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家国天下

　　诺大的北京城中，到处可见残桓断壁，路上，扶老携幼，准备暂避他乡的马车和人群络绎不绝。大地如同抽搐一般，时不时地颤抖着，匆匆赶路的人们，脸色愈加肃穆，纷纷加紧脚步，冷风飘摇着瓢泼大雨，仿佛一夜之间，繁华的帝都，已是化作了人间地狱。

　　京城西郊，被层层大军护卫在中央的几十个帐篷中，灯火通明，不时可以隐约听见女人的哀叹声，最大的一顶帐篷门口，一个伟岸的身影背负着双手，怔怔地看着眼前迷蒙的一切，周围的侍者都胆颤心惊的垂首而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良久，那伟岸的身影眸中精光一闪，高举右臂，直指苍穹：“求你不应，那－－－－你只管放马过来吧！朕就效法禹王，与你斗上一斗！看你能猖狂到几时！来人，叫大学士明珠和内阁，九卿，在京的满汉官员过来，朕有话要说。”

　　鸡皮鹤发的吴天豹手执拂尘，道了声“嗻！”，应声而去。

　　不多时，帐篷内已是人影瞳瞳，康熙的怒斥声，不时传出帐外。

　　“这场天灾过去了这些时候了，你们都在干什么？忙着搬运自家的财帛？忙着修整宅院？你们中间，有一小部分的人，全无为国报效之心，尸位饕餮，朕要尔等何用！”说话间，案头的镇纸被康熙一把抓过，仍在地上，吓得面前“扑嗵嗵”跪倒一片。

　　康熙见状，面色稍缓，“此次地震天灾，无非是地气所积，聚在一处，突然爆发而已，朕闻得坊间有人蛊惑民心，说是朝廷失德，天降大灾，嗬嗬！笑话！若是真的如此，朕一力承担即可！岂可害了朕的子民？尔等要尽力消弭坊间的各种谣言，违者重罪！”

　　阶下，顿时传来一片附和声。

　　“坊间的谣言虽然不足道，但也足以令我们警醒，从朕算起，每个人都要好好想想，是否真有失德之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当自省，尔等务期尽除积弊。传朕旨意，立即发内帑银十万两和救灾急需的粮食、医药和棺木，以赈恤灾民，立即减免灾后税收，并实行‘溯及过往‘的政策，除发给死者棺殓银每人五两五钱、减免当年全年应交钱粮之外，还要把百姓尚未交纳的上一年钱粮全部免除了。对于因地震受害的经商者，官府也要酌情给予赈济。”

　　纳兰明珠叩首称颂道：“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如此圣德！必能化解此次灾厄！微臣愿献出当年的全部俸禄，救济灾民，微臣相信，君臣一心，人定胜天！”话音刚落，周围纷纷有人附和，争着要捐献钱帛米粮。

　　“人定胜天！嗬嗬！必定胜天！”康熙看着阶下热闹发言的大臣们，目光微不可察的闪过一道精光。“明珠！不错！你能体察朕的苦心，带头为朕解忧，不错！不错！既是都有这般忠君爱国之心，且都到户部登记，朕相信，君臣一心，人定胜天！你们都退下罢，明珠，你留下，朕还有话问你。”

　　随着鱼贯而出的人群，远远的一声为不可察的叹息声，从瓢泼的大雨间，一瞬而过。漫天的大雨，竟莫名的突然转小。水汽弥漫的夜空中，厚厚的乌云，渐渐消散开去。

　　康熙看了一眼帐篷外面，猛地拍了一下几案，“好！这雨总算停了！明珠！那耿精忠已正法了么？”

　　“回皇上！謀逆大罪，必用重刑，方能以尽效尤。耿逆已被凌迟处死！只是－－－－只是当时恰逢地震天灾，狂风骤雨突起，那耿逆的尸身和他的儿子，被一阵怪风卷走。不知下落。还请陛下降罪。”

　　“嗯？被怪风卷走？－－－－－”康熙陷入沉思。

　　诺大的帐篷内，熊熊燃烧的巨烛，灯焰突然一爆，康熙和纳兰明珠下意识地眼睛一眨，忽然，康熙发现面前站定两个人，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颤抖着手，指向面前魁梧的身形：“叶－－－－叶成！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昏君！你还我爹爹来！”大顺披散着头发，满脸血污，状若恶鬼一般，猛地厉声扑向康熙。却被叶成一把拦住。

　　“你们不要枉费心机了！这里，我已布下结界！你的声音，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叶成一脸平静，跨前一步，“本来，我确实想杀了你。”叶成的双眸紧盯康熙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过，凭心而论，你心系百姓，尚算得体察民间疾苦。我杀你容易，只怕，换了一个皇帝，未必如你！”说着，叶成扭头看向大顺，“算了吧！杀了他！只怕天下大乱，百姓要受更多的苦，他作的孽，日后，他逃不脱的，自会偿还给耿叔。我无意中犯下大错，已是后悔莫及，你看？－－－－－”

　　大顺披散着头发，目光涣散，愣愣地看着摇曳的烛光，“爹爹！你死得好惨！难道，真的就这般算了？”

　　“嗬嗬！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叶成扭头看向一边瑟瑟发抖的纳兰明珠，“明珠大人，你好本事！好威武啊！”

　　“你－－－－你想干什么？”纳兰明珠色厉内荏，一边颤抖着指向叶成，一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纳兰明珠！你结党营私！排斥异己！你和余国柱卖官鬻爵，该当何罪？”

　　“你－－－－你血口喷人！皇上，微臣赤胆忠心，皇上莫要信他的一派胡言！”纳兰明珠面如土色，双腿颤个不休。

　　“哼！是不是我胡说！只要皇帝派人去你的书房看一看就知道了！你卖官的名单和那余国柱的书信，都在那里，嗬嗬！明珠大人！我说的可对？”

　　“你－－－－你如何知道－－－－－”纳兰明珠身子如泥一般，瘫软在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叶成紧盯纳兰明珠的双眸，“我本待杀了你这下贱的小人，可我怕污了我的手！我要选一个你最痛苦的方式，让你生不如死！话已至此！小皇帝！你看看，你器重的肱骨重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完，叶成正待劝大顺走，忽见烛影下，一个袅袅婷婷的宫女，托了个银盘向自己走来，心下不由大奇:此地布有结界，这宫女怎会闯入？

　　叶成定睛一看，不由大喝：“大胆妖孽！还敢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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