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仁王雅治在楼梯的拐角处追上永井安幸。
“安幸。”
他喊。
又把面包拿给她看：“吃吗？”
他们俩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永井安幸趴在栏杆上，咬一口炒面面包，低头往下看。
“那只猫呢？”她问得心血来潮。
“在哪儿晒太阳吧。”仁王雅治背靠着栏杆，对教学楼下来往的学生没兴趣，稍微往前倾了倾头，避开直射的阳光。
永井安幸看了一眼，笑了：“这一点和你完全不一样。”
“它比较叛逆。”仁王雅治说，“青春期到了。”
“别一副老父亲的口吻，”她吐槽，“不过，有名字吗，它？”
仁王雅治在听到前半句时眼神动了动，微不可察又自然而然地挪到永井安幸的身上，蜻蜓点水的一眼，意味不明。
“有，”他说，“叫yuki。”
“yuki，”永井安幸想了想，汉字该怎么写，“雪花的雪？小雪呀。”又咬了一口面包，嘴巴鼓鼓囊囊，说话也模模糊糊，“明明是花纹猫，也太随心所欲了。”
仁王雅治漫不经心地笑：“那你说该叫什么？”
“花子……什么的。是女孩子吧？”
他点头。
“那花子不就挺好的，花纹的。”永井安幸说，“不过三年应该已经习惯了。”
“下次让我起，你就别瞎起了。”
仁王雅治没意见。
她吃饭慢，陆陆续续有吃完饭回教室的学生经过，脚步声和交谈声一并嘈杂着接近。永井安幸背朝着走廊，坦然自若，不觉得谁会认出自己。
仁王雅治怕晒，不会转身。就靠在栏杆上，比她还要自然坦荡，侧着头看她。
柳莲二走过来，看见仁王雅治和女生呆在走廊上。女生是他的同班同学，从外校考进来的永井安幸。
这两个在私底下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他本想跟两个人打招呼，看见仁王雅治抢先一步，竖起一根手指，懒洋洋地放在嘴边。
别出声。
别打扰他。
仁王雅治对永井安幸以外的一切事情不感兴趣似的，又重新别过了头，神情慢悠悠地瞧她吃饭。
永井安幸像是也早就习惯这道目光的注视。
于是柳莲二默不作声地朝对方点了下头，转身走进自己的教室里。
隔着教室的窗户，离得远了，才能看见仁王雅治的脸上略微浮起了些心满意足。
仁王雅治问她：“怎么没带便当？”
永井安幸说：“早上起晚了。”
“也熬夜了？”他挑起眉。
于是永井安幸看他一眼：“我可没有，别拿你自己衡量我。只是没睡好。”
“女孩子的心事很多的，”她语重心长地说，“不像你们男孩子，每天活得一片空白……说吧，你昨天是卡关了还是通关了？”
还在老家的小学时期里，仁王雅治热衷射击类的电子游戏。白天要上课没法玩，晚上等家人睡着了，定个闹钟，偷偷摸摸地起床打游戏。
在永井安幸偶尔醒过来的几个深夜里，总能看见对面的仁王家里，恰好是仁王雅治的房间那个窗户，露出一点光。
这个习惯后来被仁王雅治换成看电视，或者听广播。
但他没说，眼神停留在永井安幸的侧脸上，喉头有些痒地，咳嗽几声。
“卡关了。”
永井安幸的眼睛便略微地弯起来：“不会生气了，现在。”
仁王雅治也笑了下：“因为今天又通关了。”
她听不出仁王雅治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能说：“上课别玩游戏。……算了，少玩游戏。”很认命的口吻，却又觉得重复了很久以前的场景而有趣，笑起来。
“没玩，”仁王雅治说，“看见你才通关的。幸运女神。”
永井安幸扭过脸，没太理解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她才说：“你是不是又在拿我开玩笑了？”
“没听懂也敢说得这么肯定？”仁王雅治眯着眼睛笑。
“没听懂我也了解你。”
“行吧。”他说。不见生气，心情很好地低头假装玩手机。
柳莲二在几分钟前发来邮件，问他出身地难道是九州吗？实在没有听出你有九州的口音。
仁王雅治撇撇嘴，懒得去想柳莲二的八卦心从哪儿燃起。动动手指想要删除，眼光又瞥到上一封邮件，自己让他照看安幸，又不能太过分。
原来是自己点燃的。
他心底叹气，索性不藏着掖着。
早晚要公开的事情，早一点告诉某个人也无所谓。
“她出身地不是九州。”他回复。
仁王雅治合上手机：“你家在哪？周末的时候去找你。”
永井安幸却没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周末啊，周末可能不方便。有时间我去你家吧？伯母他们还好吗？”
他想起什么事，关于当年永井家搬走的原因。
永井安幸对后来的事情发展闭口不谈，或许不是什么值得令人期待的走向。仁王雅治没有追问，佯装不察，随意地抬手放在她的头发上。
“等下发到你手机上。”
她便嗯了一声，短促又轻微，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永井安幸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说：“还挺好吃的，怪不得很快就卖完了。”
仁王雅治侧了侧头：“明天还想吃吗？”
“啊，明天换一个吧。”
仁王雅治说好：“需要推荐吗？”他顿了顿，“和国中部的菜单一样。”
“好啊，你喜欢哪个？”
“烤肉饭。”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永井安幸瞥他一眼：“还是老样子……你不会跟以前一样，也超挑食吧？”她伸出胳膊，放在仁王雅治的胳膊旁比了一下就迅速拿开，“太白了。多少也晒点太阳吧。”
“噗哩。”他不动声色地笑，“所以在吃黑色的烤肉。”
“那算什么……”永井安幸说了一句，没说完，放弃似的笑了。她把空掉的塑料袋折成正正方方的一小块，攥在手里玩儿。
“那我去洗手间。”她说，“顺便把这个扔掉。”
“我等你。”仁王雅治自然应和。
永井安幸摆摆手：“不用啦，快回教室吧。太阳光线一点一点斜射过来了哦，到时候晒黑了不要怪我，又趁机骗我去做坏事。”她抿着嘴角笑，拽着仁王雅治往教室的方向走了几步；松开手，又向他挥手作别了一次。
仁王雅治站在原地不动，她也不动。
等到对方先放弃，朝教室门口挪了一步，她才转身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
背后隐隐约约的有视线。永井安幸假装不知道，洗完手跑回来，仁王雅治还站在班门口。她来不及和对方打招呼，手上的水还没干，匆匆忙忙地朝对方脸上弹。
仁王雅治的表情错愕了一瞬，她笑起来，“拜拜！好好上课！”猫着腰躲过他伸出来的手，溜回教室里自己的座位坐下。
快放学的时候收到漫研部学姐的邮件，问她在哪里见一面。“也不用太正式，找个你顺路的地点就好。有个小挂件送你，是入部礼物。”
永井安幸想了想：“我都行的。看学姐安排。”
学姐说：“那就男子网球部附近吧。”
然后绀三郎的邮件也进来：“放学等我。”
“不行啊，”她又不自觉地笑，“和社团的前辈约好了要见面。”
“男生女生？”
“女生。”
仁王雅治这才觉得安心，回得慢了些：“等你们见完面，差不多我社团活动也要结束。”
“今天第一天，不会有很多事。”
永井安幸想，他应该还是要加入网球部。于是回复他：“那我去看你社团活动。”
“看我可以。”仁王雅治回得很仔细，“不能假借我的名义看别的。”
也太小气了。她这样在心里吐槽。
可这也没什么好吐槽。
“明白啦。”
永井安幸到男子网球部附近的时候，仁王雅治已经递交了申请表进入球场，后退着往里走寻找她有没有来。其他来围观的女生也很多，一时间永井安幸不太显眼。
她看见仁王雅治，笑了下，稍微抬起手，挥了挥。
她很快就找到了他。
和在会堂里做发言时一样，迅速地，准确地找到他。
不知道仁王雅治是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转瞬而逝的喜悦过后，露出轻微孩子气的懊恼。
下一秒，他的同伴和他打招呼，孩子气的表情又收得干干净净。
学姐感叹说：“仁王同学也是高人气呢。你想画他吗？”
“什么？”永井安幸没反应过来。
“少女漫啦。”学姐说，“仁王为主角的少女漫。”
她想了想：“不想画。”也不想让别人画。
“那也没事，”她的欲言又止被误解成不好意思，学姐安慰她，“让你前辈画也行，反正他也已经画顺手了。”
永井安幸：“……”
“仁王同学真的很受欢迎。”她说。
学姐点点头：“而且主要我也不喜欢那个谁。”她眨眨眼，“我听说你是外校考来的，可能不清楚。但国中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在追他哦。蛮厉害的，被郑重拒绝了好几次也不肯死心。”
长谷川。
永井安幸想。她把双手并在一起，不自觉地紧绷。
“这倒没什么，”学姐停了停，皱着眉说，“但那个人，很自我。她喜欢的仁王同学不允许其他人喜欢，我朋……总之，仁王同学的少女漫是漫研部的保留项目。”她总结说。
永井安幸眨了眨眼睛，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没见过那个人，本来不应该偏听偏信。
但她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不喜欢那个人的心情。
学姐很快换了话题：“你和柳同学同班哦，太幸运了。这个是你的小挂件，柳同学的q版小人，很可爱吧？”她双手合十，恳求道，“以后柳同学的少女漫就交给你了。”
永井安幸：“……啊。”
这个挂件，等下送给未来吧。
她想。
未来好像也要加入网球部，男子网球部隔壁的女子网球部。
又想了想，这样是不是算借着来看雅治的旗号，去看未来啦？
希望她能在男子网球部之后结束活动，拜托了。
“对了，永井同学，”学姐又想起来要说的，“除了少女漫这个，你也可以画其他想画的哦。大家都有固定的栏目，比如山崎——那个刺猬头的前辈，他很喜欢画爆炸场景，天天画机器人战争。永井要是想到想画的固定题材，也可以给你开个栏目。”
她笑眯眯的，“在此之前随便画什么都行。”
挂件的圆环套在手指上，冰凉的金属感被暖热。永井安幸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有想画的固定题材。”
“当初报考立海高中，也是听说漫研部的校刊很厉害……”
这当然是下定决心后才找的借口。
“想画科普漫画，”她说，“像《工作细胞》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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