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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上次问你还说要过些时候才能确定,怎么这会儿这么快就决定了?”

  “因为有人需要我在K市。”

  德里看着简谦言的修长背影,不禁皱了浓眉,他知道这人率性,没想到是这般率性,就因为这么简单地理由,决定了一间大型分公司的成立与否。

  直到多年后看着那人对身边那个白净女孩的宠溺,他才领略到,当年那个理由,绝不简单,也绝不率性。此举包含了命运里多少的转折,挽留了彼此多少的风华岁月,旁人虽看不太清,却也因此眩了双眼。

  庄挽用后背抵着院门,听到车子远去的声音才重新打开门,站在院子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简谦言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站在那里发呆的她,停了车不紧不慢走过去,他还没开口问什么,庄挽就伸手拽着他的大衣袖子,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小舅,刚刚有个人来按门铃,我以为是你,就开了门……”

  下意识皱眉,快速又不动声色地把她从头至脚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淡淡说:“继续。”

  “结果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庄挽清了清嗓子,把那个人的话转述给他听,“他说他叫‘褚遇寒’,让我转告你,说他回来了,还说————”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戴上帽子?”简谦言帮她把羽绒服后的连帽扣在乌黑的脑袋上,凤眸渐渐幽深。

  庄挽见他根本没听自己讲话,有些气馁地摇了摇他的手臂,“小舅你听我说呀!再说,你看我裹得跟只笨熊一样,一点也不冷。”

  确实像只笨熊,简谦言修长如玉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她帽子上的绒毛,“你说,我在听。”

  庄挽站直了身板,再稍稍踮起脚尖,再加上头上翘起的短发,头顶也只能及他肩膀,每次站得近了一些,跟他说话就得仰起脸,“那个人看着跟小舅你差不多的年纪,身材也差不多地好看,就是感觉起来不怎么友好。他还要我告诉你,说他已经见过你的小朋友了。”

  简谦言看着她蹙眉凝思的严肃样子,一张小脸裹在帽子里显得更小。不由勾唇浅笑,屈起食指轻敲她那被碎发覆住的额头,“好了,我的小朋友,你不也见过他了吗?”

  双眼亮得不像话,含着无尽的笑意,他略略低了低身,“还有,原来你觉得我身材好看?曾几何时,某人说,不、好、吃。还以为她觉得我太瘦了。”

  那人说完就转了身往院子里走,长大衣衬得他笔挺精瘦的身材更赏心悦目。庄挽站在院门口简直要石化。

  就、就算她说了,那也是因为醉、醉酒,算不得数的。

  晚上简谦言带她去三楼琴房,庄挽帮他抱着那把小提琴,踩着楼梯想起上午那个人,没忍住问了一句:“小舅,那个叫‘褚遇寒’的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呢?为什么要见我啊?”

  简谦言双眸有暗涌在激荡,没停下脚步,“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理。”

  手臂又开始酸,庄挽觉得这个问题一定要问:“小舅,这琴怎么这样重?”

  他推开琴房的门,‘吱呀’一声,显然是很少有人来过,或者是特意不让人修门轴,好保持着原样。

  “民国初期的百年蛇纹木制造的,所以重了些。”

  房里最显眼的,除了正中央的钢琴,就是紫檀木架上各种各样的小提琴,庄挽哗然,音乐这方面,她是个门外汉,懂得的东西极其贫乏。以前在小镇上,倒是很喜欢听卖艺的老爷爷拉二胡,沧桑深沉,饱含荒凉。甚至还想过以后自己也要学学拉二胡。如今看着这房里的收藏之多,猜想小舅定是个爱琴之人。

  简谦言把她怀里的那把琴拿过去,线条绝美的下巴轻轻抵上琴身,“家父在意大利留过学,极爱那个国度的小提琴文化,除了这架钢琴,其余都是他的藏品。”

  “钢琴是小舅母亲的?”

  他轻轻点头,转眸看她:“有没有喜欢的乐器?”

  “二胡算不算?”庄挽的声音略略小了些,约莫是觉得跟钢琴小提琴之类高雅的乐器比起来,二胡着实是太过朴实,透着土气。

  俊眉轻挑,“当然算。”

  庄挽舒气,内心微不可见的自卑被他三个字吹作气泡,打着圈儿飘走;又似被命运里强大的未知力量,生生地从心里驱赶出去。

  在他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自卑着,因着太在意,因着输不起;过大的距离清晰到让她时常说不出话,幸福的温暖缱绻到使她不敢直面内心。

  可他呢,总是这样,无心诱惑,却用最致命的温暖,一尺一寸地呵护着少女敏感的自尊,一砖一瓦地建造出少女贪恋的城堡,要她…………怎么逃、何处躲?

  小舅就像一团光芒,而她,被温暖久了,就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天寒地冻的世界里了。

  看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纠结中,简谦言放下琴,低沉了嗓音说:“等你高考完,我教你。”

  庄挽回神:“教我?教我拉二胡?”

  他轻‘嗯’一声。

  “小舅你还会拉二胡?!”庄挽难以置信。

  “小时候学过一点,教你,还是够的。”他从小就学各种乐器,虽然对他来说,除了小提琴,其他都没有特别出挑的,但比起普通的乐器教学者,却是样样都极其出挑的。用方流的话来说,就是即使他的公司破产了,也分分钟便可以摇身成为各类音乐大师,压根不用愁什么前程生计。

  庄挽欢喜,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明净与稚气,“那我记下了,谢谢小舅!”

  简谦言重新用尖秀的下巴抵着琴身,唇边是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没意识到这承诺里头暗藏着怎样深沉长远的牵扯,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只是堆积温暖怎么够呢?带着她一步步走进自己的世界,牵着她一句句阅览自己的过去,她越是深入,就越是着迷,越是离不开。

  后来的后来,方流跟庄挽说,这才是他的绝招之一,谁若是被给了机会,就再也难以逃开,自觉或不自觉,深陷进他的世界里。

  悠扬舒意的琴音缓缓响起,庄挽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闭眼拉琴的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颠倒众生的容颜,透着难以察觉的孤清。他的世界,流光溢彩又独一无二,难以捉摸又近在眼前,看得她几乎要屏息。

  初八那天一大早,庄挽还在被窝里,程安打电话来嚷嚷问她怎么还没到,庄挽迷迷糊糊地挂了电话拿枕头裹着脑袋继续睡,不一会儿猛然弹起来,程安安在电话里说什么?!什么还没到?

  拔过去一问,她却说大家都在东郊岔路口等着她,“昨天我打电话给你小舅,他说会转告你,今天跟顾飞扬、你哥他们一起去野营,八点在这里会合。哦,简大神还把你新号码告诉了我。”

  信息太多,庄挽一下子脑袋打结,“我、我刚起床……”

  “你说什么?!快给少爷我去洗漱整理!限你十分钟骑着自行车到东郊路口!”电话那端传出一阵吼叫,庄挽及时地把头从手机旁偏开,程安安总是这样,一怒就变性…………

  匆匆洗漱一番,手忙脚乱地把野营必备的物品往包里塞。

  “换上这套运动服,出来吃完早餐我送你过去。”庄挽回头,简谦言倚着她房间门框,一套浅灰亚麻西装,长身玉立,长指挑着一个服装袋。

  庄挽接过服装袋,一脸迷茫,他帮她关上门,顺便解释了一下:“需要的野营物品,管家都帮你准备好了,在我车上,自行车也在。今天公司有点事,顺路送你过去。”

  愣了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哦,谢谢小舅!”还有,下次能不能让她提前知情,刚刚耳膜都差点被程安安震破了…………

  出了客厅,简谦言在跟管家交代着什么,庄挽直觉十分钟就要过去了,顾不上吃早饭就在一旁等着他。

  简谦言停下交代的话,转了眸瞧她一眼,“去吃早餐。”

  “来不及了,程安安说十分钟……

  “我说,去——吃——早——餐——”有意强调的四个字,语气却依旧淡淡没什么起伏,甚至听起来格外轻柔魅惑。

  “可是…………

  简谦言走到她面前,一手揽过她肩膀,半推半拎地把她带到餐桌上,按着她坐下。

  庄挽胡乱地喝了几口粥,“小舅,我吃完……

  “喝完,还有牛奶。”

  她却突然抬头仰视着他,焦急早已被感动取代,乌黑的眼里慢慢涌上水汽。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好脾气地哄着吃早饭。

  “不会让你迟到。不相信我,嗯?”

  简谦言轻敲她额头,知她心思敏感,再小的关怀与温暖也时刻感受着、铭记着。一阵心疼缠在心头,冷清的心忽地柔软。

  庄挽低下头安静地喝粥,拿着调羹的手轻轻地颤抖着,额前的碎发遮住她清秀的眉目。

  ‘啪嗒’,细微的一声,燕麦红枣粥里落入了什么东西。

  简谦言微微皱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少女脸上泪痕清晰,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两滴。

  她无措,“小舅,我…………

  把面前的小人儿揽进怀里,心里细微而强烈地疼着,“以后我都在,你哭什么?”

  一开始是因为她的坚强而觉刺眼,尔后渐渐发觉她的脆弱才最要命,这种极其懂事的孩子偶尔流露出的稚气与脆弱,让他总想不自觉地惯着。

  庄挽闷在他衣服里抽噎着说:“长这么大,从、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一次次帮我、救我……不嫌我麻烦……哄我睡觉,还哄我吃早饭……”

  “好了,再哭下去真的要迟到了。”简谦言揉了揉她短发,等着她缓过来。

  李京若和顾飞扬他们看到一身天蓝色运动服的庄挽下车时,终于舒了一口气,她要是再不来,程安跟庄乔思几乎就要打起来了。庄乔思听说顾飞扬和庄听辰要来,也跟着过来了,程安向来就不喜欢她,庄乔思也记恨着她上次打了她耳光的事,于是两个人便闹了一路的别扭。

  庄挽扶着自行车站在他车前,弯腰笑着跟简谦言说‘再见’,那人看她一脸雀跃的模样,完全没有刚刚失控落泪的半点痕迹,心里不禁好笑,果然是小孩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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