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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采办不易


  2.6

  日子过起来会很快,就象图赖,他是这群蒙古人里与大洋河村融合的最好的一全。

  他每日大早起来后,还是会去给巴特比姬请安,然后就是去放马,初始是在河滩地,后来越跑越远。几次在兔子和张三的带领下,他们的放马跑到了左卫马场附近,如今居然和左卫的军汉混熟了。

  草原上左卫的主力已经跟着郑侯爷与蒙古人作战,关内腹地,这个正牌的蒙古骑军和明朝边卒打成一片。

  巴特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怎么说还是在恢复期间,偶尔他也会跟兔子、图赖一起去牧马。出去跑的多了,巴特也知道,象大洋河这般的村子,在阴山脚下绝无仅有,只是不知以前书里看到过富庶的江南会是什么样子,那四郎嘴里说起的下西洋的宝船又是什么样子。

  对于巴特等人来说,别的容易适合,最大的问题还是饮食方面。巴特等人还是吃不惯米面,开始的新鲜劲头过去后,天天当作主食吃这可成了个大问题。巴特看到乌云吃的很艰难,便来找四郎说话。

  四郎很干脆,天天吃牛羊肉也不是不可以,羊肉问题不大,牛肉,大明朝还是对杀牛有禁的,猪肉其实也不错。

  反正你们也都住一起,也不缺少银两,所以可以跟村里买羊。巴特觉得有的怪,没想到朱四郎这等豪杰尽然会如此算计。

  “巴特兄弟,倒不是在意那些羊,只是不想太过显眼,惹了话头。”四郎回的很坦诚。

  “还有是四郎有心了。”巴特抱了抱拳,这层他还真没想到。

  “脱脱那小子机灵的很,师长们可是说他若是用心,以后可去考个功名。”

  “小王子是聪明,只是志不在书本,每日里只是应付。”

  “就是这话,只不过,巴特你也要教训他一二,莫在学堂里生事,三天两头打闹,不惧先生的戒尺。”

  “多说无异,比姬平日也会说教,但哪里听的进去。草原上的孩子顽实,吃的住打。”

  “哈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才五六刚,还是个孩子。”

  朱四郎是看出来了,脱脱不花去学堂是因为那里孩子多,正要让读书,他可真读不进,但是骑马练武他可真是积极认真的很,木刀小弓玩的很开心。

  若按正常的历史轨迹,朱四郎不知道这个脱脱不花现在应该在哪里,但以后,他们兄弟三人先后都做过蒙古汗,可现在最大一个也才五六岁。各安天命吧,且由他们自己去长大。事实上,他们在真实的历史上,还真的在关内流浪过。

  县丞和王大人事后都没怎么来催促,朱四郎心里有点急,但没有放在明面上。赵叔显然不知汉王的可怕,有时可怕的不是阎王,而是小鬼。

  两三日后去山阳辅送货的兔子回来告诉朱四郎,陈小六喊朱四郎过去山阳辅,有要紧的事情。

  乌云如今除了在家看带两个侄子以外,偶尔也会去牧羊骑马,她可算是大洋河村为数不多的几个骑马的女人,当然她还是其中骑术最好的女人。

  倒是有一个女人,另一个经常骑马的女人,和乌云比姬混的熟了。这个女人以前大家叫她马寡妇,小荷,现在称她为刘家娘子。马家的寡妇小荷嫁给了西河村的刘柱,可村子里的菇子房离不得她,她本来就是性子泼辣的女子,掌了菇子种植之后做的很好,如今这又成了村子里的大买卖,又得朱四郎和赵里正相助,她在村子里也算是一号人物。

  本来就有人说刘柱是入赘,马寡妇又怕刘柱抬不起头做人,索搬去了河西村,天天骑个马往来。大洋河村天天骑马的年轻妇人不多,乌云与刘柱婆娘就这样搭上话了,无它,乌云也帮着放牛牧马,时不时骑在马上,她的马骑的好。

  “乌家妹子,一看你就是贵人,瞧你这小手,白白嫩嫩的。”这天两人又在一起说话,“你这屁股也大,怎么长的呀。”

  这话臊的乌云脸通红,这村里的婆姨啥都好,就是有些粗俗。

  “乌家妹子,你咋姓乌,你大哥怎又姓巴,你侄儿那姓委实奇观,还没听过姓脱的咧。你那大哥娶了几个婆娘,噢,不,乌家妹子,你有几个大哥,三个侄儿三个姓氏,还有姓葛姓满的。”

  “乌家妹子,俺看过你穿长袍子,真是好看咧。你这身衣裳不好看,明日里扯些好料子,姐寻个日子给你缝些衣裳。”

  “乌家妹子,你倒是狠心噢,脱小子才多大丁点,就让他跑马了,这要是。。唉。。小心。。真是厉害。还知道抓紧缰绳。”

  傍晚,乌云带着脱脱不花还有蒙古小孩葛根高乐出来练骑马,两个小孩骑的都是小马,还需要她抱上马背,马鞍辔头都是新制的,两个小孩在马上全然不惧,惹得很多汉家小孩子在边上看,羡慕不已。

  欧当老人跟在小马后面跑,他听不懂刘氏小荷在说些什么,不过看着这汉人女子笑眯眯的说话,他心知不是什么恶言。咧开的嘴里少了几颗牙,他没有想到的是那颜大人居然给弄了小马给自家孙子,看来孙子要给台吉当伴当了呀。

  乌云打着马,教着脱脱不花坐直了姿势,看似在认真的教孩子骑马,可这汉人婆娘的话她一个字不漏的都听了进去。这女子热心肠的一个人儿。

  “乌家妹子,那张三可是许下日子了,俺看你也不错,嫁四郎就蛮好。”说完吃吃的笑了。好在哪里,这话让乌云脸马上红了起来。

  看到乌云脸红了,那婆娘笑的更大声了,胸脯起伏着,虽说这婆娘生过孩子,可这胸怎么这么小,乌云胡乱的想着,不由的脸更红了。对面四郎打马回来,居然冲着她笑了一笑,牙真白。

  陈小六递军报去宣府镇的时候碰到了赛福大人,赛大人交了个木匣子给陈小六,叮嘱他给朱四郎。

  木匣子封住了,不过这难不倒小六子,他真想看有的是办法打开,看完后再封上,保管连老练的递卒都看不出痕迹。但这是送给四郎的,所以他忍住了。

  让四郎意外的是,这个匣子里放着一块牌子,锦衣卫的军牌。

  赛百户看着不似个跋扈的人,先前邀过两次,四郎都拒绝了,怎么这回又硬硬给了他这么一块牌子,还是个小旗。

  大明朝的婚姻活动的标准来自朱子的《家礼》,传统婚仪中的“六礼”已经归并简化为三道,纳采、纳币和亲迎,也就是议亲、定亲和完婚。张三家族在大洋河村也是个大族,刘捕头贵为典史,是衙门里排名第四的大人,县里的头面人物,所以张三的婚礼也算是隆重。

  媒人请的是县学的夫子,这是刘捕头定下的。他是个军汉出身,张三也不是读书人,可刘捕头还是定下让个夫子来作媒人。媒不用妪,择男子有德望者作伐,曰媒人。

  刘捕头上次回去之后,张家便在他的建议之下,礼请了夫子。那夫子也很高兴,大洋河村学堂秀才老师是他的学生,这个学生去了大洋河村之后,回过一次县城,回来时特别拜望了自己这个老师,带来的礼物不少,还有仪金。言谈间得知,在大洋河村过的极为快活。

  张三给夫子的媒仪有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钱了。夫子按着礼制,带着张家准备的戒指巾帕等上门去索要女子的生庚,同时又把张三的生庚递了过去,这算是换庚贴合八字。

  夫子算了算,觉得这两人八字相合,于时又算了个好几个日子,小定,大定和迎亲。

  小定也叫小茶礼,也就是表明经过测算,男方认为婚姻合适,相当于古礼的纳吉,张三亲自押了六车羹果上门。这小定送的礼必须是双数。

  大定也要叫大茶礼,类纳征,这可是要正经送聘礼上门了,朱四郞带队,整整二十车的礼物,从衣服,到铜钱,到吃食都有。笄盒有用柏枝及丝线络果作长串,有披了彩纸鸳鸯,有胶漆丁香粘合彩绒结成长束。车上还有万年青、吉祥草,喻为吉庆。

  夫子代表男方过来下聘礼,交换婚书龙凤大帖。在大明朝,只要行聘换贴,就代表婚姻关系确定,至此,婚姻受到法律的保护。

  现在整个婚礼的最后一道程序就是迎亲了。

  朱四郞对张三的婚礼很热心,他在大洋河村参加过婚礼,但都很简单,只是闹忙一下,吃些酒食,没有亲自参与整个过程。张三如兄弟一般,他自然关心积极帮忙,只是没想到这个刘捕头会这么隆重的为外甥女举行婚礼。

  左卫大多来自江南,所以这婚礼的程序算是江南的规矩,这也让朱四郞开了眼界。

  迎娶亲迎新娘的是张三的母亲,这时代新郞是不去迎接的,新娘由其母送往男方。新娘坐着轿子而来,或者说不叫轿子叫肩舆更确切。

  本来轿子这个交通工具在明朝也只在江南一带多见,到清时才全国推广。左卫驻军大多来自江南,所以轿子在此地倒是早早的流传开来。

  接亲的花轿边有随行的鼓乐,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当然这也只有在城里和快进村时才吹奏,不然这一路下来,不累死这些乐手。

  眼线转到山东,大明汉王的土地,有人正在为汉王府的杂事而深思。

  王爷的场面太大了,王爷不大喜欢和那些老爷们往来之外,王爷喜欢和将校们混在一起,里面不只有公侯,也有粗鄙的军汉。王爷也喜欢和江湖人物在一起,赵管事不喜欢那些江湖人物,他见过王爷的卫队,游侠儿身手在好也不是那些军士的对手。

  皇上迁都一年多了,荣登大宝二十多年了,大明朝境内虽说也有用兵的时候,都是些蛮夷和逆贼,有事些却不能用军队。可用不上军队,江湖人物就很好用,那个人的勇武和身手就又很重要。

  王爷要干大事,王府养了不少江湖游侠。与粗人交往简单直接,银两和女人,说到底还是银两,女人那有算个什么事。银两哪里来,王府又没金银铜矿,封地那点税赋还不足王府日常开销,更别说打赏交际用度,还有兵勇器械。

  赵管事在自家屋子里喝茶,午后喝喝茶,逗逗雀儿是他最自在的时候,虽说在侍弄雀儿,心思却展开来。赵管事每日时这时,都是他自省的时候。

  想想这些时日里遇到地事情,想想可能发生的状况。这个好习惯使他从一个与王府半点关联都没有的人,慢慢爬到了内府管事的位置。王爷都放了话,过些时日会赐姓,那他就不再姓赵而姓朱,不在是管事,而是排名第五的管家。

  当初他只是一个店里的伙计,王府吞了他东家的生意,他没跑,反投身进来,为王府效力,几年之后,便当了那个店里的掌柜。如今从南直隶迁到了山东,成了王府管事之一,负责与北边的生意。

  边关锋火再起,这两年估摸着不用再率商队北上了。王爷府里可没有吃闲饭的管事。老王盯着这条商路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才跑了一回,第一回声势就做的很大,得了好评,尾巴翘到了天上。好在这第二回鞑靼闹事了,出不去了,这回货虽说在边关处理掉了,没亏,但也没赚到。而他自己恰好踩着时点回来了,替王府里拉回了整车的金银,还有大量的皮货。

  想谋夺我的位置,老王,还差的远呢。大管家朱福虽说没多言语,可他知道王爷知道这事,而且他得了百两的赏银,老王只得了宝钞十贯,宝钞十贯,不知能换几文铜钱,呵呵,不够爷买只雀雀。

  按惯例至少他能得个千两左右的奖赏,可这次只得了百两,朱福大管家在他面前抱怨开销大,这百两银子只是安慰安慰。边事影响生意,两年可能都没有进项,所以打赏也少了很多。

  蛇有蛇路,北上商队不只是为公,商队里谁不自己夹带点私货,赵庚都收了一车皮货,更别说堂堂商队话事人,赵管事。

  大管家的话他自然要听进去的,而且还要好好琢磨琢磨。赏银这种事,王爷不大会过问,千百两银子王爷是不会放在眼里的。重要的是大管家放出的这个消息,王爷真短了银两?

  老王吃了憋,这回居然被一个村夫欺到了头上。赵管事不会去说这事,可老王那便宜小舅子被打成那样,两支商队的人都见到了,好在被喝令在家歇息没出门,可还是有嘴把这消息传了出去。

  朱丁可是五府有牌的护卫开武师,如今已经被除名了,也不能说被除名,新的朱丁已经替补了上来。原来那个叫朱丁的已经不知去哪里了,听朱庚说,那人已经起不床,一身修为已经废人了,一个废人。又被王府抛弃,赵管事不会去想曾经叫过朱丁的人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悲惨生活。

  都赐姓朱了,还是被弃用了,王府似乎有些薄凉,可些年,攀着王府的人,又有哪人不是赚下不小身家的。

  老王说朱丁是摔的,朱丁也没作声,想来老王是费了点心思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银两封了朱丁的嘴。

  朱四郞,也真是个人物,怎么说王府也是王府呀,不论是哪个王府,明知是王府的人,还敢下重手。听老王说原来已经起过争执,只不过没有闹大。然后又雷霆之势废了朱丁,吓着老王不敢下重手反击。

  老王到底还是这商路上的新丁,哪里懂借势借力的。王府这是棵大树,有王府在背后要风有风要雨得雨。还需要自己出马吗?蠢材!

  如今皇上御驾亲征是大势,如今这朱家天下是大力。何需王府出面,对付一个村夫,县衙门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若有不从,还有诸多大棒可以打下。

  朱福管事交待下来,接下来两年好好歇息一下,暂且不出在外行商。赵管事知道,那可不能真息下来。

  好在他跑京师宣府多年,有些耳目,回来的路上在京师里听说了祥瑞的事,山阳辅相熟的那个军头已经不见人了,本来就想向他仔细打听那辅里新奇吃食的出处。没想到两条线都指向了一个叫大洋河村的地方。更让他意外的是,在在洋河村,他看到了张三。朱庚也确认了,就是那日在德胜堡见过的人。

  张三也只是个伙计,那日极有神采的功夫又好的年青人是谁。说实话,赵管事对这个年青人或是张三,都没怎么放在眼里,感觉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大洋河村有什么,他要什么这就行了。

  自家报出名号时,那李姓的县丞的眼睛里的神采,赵管事太熟悉了。谄媚。

  除了拍着胸应承下来之外,李县丞还送了私仪。说实话,这李县丞真不晓事,那点钱,赵管理没放在眼里。

  但那村里送的物产,每人一份,里面确实有些好东西,可惜了,当初不好意思索要,也都是些寻常物件,淫思奇巧,好用的很。那指甲钳,比小剪小锉好用的多。

  可惜了,当初送到他手上时,他并没有查看,直到朱庚用时,他才发现,来不及交待李县丞采办。下次吧。

  那个极有神采的年青人叫朱四郞,至于此人的能耐,赵管事根本没兴趣去知道,朱四郞的形象他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跟了王府之后,多少让他惊骇的人物,在王府眼里都是碴碴,只要王府想去对付。正因为如此,赵管事在大洋河村没问,事后也没向李县丞打听。

  赵管事相信,这种事,他出面一次就行了,这种人物,让朱庚去对付就行了。这些年,朱庚跟着赵管事也经历了不少,相信他能处理好。再说了,王府养着这些护卫是吃白饭的,若只是简单的护卫,那找镖行就行了。赵管事认为在很多方面自己清楚的与管家们与王爷们保持着一致。

  当初李县丞陪着下去的时候,他只是作了姿态,也去走走看看了。这一看,他看到的都是前程,怎么摆弄,他不关心。总之弄到手上,然后变成钱,那就成了。

  如今过去一个多月了,算算路,路上走半个月,按理说,货应该到了呀。怎么还没有送来,以一个县丞发力,应该能办的妥妥的。那李县丞也不象是个不懂事的人,怎么办事不甚牢靠。

  笼子里的草仔已经不新鲜了,赵管事去拿装草仔的罐子,雀儿贪吃,可不能一次置太多食。吃多了雀儿没精神,声不显。

  朱庚得了赵管事的吩咐,又北向往大洋河村而去。

  同行的还有两个游侠,一个使刀,舞起泼水不进,朱庚没泼过水,但真的看到过此人舞刀时,有人洒了一把铜钱,那可是真正一枚都没落身上,刀舞的只见一团光影,朱庚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另一个使棒,山东地界无敌手,一直想投汉王府,这次带出来看看能不能用。

  朱庚曾和这两人说过朱四郞的身手,两人看似不以为意,也是拳脚再好也怕刀枪。

  朱庚到达县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赵三迎娶这个热闹事。在队伍里他没看到刘捕头,但看到了不少衙役,上回过来,有不少衙役送县丞赵管事和他下去大洋河村。

  略作打听便知刘捕头家有喜事,跟着赵管事跑了几年,朱庚也不是个死板的人,他知道以后这边可能还会有长久的往来,那这个刘捕头,可能还要借重,可能比那个县丞还重要。

  知道刘捕头隔日会在县城酒店置办席面,他也去送了一两银子作礼金。他的到来让忙着招呼客人的刘捕头皱起了眉头。

  左卫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跟着皇上北上了,能跑来喝酒的都是些老军汉还有相熟的军户,另外县衙门里的老爷来的很齐,县令,县丞,主薄,学正等在一桌,六班主事也有一桌,衙役捕手们来的更多,还有一些县里的大户。大洋河村里正,朱四郞,张家的人也来了不少。

  朱庚被安排在与左卫的百户在一桌,同桌的还有朱庚见过的朱四郞。

  百户显然和与朱四郞很熟悉,大声的唤四郞喝酒。“四郞不爽利,大洋河村即出好酒,怎不多送些到卫所,怕兄弟们不给铜钱还是怎的。”

  “郑大人说笑,想喝酒,使人来大洋河村拿即可,大洋河出的酒少,宣府镇的大人们拍着桌子要,现在左卫还排不到,真是没法子,若是能多些粮食,那酒自然出的多,周围才有供应。”

  “又拿大人压俺们兄弟,想要多弄些粮食尽管说,来来来,四郞,干了这杯。”朱四郞就在等他这句话,这个郑百户就看管着左卫的军粮,有的是手段把军粮倒腾出来。

  朱庚有王府护卫的身份和矜持,他在席上表示的很低调,他知道朱四郞的身手,犯不着与朱四郞有什么冲突。他的任务是来催货的,着力在县丞那边即可。今日他已经在县丞面前露了脸,县丞变了脸色,但也过来打了招呼。想来席散了之后,县丞自然会来找他。

  “朱壮士,好酒量,某敬你一杯。”朱四郞还没开始敬酒,这朱庚便主动敬了他,这让朱四郞有点意外。

  “真是失礼了,今日是张兄弟的席面,四郞应该先敬朱大人才是。”说罢,他抢先喝干了杯中的酒,亮了亮杯底,随即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朱大人,四郞再敬大人一杯,给大人赔礼。”又干了一杯。

  这酒便是烧刀子,度数不低,这杯也不小,足有一两多,算上刚才与百户喝的,朱四郞还没吃几口菜,已经有半斤多下去了,脸不变色,一点事都没有似的。

  这度数的酒,朱庚以前喝的不多,他那杯酒已经端起过多次了,但还没喝完,这让朱庚心里夸上了朱四郞的酒量。

  朱四郞把桌上的人都敬了一遍之后,又开始第二轮。朱庚能看出来,朱四郞真的是很开心的在敬酒。这是自然,自家好兄弟结婚的大事,朱四郞是很高兴,他也想借此机会拉近一下与左卫的关系。

  没多久,又有县衙的人过来敬酒,显然这些人是来敬朱四郞的,然后顺带着敬了这桌的其他人。朱庚细细的在一边看,来敬酒的都是些衙役,吏员也有,六房大吏没来,县里的官员也没有过来。

  如此说来,朱四郞也就是个下贱人物,只不过是个胆大,而且身手也不错。

  朱庚低调让朱四郞有点意外,不是说汉王很横,作为狗腿子应该也保持一贯的作风才对呀,怎么这个护卫表现的这么低调,难道真是上回露了一手吓到他了?咬人的狗不叫,这才是正确的判断。

  刘捕头昨天特别把朱庚的到来通报给了朱四郞,朱四郞说实话,很担心。赵里正根本不是王府的对手,也不是县丞的对手。一个处理不当,可能大洋河村这些年的努力就作他们嫁衣了。

  饭后,朱四郞又在门口,把他该陪的宾客们送走,朱庚也只是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一个衙役过来告诉朱四郞,朱庚还有两个同伴,那两个同伴是游侠,今日没一起过来喝酒。

  这是刘捕头安排盯哨的心腹,朱四郞谢过了。这衙役看人很谁,尤其是游侠。这时代,游侠与衙役是对头。衙役还说,那两游侠应该身手不错。

  当晚,朱四郞没有回大洋河村,和他一起留下来的还有赵牛和刘小兔。图赖也有过来,他也是陪左卫的兵丁,但晚上他跟着赵里正一起回去了。

  晚上那衙役又来递消息,他看到了刘县丞和王大吏去了朱庚住的客栈。

  “朱大人,实在不是下官没下力去催促,那大洋河村正忙着皇宫内府的采办,实在是备不齐货呀。”县丞说话时向王大吏使了眼色。

  那王大吏马上起身作礼,说道:“小人自得了刘大人吩咐之后,月余,跑了大洋河村四趟。自上回京里的大人下来看过之后,便定下了灵芝的采办一事,后来又定下了干货。这两项分别定下了两百担和五百担。其后不久,京里又有锦衣卫天使过来,又要下不少,还对酒和香肥定下了不少的货。小人细细的看过大洋河村的作坊。灵芝种植不易,内府采办也要分期上缴。菇子倒是快些,不过内府和锦衣卫要的太多,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办齐,如今菇子收了不少,大洋河那边辅天盖地的在晾晒,五月又多雨水,已经建了烘房,但要是备足内府和锦衣卫的货也是不易。酒大洋河村月产也就百担左右,近期倒是收了不少粮食回来,不过作坊就那么大,产不太多。香皂外地的订货还没备齐。其实内府的货已经拖了两月有余。”

  “赵大人差某过来不是听这些的,只是想知道几时能货能送到?”朱庚说道。

  “朱大人,能否再宽限一两月?”王大吏说道。

  “一两月?”朱庚拿了调子反问。

  “朱大人,不是小的没有尽力去办这事,大洋河村那边实在是备不齐货呀。自打四郞回来之后,村里的作坊都在扩建,产出倍增,宽限一两月,应该能备齐。”

  “某不管这些,货不送出,某也不离了这县城,刘大人看着办吧。”朱庚就要端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刘大人,王府做事向来公允,不会强纳民财,这货款某已经带来了。要不要先付给刘大人。”

  “不敢不敢。”刘县丞心里大骂,老爷怎么说也是科举考出来的官员,如今却被这等武夫拿捏,被汉王绑着来行商事。

  本来,大洋河村对县里还是有点上贡的,刘县丞已经想好,让王大吏下去说,县里的进供就不用了,汉王府那边的采办还是要送过去。得了汉王府的差事,刘县县丞即高兴又担心,大洋河村显了名,可不能一下子给收刮太厉,真要是出了事,最后办坏了汉王的差事,那了不好。

  当晚,王大吏又苦着脸去找刘县丞,刘县丞不能收汉王府的货款,那位朱大人居然使人硬硬的把货款送到了县衙门,王大吏慌忙收了下来,可一看到货款,王大吏大叫苦也。

  刘县丞也对着“货款”发呆,几匹绢,若真是好绢,那也价值不低。可这绢一看就是积年的陈货,有的都已经调色,则才王大吏在搬时,居然撕裂了一大块。

  刘县丞看了大惊,把那撕一开的一片又拉了一下,嗤的一声,居然又扯下来一大片。

  “大人,这,这当块抹布都用不得了呀。”王大吏说道。

  天知道这绢放了多少年。

  第二天,王大吏便急急的往大洋河村赶,可到了那一说,赵里正头摇的可快,怎么说都不行。早先他已经拿造桥等其他事要胁,可赵老头根本不理。

  “赵老,大洋河村的作坊正扩,些许物产先备于王府,然后再供给他人。”

  “王大人,那哪是他人,那可是皇上要的噢。先前已经晚了,好在京里的大人体量,许了下月送去,可又加了订货,小老儿还愁呢,又订那么多,怎生备货。”

  皇上要的只关系到县令的升迁,汉王要的关系到县丞,那就又关系到王大吏他本人。

  “王大人,昨日小老儿在城里,可是被大令问了话了,大令可是很关切皇命差事噢。”

  王大吏知道麻烦了,这事若成了县里老爷之间的争斗,他夹在中间那可就麻烦了。

  刘县丞当天就和县令同在一席,并没有听到县令问赵里正差事,王大吏这么说,他也清楚,这事不能这么去办了,不然,那赵老儿真的会和县令说,县令毕竟是县里的老大,皇命采办在先,正当理由,自己根本争不过。

  昨日那几匹绢弄的衙门里风言风语,只怕县令已经知道了这事。唉。无妄之灾,想想,若是自己当初不贴过去,也许就不会得了汉王府的这个差事。看来县令到底还是老辣些,自己一个贪心,反把自己跌了进去。

  朱四郞已经知道了王大吏在大洋河村的遭遇,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赵叔知道王大吏是刘县丞的人,拿县令作挡箭牌正好使,两位大人之争,大洋河村只是办事的。

  可朱庚根本没有想到这事居然会这么麻烦。刘县丞居然要让他一起去见县令。见就见吧,可谁知道,这县令居然称病不见他。

  两三日之后。朱庚也没耐心了,他直接去了县衙,入后堂去找县令,堵住之后,他也没多废话,拿了王府的腰牌,便要县令下个命令,派人护着他去大洋河村。

  县令大怒,气的发抖。

  “本官堂堂皇命县尹,非汉王私奴。”

  “大人不正是朱家家奴。”

  县令终究没有下什么指令,朱庚丢了狠话也没用,他的任务是催货。

  赵管事得到消息时很意外,小事居然办复杂了,他也让游侠带了话回去,他只要货。朱庚没办法,静静的在等机会,县丞帮不上,得想别的法子了。

  朱四郞一直知道朱庚没走,县令传了话过来,要大洋河村加大产出。这本不用县令说,他们早就在扩大作坊了,再怎么扩大,也不可能马上生产出东西来白送给汉王。那烂绢一事,衙门里个个都知道了,私下说笑,不敢公议。

  王大吏还是经常跑大洋河村,当然他过来的目的不只是盯着大洋河的产出,还有造桥的事。

  桥已经由府里来的大匠规划过了。很多石匠和石料也开始运了过来,大洋河桥已经开始正式要准备了起来。不过建桥还是要等到冬天枯水期的时候,石料的打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桥还选址,还要看桥基诸多事项。

  六月六日,明时的天贶节,这个节日是洗晒的日子。连连宫庭里都要晒銮驾,民间要晒衣物,另还有老儒晒书,贫女敝缊,反复勤日光,晡乃收。先晒,还要洗,不只是人要洗,连家里的阿猫阿狗都要洗中。

  大洋河的村民已经下河去洗,巴特乌云在得知这么个节日之后,也在河边洗马。乡间民风开放,洗澡洗的就打起了水仗,衣服湿了之后,男男女女的眼光都热切了起来。

  自打张三成家之后,村里的年青人似乎自已不急的都有人替他们开始急了。图赖不知怎么的就得了很多村里婆姨的青睐,今天他依然是关注的焦点。

  可怜的图赖不会游泳,却被几个胆的婆娘扯着往河中间去了,吓的他大叫,等他费力的往回跑时,又有人笑着去拽他,不知怎的跌倒在水里,惹的边上的男人们也大笑。等他从水里冒出头时,已经变了脸色,手舞的老高,不管不顾踉踉跄跄往岸边跑,水到大腿根时裤子掉在屁股下都不知,雪白的屁股让周围的捂脸转身女人大叫。兔子倒好,一个猛子扎过去,到图赖身边才冒出头,跳起把图赖摁到了水里,又往河中间扯。巴特也在一边看着图赖大笑。

  赶着牲口回圈的时候,巴特看到了车已经排成了一排挂上了号,这些车张三婚事时用过,上面的漆呀画呀还没扯掉,有的红纸还粘在上面。车上已经装了不少货,巴特知道,这些货要送往大明朝的京城。明天,图赖也要跟着一起跑一趟,去押货。

  图赖的鞭子耍的比兔子漂亮,手一抖,一个响鞭炸开,赵叔点了炮仗,村里的一支货队出发了。

  驴车骡子车和马车二十五辆,三十人押队。兔子和图赖打马走在最前面,四郎和张三在中间,黑牛和张五在最后。

  本来不让张三出来,人家才新婚,可张三觉得不差这么几天,又是第一次送货到京城,赵叔也是觉得要慎一点。本想请镖师,后想想还是省着银两,以后这等送货的事还会有,要让村里人历练历练。

  大明朝有镖局,其实不能叫镖局,正真叫镖局还是清时才有的。这种商队叫走标,请的是护标。古代行商大多约聚成队才出行,很少有单人上路的。单人走道,不只是有被劫的凶险,被野兽办的风险也很大。

  到山阳辅的时候,辅司很高兴接待他们。今年在山阳辅打尖的人很多,商队少了,没什么油水了,但朝庭往来的人多,军汉多,军汉最是舍得吃喝打赏的,辅司今年考科不会差,银两也赚下不少。

  晚上小六子跟朱四郞说起了他这些天的见闻。

  “四哥,前日有人打山阳驿过,看着也不似什么商人,倒象是江湖汉子,点了烧刀子,言语里提及大洋河村。“

  “噢,是嘛,什么长相。“

  “为首的那人中等身材,短髭,有对招风耳。有一人与三哥一般高,面白无须,应该是个使棍的,俺看他的马鞍上插了根棍子,另一人面黑,眼小而无力,象个睡不醒的,带有一口刀。“

  “噢。“

  “这三人往南而去了。怎的,四哥,这三人?“

  “没啥,这三人确实有过往来。”

  “四哥,领头那人似是个护卫,以前总是跟着大队人马。这回俺是看他做了个头目,本上前找个招呼,但此人却不理俺,俺心里觉得古怪,不曾到,他们嘴里说了大洋河村。”

  “还听到说了些啥?”

  “俺是上了心想打探一下,不过他们后来倒真没说些什么。”

  “呵呵,小六子,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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