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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黄雀在后


  白梨落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出了屋。外间天色已是正午,阳光明媚,接近夏末,暑气越发严重,梨落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略有些苍白的肤色像是这几日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她让真气在全身行走了一遍,这才感到身子舒爽了不少。

  转了个弯,在田垄的后方,有另一间干净的木屋,周边种着一圈漂亮的花圃,门前还放着一座藤蔓编织的躺椅,绿油油的一片的草丛中点缀着绯色的小花,看起来甚是美丽。白梨落环视了一周,总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她叹了口气,这里的景色看来是太好了,竟然总是这么容易就让自己沉迷其中。不过,这种远离尘世的幽静和安宁,可真是自己一直向往的呢。

  推门进了屋,白梨落径直走到了床前,离无双还未醒,她自顾自地坐在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一边等着离无双醒来。

  “水……”一声微弱的呼唤突然传来,白梨落挑了挑眉,倒了一杯水,到了床边坐下。离无双微微睁眼,口中仍呢喃着,白梨落蹙眉,俯身将他的身子抬起,靠在自己身前,就着手中的水杯给他一点一点喂了水。

  “这是哪里?”离无双轻咳了两声,抬眼望着白梨落。她未曾理会,轻轻抽开手,站起身,转身将水杯放回了桌上,却听得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回眸一看,离无双的身子因为移动的用力过猛摔落在床下,半趴着跪在了床边。他迷离的眼神下意识地看着梨落,双手颤抖着抓住了床侧的扶栏,胸口被包扎过的纱布上又一次印出了血迹,垂在地上的左手因抽痛猛然抽搐了一下。

  白梨落握了握拳,心底有一丝丝挣扎,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从地上扶起了他,将他重新扶回床上躺下,这才冷着脸教训道,“你想死不成?”

  离无双喘了口气,伤口的疼痛令他不由蹙眉,“这是哪里?”他又问了一遍,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白梨落有些不满他平淡无奇的表情,瞪了瞪眼,“不知道!”说罢,一扭头,飘到了窗前,不去理会床上那人。不知在赌什么气还是真的,心底有些闷闷的,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离无双怔怔地看着她的方向出神,视线交汇,她心底的怒气一瞬间又腾了起来,“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待在这鬼地方!”

  离无双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山下?”

  “哼,一个山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是你带我来的?”

  白梨落冷哼,“算是吧。”

  “谢谢。”

  “不必假惺惺。”

  一段不痛不痒的对话之后,是半晌的沉默。

  正当二人相对无言之时,“砰”一声,屋门被外力撞击大开,吓了白梨落一跳,她还未来及转眸,一道黑影像鬼魅般瞬时飘至眼前,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五指成钩钳制着她纤细的脖颈,她睁大了眸子,手的主人隐在黑袍中的脸庞缓缓抬起,“你!”白梨落从嗓子眼里好不容易刚挤出了一句惊愕的问话,便被来人打断,“说!顾清越在哪?”

  白梨落完全没弄懂这是什么情况,她认出了手的主人正是她那位自称师娘的女人,“谁?”她脑袋一片混沌,师娘在问谁?

  可是对方没给她机会开口,便将她揪着衣领提了起来,那扣住她脖子的力道压迫得她无法呼吸,不自觉地她死命地扒着那只手,双脚胡乱踢蹬着,已然离地有五厘米了。

  原本,白梨落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窒息而死了,耳边却忽然传来离无双尚算平和的声音,“我知道他在哪里。”此话一出,白梨落瞬时被黑衣女人随手扔开,滚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来,那力道里带着内劲,梨落身受重伤仍未痊愈,此刻被这么一扔,顿时五脏六腑又开始隐痛起来。她抹了抹唇边的血迹,怨恨地瞪着黑衣女人,心底憋了一股怒气。

  离无双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白梨落,垂了眸,眼底藏起一抹心疼,他慢慢坐起身,撑着扶栏,站了起来。“说!”黑衣女人瞬时移动到了他身侧,用同样的方式一把扣住了他,表情狠戾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吞了他。他眯了眯眼,对方眼底的仇恨,并不像第一次看见他的模样,他平静地看着对方,似乎并不为她所恫吓。

  “你是谁?”离无双又咳了两声,才开口问道。

  黑衣女人眼中倏地迸出一丝寒光,反手给了离无双一耳光,打得他的脸偏到了一侧,嘴角立刻溢出了血。身子也摇晃了一下,却被那女人再一次揪住领口,不让他倒下。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身份!”那女人似乎被惹怒了,眼中恨意渐渐明显,左手掌心腾起一股真气,忽然扬起,眼看着就要打向离无双。

  离无双阖眼,一副镇定的模样。千钧一发之际,门外闪进一人,白衣长袖一挥,划开了黑衣女人的暗劲,离无双也被这袖风掀到在地,眼眸微抬便看到了还趴在地上的白梨落,他眸子闪了闪,却无力爬起来,只得找了一处扶栏脚,倚靠着坐起。

  从百米之高的悬崖上掉落,离无双纵使武功再好,也比白梨落受伤重的多,他的左手在一路摸着绳索而下中皮肉翻飞,无一处好的地方,而他的背部因在半路上重重的撞击,五脏六腑都有内伤,再加上之前一晚被白梨落无意识的刺伤落下伤口,总而言之,他这回伤的确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半条命就要没了。白梨落则相对好一些,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及时补上,眼下比较虚弱罢了,刚才被黑衣女人暗劲伤到,此刻不过是趴在一旁,还未站起。

  偷偷看了一眼离无双,白梨落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抬眸看向刚才进屋的一人。

  白梨落正欲开口,却被离无双一声惊呼打断,“是你!”

  她回眸看了一眼,离无双却瞪着师傅骆梵音,一副惊愕的模样,看样子他们以前见过。

  骆梵音沉着脸看了一眼黑衣女人,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说道,“你现在杀了他也没用,越儿的下落还要靠他!”黑衣女人蹙眉,却缓和了面色,温和地看着骆梵音,眼底带着淡淡的让步,“听你的。”说罢,她睨了一眼离无双,抬步走到了骆梵音身后。

  白梨落越发弄不懂这局面,师傅和师娘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吗?那个人是叫顾清越?突然,这个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想起来了,以前师傅跟她说过,师傅的曾经的弟子就叫这个名字,可是他都死了三年了。为何,突然又会被提及?看师傅和这个女人的表情,顾清越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

  “你怎么会?”离无双惊讶地看着骆梵音,此人三年前来过中原,还是在上一次的武林大会上,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面前的男子,人过中年,却依旧俊朗,西域之人,带着与中原人士不同的气质,甚有些仙风道骨之味。可是,他怎么会与这个要杀自己的女人在一起?

  “顾清越在哪里?”骆梵音并未与他多说,开口便直接发问。

  离无双蹙眉,看了一眼白梨落,但见白梨落一副迷茫的样子,他才想起,白梨落并不知道上次那人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他在我这?”如此回答,离无双并未做隐瞒,高手面前,他若有半句假话,恐怕今日真要命丧于此。那黑衣女人的内力绝不低于没受伤的他,骆梵音更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顾清越是骆梵音的徒弟,而自己又是现今的模样,还有,白梨落这个糊涂虫站在一旁,不免就会成为无辜的替罪羊。

  白梨落完全不知,离无双将自己看作是需要保护的小动物了,她站在一旁,却又不敢插话,刚才师傅一进门便瞟了自己一眼,那是暗示她不需开口的意思,她不明所以,只能干看着他们对话,反倒把自己真变成了局外人的模样。

  “我自能查到。”骆梵音淡漠的语气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他随意地一瞥,看到白梨落唇边一抹血迹,眼底划过淡淡的担忧,面上却依旧是无欲无求的模样,眼神却变得冷了一分,“顾清越在哪里?我没有更多的耐心。”说罢,他长袖一挥,白梨落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力量吸了过去,刹那间落入了骆梵音掌下,她惊恐地看着师傅突变的面色,若是此刻还弄不清楚师傅的意图,那她也是白活了。

  师傅是要利用她来逼出离无双的真话呀。

  可是,师傅呀师傅,你知不知道,离无双对徒儿,那是一万分的想我死呀!用我来逼迫他,明显是没用啊。

  白梨落还在脑补各种不靠谱的解释的时候,骆梵音冷哼一声,长袖缠住了白梨落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她的面色霎时间涨红,呼吸开始跟不上。

  “你若说假话,她立刻没命!”黑衣女人冷冷地说了声,随即淡淡地瞟了眼白梨落涨红的脸。

  白梨落却只能在心底各种痛骂这个自称师娘的女人卑鄙无耻下流,竟然教唆师傅来如此对自己,师傅呀师傅,你竟然有了美色就忘了徒儿,讨厌!白梨落对离无双的态度完全呈放弃状态,她从一开始便知道,他绝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的。就算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跳崖救她,那也不会……

  “你放开她!我说!”离无双急切的呼声拉回了白梨落抛锚的思绪,她睁着不太清晰的眼看了过去,却只看到离无双一张一合的唇,颈间传来的压力让她开始晕眩,脚下不稳地摇了起来。

  “他在我的别庄。你放开她!”离无双焦急地喊了一声,白梨落只来得及看到他面色苍白间的眼中那一抹心疼和担心,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倒向一旁。

  骆梵音虽未料到白梨落竟会晕倒,却也不担心她的身子,之前他已查看过她的伤势,并无大碍。眼下,既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演戏就要演到底,一狠心,将白梨落的身子推了出去,任由她倒地,也不去看她一眼。他转身,与黑衣女人相视一眼,两人一同疾步出了房门,不一会便不见踪影。

  屋内,离无双从扶栏旁挣扎着爬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白梨落身旁,她已然昏迷,他垂眸,心口有一丝骤痛。他将她吃力地抱起在怀中,细细地看着她的容颜,内心的挣扎如潮水般涌来,他该怎么办,为了一个只是拥有相同容颜的女人,他已经可以不顾一切了么?她不是兮儿,他却不可自拔。原谅我,兮儿……离无双垂下了头,默默地心底念着顾念兮的名字。

  荒凉的山谷,在昏黄的月色下,显得更加凄凄。只有点着蜡烛的小屋里,还有人影晃动。离无双自己虽然也是重伤未愈,却只坐在一旁调息。床上,白梨落平躺着,一张虚弱的干净清秀的素颜,一身带着点点血迹的白衣,她那么安静地躺着,一如那人当年的模样,离无双看了一眼她的面庞,缓缓闭眼,开始运功疗伤。

  月色如水,夜风微凉,离这座不知名的山谷很远的鬼蜮边界,两道身影簌簌地从树林里穿过,一路使轻功飞身而去,黎明破晓时分,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抬眼看着门上的匾额,黑衣女人面色变了变,眼底有着一丝丝湿润和激动,她神深深吸了一口气,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不必转眸她也知道,能在她身后默默支持她保护她的,永远都只有这个男人。她忽然很后悔,当年的一切,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也不至于闹到今日的地步,然而二十多年来,仇恨早已根植在她心底,如杂草蔓延,难以除尽。

  “那个孩子……”她一开口,便已有些哽咽,对于这个孩子,她作为母亲,也只陪伴了他七年的时光,而他作为他的父亲,却从没有机会见他一面,直到顾清越七岁那年,她将顾清越送到了他身边。

  “他不会怨你的。”骆梵音眼中划过一丝痛楚,却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肩。

  黑衣女人倏地转身,钻进了骆梵音怀中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怀中,“梵,我好怕……他会不会不认我这个母亲?”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身子微微抖着,骆梵音愣了愣,终究还是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钻入了鼻尖,一如那年初遇。

  “相信我,进去吧。”骆梵音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若是白梨落在这,定要惊讶一向云淡风轻的师傅何时也有如此温柔呵护人的一面了。

  “嗯。我只信你。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她轻轻呢喃着,任由骆梵音牵着她的手,骆梵音一道掌风打出,那别庄的红漆铁门,缓缓而开,他们相视一眼,跨步走了进去。

  门外,留下一地清晨的初晖,泛着安谧的银色,呼呼吹着的是伴着鸟啼的夏末暖风。别庄一里外的树林中,正徐徐走来另一人,他一身青色劲装,腰间别着无双门的腰牌,他手中提着一篮东西,稳步朝着这里走来,丝毫没有发觉之前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一刻钟后,那人到了别庄门外,他抬眼,露出了追风那张冷峻的面庞。

  同一时间,与追风不同方向的山间小路上,一袭紫袍的女子扶着一中年妇人正缓步向别庄走来。早晨的有些微凉,那中年妇人裹了一件乳白色纱织的披风在肩上,一张有些年纪的脸却仍不失妖艳的美色。

  “义母,您慢点。”紫衣女子小心地对中年妇人叮嘱着,那妇人点了点头。

  “您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紫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面上仍是温和的笑,看装扮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嘴角的笑却藏不住那眼底的狠厉,每一个目光扫向周围,都是暗藏杀机,只是妇人似乎并未察觉。

  “我听说,穆家那个小贱人,被双儿藏在这山上一处别庄了。哼!那个贱人!嫁进我们家,还想着别的男人。她以为我不知道!我今天非要把她揪出来,我就不信了……”中年妇人恨恨地骂着,“紫玉,我们走快些!”

  紫玉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继续扶着她朝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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