“很好！”小兵点点头，满意地拍了拍小孩的脑袋，“那么，回去吧，回到村子里去，先将你的父母埋葬了，然后好好地变强，变强到能够拥有守护好你的村子的力量。相信我，只要够坚强，这是能做到的……因为以前的我，就是像你一样，普普通通的啊！”

　　“好！”小孩坚定地应了一声，然后回过头，吃力地将父母的尸体抗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一步一步，脚步蹒跚，却又毫不动摇地向着村子走去。

　　小兵看到村子里的人急急忙忙过来接应小孩，笑了一笑，转身催动的卢马离开了。

　　虽然为了小孩在这里耽误了些工夫，但小兵此时的心情却出奇的愉快。似乎是因为他在一个小孩的心中，抹去了仇恨的阴影，而埋下了守护的种子。守护的力量，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而他这一身传承自“传说”的将力，其核心也正是“守护”。

　　事实上，战场之上，武将之外，他们这些普通人想要变强，其实最终也不过是，想要守护重要的东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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