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和幸村精市做同学久了，永井安幸多少也知道一些他的性格。因此她对仁王雅治说：“别让幸村同学听到了哦，小心他找你麻烦。”
也就是被挤兑一两句，顺水推舟地增加一些训练量。仁王不觉得负担，但对于永井安幸的关心，他还是一言不发地承受了下来。
仁王润一站在校门口，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同学。
他大老远看见两个人慢悠悠地走过来，跳起来挥动手臂，催促仁王雅治走快一些。
“这是我哥，我没骗你。他可是全国级的网球选手！”
仁王雅治总算明白润一要自己去接他的原因。他不动声色地抱起胳膊，故意冷淡地说：“你在说什么啊？谁是你哥哥？”
仁王润一立刻将脸扭向永井安幸：“这是我姐姐！我给你们看过照片！”
“我可不是全国级的网球选手啊……”永井安幸说，“我还没打过网球呢。”
“没事儿，”仁王润一说，“他们不知道。好了，你们谁要挑战？”
总之，就变成了这样。
永井安幸拿着一只球拍，和仁王雅治并肩站在球场里。他们对面站着润一的两个同学，要和他们来一场真刀实枪的比赛。
仁王雅治安慰她：“轮到你发球的时候只要把球打过网就行。”
“如果打不过呢？”她求助地问。
“那等下我们一起揍润一。”
第一场的发球权在对面手里。永井安幸按仁王雅治说的，从开始便站在球场的角落里，看他一个人接球回击。
仁王雅治是这么说的：“对付你们两个，还犯不上让我们的大将出马。”
他说谎很有天赋，眼睛不眨一下，便说得胸有成竹。永井安幸也差点被他骗过，以为自己体内封印着什么网球天分。
然后仁王雅治转过头，冲她眨眼一笑。
亲眼见和从录像带看仁王雅治打球，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永井安幸看着他举手挥拍，网球与拍面相触的瞬间，发出响亮的一声；他的手臂带动的风从她的身边刮过。
她忽然间又感受到国三那年的强烈的失落感与窒息感，一阵风从她身边掠过，不停地向前飞驰。那颗明黄色的网球在飞行中也带上剑一般锋利的角度，劈开对面两人之间沉闷讶然的情绪，毫无回旋余地的扎进地壳之中。
仁王雅治轻巧地从空中落下，他很享受扣杀成功后的快感。他转着球拍，看向永井安幸，说：“怎么样？”
“风好大啊。”永井安幸不知所云地回答。
他没有听懂，于是笑了笑，回头去接下一个球。
这种感觉也许在场外旁观时会更加清晰，她与他，与网球场上的仁王雅治，是截然不同两个世界的人。
仁王雅治在回球时的魄力似乎比国三那年更强大一些，他总是往前走的，即使他总是用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掩盖起这个事实。
风也总是往一个方向吹。
她不要只是怀念风吹过后的余韵。
永井安幸想。
她也要往前走。
“安幸姐——”仁王润一在场外大喊。
她从走神的状态回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现在的网球场中。视线刚刚定焦，一颗明黄色的网球直直地向她飞来。
仁王雅治的谎话早就不攻而破，永井安幸是一个连拍子都不会挥的网球新手。
她下意识地把球拍竖在自己脸前。
“砰”。“嗒”。
网球从球拍反弹回去，落在对面的场地里。
“6：0仁王、永井胜出。”
仁王润一做裁判，此刻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他跑进球场里，高高兴兴地收走双方的球拍，对他的同学说：“我没有骗你，我哥哥是全国级的网球选手。”
仁王雅治暂时没去管他，回头对永井安幸说：“刚刚那个球，打得不错。”
她有些意外地说：“那个算吗？”
“你以为网球是什么啊？只要把球打回去就好。”他笑了，“你要不要打打看？”
永井安幸思考了一下：“还是算了。”
仁王雅治有些遗憾，说：“那你可以来看我打。说起来，中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的事。”
“我？”
“你。”永井安幸说，“你再……等等我。虽然你好像一直在等我，但是再等等。”
仁王雅治沉默了一下：“我也可以回头找你。”
“有些事情，我不是说不愿意，但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做的。”永井安幸紧张地笑了，“所以我——对不起。”
“啪。”
仁王雅治轻轻弹了一下永井安幸的脑门。他似笑非笑地说：“别跟我道歉啊。”
或许是觉得这话有些僵硬，他把仁王润一拉过来，毫不留情地掐着对方的脑袋，说：“这家伙都还没道歉呢。”
仁王润一在学校和别人吹牛，说自己有个很厉害的哥哥。仁王雅治懒得做小男孩的吹牛打赌的谈资，连着几次拒绝他让自己去学校打球的要求。
“他们说我是骗子，我又不是。”仁王润一郁闷地说，“只要打一场就好了啊，哈鲁尼非要这样。我就想拜托安幸姐好了。”
“被欺负了吗？”永井安幸问。
仁王润一张张嘴，闷闷地说：“也没有。我都是高中生了。”
“啊，我读小学的时候也以为国中生就不会欺负人了。”永井安幸说，“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雅治会乐意帮你出头的。”
“别替我做决定，”仁王雅治说，“我才不会帮一个祸害路人的小鬼。”
仁王润一没有反驳，垂头丧气地走着。
永井安幸看看他，又看看仁王雅治。仁王雅治脸上的怒气也很明显，于是她推了推他，说：“伯母的意面还没有买，我们去买吧？我和润一去买意面，你去买调料。”
仁王润一说：“我去买调料吧。”
仁王雅治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调料区。
“雅治是有点生气，”永井安幸说。她拿起两包意面，比较着单价，想起什么，她问，“你们平时经常吃意面吗？啊，那我还是买小包的。大包的单价会便宜一点，但你们不经常吃的话，也是挺浪费的。……还在和雅治生气吗？”
“在反省。”
永井安幸笑了。“是嘛。让我听听？”
“我不应该随便把安幸姐拉扯进来。你本来也不会打网球，刚才差点被球打到，还挺危险的。”
“果然还在生雅治的气啊。”永井安幸无奈地说，“他……”
“永井同学。”
有人叫她。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
永井安幸转过身，看见传言中居家反省的长谷川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手里的意面包被不自觉地捏碎了一些。永井安幸把东西塞进仁王润一的手里，磕磕绊绊地说：“你先去，去找，去结账吧。”
“安幸姐？”
“我的同学，”她说，“我和她说几句话。”
仁王润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长谷川看着他的身影被重重货架掩盖过去，慢慢地说：“那是仁王的弟弟吧？我记得，叫润一。”
永井安幸没有说话。
长谷川看起来变了许多，没有去年暑假见到她时那种自负傲慢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不太喜欢永井安幸对自己的打量，因此主动地问：“你在看什么？”
永井安幸犹豫了一下，说：“你好像瘦了。”
“我最近过得不太好。”长谷川坦率地说，“我知道，学校里已经传开了，我把人推下天台的事情。我不否认，那是她活该。”
永井安幸说：“我不觉得。”
“那是她活该。”长谷川固执地重复，“你也会那么做的。你喜欢仁王吧？那你也会这么做的。她喜欢仁王，我不允许。”
永井安幸有一万句反驳她的话，但眼下，长谷川并没有打算停下来听她反驳。
“我认识他很久了，早在他崭露头角之前。他喜欢学校里的那只花纹猫，每天都会去喂它。我们说过话，我问他那只猫叫什么，他说叫yuki。明明是花猫，为什么不叫花子？”
永井安幸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些对话她和仁王雅治也曾经进行过。
长谷川说：“他说，yuki写成汉字是幸福的幸字。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名字里带有这个字。那时候幸村同学刚住院，我想当然以为那是因为幸村同学起的。但其实是因为你，是吗？永井，你的名字，为什么不读yuki呢。”
永井安幸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或许是为了不让你第一时间联想到我。”
长谷川盯盯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地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漫研部的社团活动室。”
其实是在超市里，但长谷川没有印象，永井安幸也不打算提醒她。
她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长谷川仰了仰脖子，姿态优雅，像一只浮在水面的天鹅。
长谷川说：“当时你多害怕我啊……和我说话的时候，甚至声音还在抖。现在，你是因为有仁王给你撑腰吗？”
永井安幸说：“其实是因为我身后没有台阶。”
长谷川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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