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与学生的一场讨论

　　“王老师，给我们讲讲你上学的事情，好不好？”一个女学生娇声说道。

　　王默一愣，脸上就有一丝踌躇，与这些学生聊天无疑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这些学生看起来都不是那种书呆子型的学生，也没有平行班学生身上的“匪气”，对陌生事情和人都表现出来极大的好奇与可爱的单纯，正是人生中渴望关注外面世界的一个特殊年龄段。

　　看见王默脸上的犹豫，其他几个围过来的女生就跟着起哄起来。

　　高中生这个年龄段，正是处于人生之中最关键的发展和变化时期，相比起其它几个年龄段，更容易受到来自外面世界的影响。

　　高中三年的重要性，无论如何强调都不算过分，王默没有上过高中，更没有因此上过大学，这一直以来就是他心中的遗憾。

　　有时候，王默也暗暗与老三傅栋才，老四刘仲奇这两个曾经的结拜兄弟比较，觉得自己当初的学习成绩似乎也不比这两人差，可是不同的人生际遇却使得三个人最终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老三傅栋才高中复读两年，最终考取了西京矿大，毕业后又继续读了研究生，后来就留校，当了一名大学老师；老四刘仲奇的人生则充满了传奇色彩，东博石油大学毕业后，也考取了京都昌华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了京都，去了一家外企工作，由于工作能力极强，工作业绩十分突出，他被调往公司在美国纽约的总部。随后几年，刘仲奇抓住了人生事业发展上的一个重要机会，开办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

　　民间有鲤鱼跳龙门的传说，王默觉得高中阶段就是一个难得的鲤鱼跳龙门的人生机遇期。

　　抓住而且抓好了高中三年，平凡的人生就会发生种种不可思议的蜕变，进入到一个更高的人生台阶之上，从而就能看见更多的风景，享受到更多的发展机遇。

　　王默失去了高中阶段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黄金时期，就只能看着老三傅栋才，老四刘仲奇这两个昔日的结拜兄弟，远远的离他而去，从此，三个好朋友步入了不同的世界生活着，甚至他们以后的生活永远都没有可能发生任何交集的机会。

　　高中学段的学生，尽管心理年龄还是一个孩子，可是从身体的发育上看，足足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成人了。

　　青春期，是一个特殊的人生阶段，处在这个阶段的学生，更容易接受外面世界的影响，其抵抗力和免疫力也是人生发展过程中最弱的一个时期之一，有时候会好坏不分，美丑不清，善恶不辨，也更容易接受不好的影响。

　　王默的人生经历比较复杂，尤其在学生时代，确实不值得炫耀，其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疼痛和懊悔。

　　王默觉得自己的成长经历可以做为反面教材来教育学生，至于正面典型，还是差得太远了。

　　如果谈话能走心，也能暖心，那么对于这些学生来说，自然就会统统化为学习上的动力，否则的话，就有可能会造成某些学生思想上的一丝混乱和懈怠。

　　王默想起一句话，好奇心害死猫，可是，这次学生们的好奇心，实在无法让王默拒绝。

　　他想起前段时间，毕文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任何一次和学生之间的对话，都可能是一次难得的教育契机。

　　这些学生并不了解新来的王老师，他们只是对这个突然来到一中的所谓记者老师，有点好奇心而已。

　　也许，好奇都是人的天性；也许学生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这只是一次极其简简单单的聊天而已。

　　想到这里，王默心中就有了主见，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可以如何有选择的说话了。

　　说话是一种技巧，更是一种能力，只要转换角度恰当，都能把坏事变成好事，这符合辩证法，体现了一种人生智慧哲学。

　　王默笑道：“我们上学那会儿，没有升学压力，不像你们现在要拼命的学习。”

　　几个学生就非常的羡慕，说道：“王老师，那你们在学校可太潇洒了。”

　　王默摇摇头：“过去我学习不是太好，在班里面也就是中等，考试的时候，发挥好了，排名就能在中上，发挥不好的话，就在中下，平时我也贪玩，有时候作业也不做，那个时候，老师就揍我们。一开始就在大扫帚上取下一根小枝条，使劲打我们这些不听话的学生。有一次，老师用小枝条抽我的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小枝条半路拐弯了，一下子就打在我的眼睛上，流了血，当时老师就吓坏了，带我包扎后，以后就不敢用小枝条揍我们了。”

　　“那，这个老师以后就不打你们了。”

　　“怎么能不打，老师有了这次的教训，后来就找了一根粗电缆，将里面的电线抽出来，就用这空心黑皮子，专门打手心。有时候，我们就故意让老师打右手，手肿了，结果就写不了字，当然也交不了作业，老师也很聪明，后来就专挑不写字的手打，全班同学除了几个学习好的学生之外，几乎人人都被打过。”

　　“这么暴力，太狠了！”

　　“要这么打我，我早就急眼了。”

　　“王老师，你不恨他们吗？”

　　学生们的问题有些多，王默笑道：“别说急眼，就是牛眼，当时都没有什么用。”

　　学生们被逗得“哈哈”笑起来，王默深情的说道：“没有老师当初的打，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们了。那个时候，父母为了家，每天都要拼命工作，哪有时间管我们，从早上出门去上班，夜里才能回来，往往一天都要辛苦工作十几个小时，我们在家能吃顿饱饭，就算不错了。”

　　“那，谁给你们做饭吃的？”有学生反应快，立刻就想到了其中一个细节。

　　“我们上小学，当时还不会做饭，全靠母亲早早起来，把早饭和中午饭都做好。”解释了这句话后，王默继续道：“可以说，我们身上就许多好习惯都是被那个时候的老师打出来的，比如先回家不吃饭，必须好好的赶紧做完作业，养成了每天认真做作业的好习惯；甚至不敢逃课，旷课，就是连迟到，早退都不敢，打扫卫生也是非常干净；过去我们的教室里都是烧火炉，值日的学生天不亮就必须赶到学校把炉子烧好；谁要是和同学打架，也不敢在学校里打，双方都约好了，放学了，在校外找一个偏僻地方一决胜负，谁如果打输了，也要遵守诺言，不去告状。那个时候，养成了学习，做人和做事的许多好习惯，而这些都是被老师一天天打出来的。”王默充满深情的说道。

　　“老师，在学校你有喜欢的女生吗？”一个胆子大的女孩问了一个敏感的问题。

　　王默摇摇头，叹口气道：“我，晚熟，……”

　　话刚出口，就惹得学生们爆笑不已。

　　“在学校里，也有同学谈朋友的，我们那时候叫谈对象，对这件事，我倒不反对，但也不支持，原因呢，一个是我也见过男女同学谈对象的，也有两人都携手考进重点大学的例子，但是在上了大学后，也都黄了，二是早恋多数都是伤人伤己的失败例子，所以，我不支持早恋，但也不反对。”

　　王默看见有好几个学生挤过来，听他说话，兴致也是大涨，信口道：“上高中的少男少女，想谈朋友我觉得很正常，这也是人的一种感情和身体方面的需要，不过，晚熟的除外。”

　　学生们又是一阵笑声。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有梦想，期望自己会遇见一个白马王子或者是白雪公主，期望有一段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的爱情，不过呢，我要劝你们，轰轰烈烈的爱情往往死的快！”

　　学生们又大笑起来。

　　王默也笑道：“你们看，贾宝玉和林黛玉谈恋爱时候比你们还小，结局大家都知道，特悲惨；还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个人由同学而相恋，结果悲剧，包括罗密欧和朱丽叶，古代诗人陆游和唐琬，还有梅艳芳的爱情悲剧，据说梅艳芳死前，充满了遗憾，身披白色婚纱只能把自己嫁给了孤单的舞台。”

　　听到王默说了这么多，这些学生也跟着长吁短叹。

　　“老师，难道，真的没有轰轰烈烈，而又天长地久的真爱吗？”

　　王默听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学生们还小，内心中始终装着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他们心中当然向往那些崇高而伟大的爱情，浪漫的，幸福的，甜蜜的，种种美好的爱情，即使是撕心裂肺的疼，也要真心的爱过。

　　然而，王默的话却有点世俗了。

　　意识到这点，王默果断的刹住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他语重心长道：“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幸福美满的爱情有没有？有！可能每一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我所理解的幸福美满的爱情，应该是平凡的，是普普通通的每一天，是财米油盐，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是夫妻二人围着厨房一起做饭的平常日子，是相夫教子，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说到这儿，王默觉得还是要赶紧结束这样的一个敏感话题，毕竟现在，他自己还没有找到爱情呢？

　　“古往今来，对于爱情的解释或者说是看法，千人千面，大家谁也不能说服谁，不过，有一点，你们的父母都是过来人，他们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点好的建议，听不听，如何听，都取决于你们自己。”

　　“切，老师滑头，这不等于什么话也没有说吗？”一个女生有点小意见。

　　“哈哈，”王默干笑一声，“我可真是统统都坦白了，一点没有藏着，掖着。这件事情，谁也说不好，包括我也说不好。哪能会有一个固定的好模式？比如，张三的爱情成功了，那李四，王二麻子都羡慕拿过来照搬，就真能成功吗？我觉得玄乎。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见了一个永远对的人。所以，遇见自己看不准的，没有把握的人和事，最好多找几个你信得过的人问问。记住一定要多找几个人问问。”

　　“为什么？”

　　“这实际上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面对同一件事情，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结果也会大不一样。多几个人的看法，不就可以多借鉴，少走一些弯路吗？”

　　旁边，有一个男生走过来，他个子高，在王默身后站着，然后就将一只胳膊搭在了王默肩膀上。

　　王默也不以为意，这是学生愿意亲近他的下意识行为。

　　“老师，我的事情我做主，老问人太没主见，也没有面子？”这个高个子男生道。

　　这一刻，王默就觉得好机会来了，之前他一直就想要与这些学生聊聊语文，只是耽心会招致学生的反感，就一直没有提出来。

　　此时，这个男生简直就是及时雨宋江，引出了王默心中一个更好的话题。

　　“你说的很有道理，靠人不如靠自己，可是靠自己，你现在能行吗？有这个能力吗？怎么能靠得住？靠不住就可能会摔死，或者被人坑死怎么办？”

　　这次，学生们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相反都很安静。

　　王默语气顿了顿，继续道：“学习，对，靠自己只有一条路，就是要不断地学习，而且还是要好好学语文。”

　　“语文和爱情差着十万八千里，它们能有什么关系？”有学生不解。

　　王默笑道：“谁说它们没有关系，古人就说过，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由黄金屋，你如果学好了语文，还愁找不到颜如玉这个美女吗？”

　　学生们再次被王默的幽默逗笑了。

　　随后，王默加重了语气：“我们读书学习不是做书呆子，也不是死板学习，而是要活学活用。有人曾经问过我，语文是什么？”

　　王默看看眼前这些学生，问道：“你们说说看，语文是什么？”

　　学生们一时间不清楚王默的意思，都没有抢先发言。

　　“没关系，每个人的看法，说法，可能都会有对的一面，回答因人而异。”王默鼓励道。

　　其中一个男生想了想，回答道：“语文，应该是文字吧！”

　　“语文是文化。”

　　王默点头，补充道：“说的好，语文就是咱们国家五千年的文化。”

　　随后，关于语文的一场讨论就此展开了。

　　“语文是思想！是感情！是生活！……”

　　“语文是知识和能力，是世界观，是方法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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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们的回答五花八门，不尽相同，王默点头赞叹，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他总结道：“同学们的回答都有道理，我个人的理解，语文就是生活，是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学校里就是你我他，师生和同学之间的沟通和交往；走出校园，就是你们，我们和他们，包括与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沟通和交往；走进家门，就是父母兄弟姐妹和亲人之间的沟通和交往，走上社会，那关系就更复杂了。语文里面有我们能够看到的所有人，听到的所有事情，当然了，也有我们看不到和听不到的许多东西。……”

　　学生们由此也受到了启发，其中一个学生的发言让王默频频点头，他说道：“语文里面有金庸，有爱恨情仇；有琼瑶，有催人泪下的爱情；……。”

　　“老师，我们怎么能学好语文，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一个女生问道。

　　可以说，这个话题并不新鲜，王默相信早就有老师给这些学生反复讲过，自己再讲，也不会讲出什么花来。

　　王默思考之下，就联想到自己为了上课，练习粉笔字的事情，脱口说道：“咱们就拿写字来说，同学们参加高考，你们说，字写的特别漂亮，特别美，就像书法一样，判卷的老师会怎么样？”

　　“当然印象好了，可是答案如果错了，应该不会给分吧。”

　　“就是，又不是比赛写字！”

　　王默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每年咱们北疆省参加高考的学生至少要有十几万学生，试想一下，判卷子的老师得判多少卷子，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判过去，就是一头牛也累死了，所以，字写的漂亮，一定会占便宜。比如，一些表面看起来不对，但是意思差不多的答案，说不定老师会看在字漂亮的面子上，就会多少给点分了。但是，字如果写的跟苍蝇飞，乌龟爬，就是你看了这样的试卷，也会觉得恶心，想拿分就不容易了。”

　　王默这么一说，同学们也就好理解了。

　　“当然了，字写的好与不好只是一个方面，你们学习语文，老师强调的就是听说读写四个方面的训练。”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有学生打破砂锅要问到底。

　　王默抬头看了看，教室前面悬挂的一块钟表，道：“下课时间快到了，同学们有什么问题，最好去问问你们的语文老师赵老师，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绝对会比我讲得好。”

　　然后，王默立刻就刹住了话题。

　　在王默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本来是过来带学生上自习的，结果却有点不务正业，大讲如何学好语文，这是不是有点狗拿耗子了，万一让赵庭佑老师知道，会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这实际上，都是属于语文的范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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