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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顾飞扬背着庄乔思,心里挂念着庄挽巴掌上的伤,走到草坪上就把她放下来,交给庄听辰,自己转身去查看庄挽的手掌。

  简谦言两手放在裤兜里,延展了英秀的眉,面色如常地等着她看过来。李京若在一旁用眼角悄悄看他。

  顾飞扬把庄挽的手掌摊开在自己的掌心,看到渗出了血丝,刚要低下头帮她吹吹,庄挽就把手抽出来说:“飞扬哥,就是蹭破了点皮,没事的,还是快点把她送回家吧,脚扭了很疼的。”

  刚刚庄听辰通知了庄家司机,这会儿也到了,手忙脚乱地庄乔思接过去。简谦言问了几句话,庄听辰和庄乔思就上了车。

  “庄小挽,那个是不是你小舅?”程安安显然看见了站在远处、如画如景的简谦言。

  没料到他会过来,庄挽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小舅,你怎么来了?”

  “哦,是我,刚刚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简叔叔的,我以为他们很难找到你,可把我担心坏了。”李京若抢着说。

  程安听见了,觉着京若有点奇怪,就那么大点地方,怎么会很难找到,而且,叫她小舅过来又能帮上什么忙?

  “手给我看看。”简谦言看她把一直把手藏在后背,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庄挽本觉得每次他来找她时自己都是有伤或有难,次数多了便不好意思了,这才把手藏在后背,企图他注意不到,却忘了自己在他面前是个极其不会掩饰隐藏的。

  乖乖把右手手掌举高,掌心向上,摊开在他面前,对着他仰起笑脸,乌黑的双眼弯起来,带着几分调皮,简直要漾出清波来。

  简谦言扫一眼她小小的、白净的、无任何损伤的手掌,眸里积聚了笑意,伸出左手,握住面前的小手,却转过身对顾飞扬他们说:“以后出来玩当心点,我先带她回去。”

  “好的,简先生再见,庄小挽再见。”顾飞扬颇有礼貌地说,每每面对庄挽的这位小舅,他就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只能拿出良好的家教礼数来应对。

  程安对庄挽眨眼弄眉,用她们二人的专属表情沟通着。

  简谦言牵着庄挽向他的车走去,李京若在一旁莫名其妙地怔忪。

  掌心传来的冰凉仿佛透过灵魂令她颤抖不已,他散发出来更胜阳光的温暖却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仿若轻轻一击,便落入心底的深潭,掀起层层涟漪,再不会归于平静。

  上车时简谦言放开她的手,微凉的触感突然消失,庄挽边系安全带边问:“小舅,你的手怎么老是这样凉呢?”

  他倾过身来,看着她,眼里尽是玩味,“那你帮我暖?”

  说着拿起她的左手,摊开来细细查看伤口。庄挽却是忽地红了脸的,把刚刚牵着他的那只没擦伤的手覆在他秀气白皙的手背上,轻轻蹭着,小声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好像我的也不是特别暖……”

  简谦言顿了一下,幽深了双眸,柔软了眉目,唇边勾出的弧度恰恰好就是魅惑。

  她最擅长这样,无心中用细节融化他冷峻的眉眼和胸腔里孤清的东西。

  去温暖另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习惯孤独的人不会不明白。

  “下次得在车里备些急用的药品。”一贯清冽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只是一点擦伤,回家贴个创口贴就行了。”庄挽想起他今天本来是有事要留在公司的,有些愧疚,“我又麻烦你了……”

  “你那个参加过舞蹈比赛的朋友……”

  “李京若?”庄挽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嗯,她可能是太担心我了,所以才打电话给小舅。”

  简谦言眼角上扬,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回到老宅,庄挽撕开一片创口贴,粗鲁地就要往左手掌心擦伤处贴上去,简谦言抓住她手腕,修长如玉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她撕开的那片创口贴,扔到垃圾桶里。

  庄挽呆愣,那人拿了消毒水给她的伤口处洗了一遍,干净利落地撕开另一片创口贴贴上去。

  以前这种小伤,她连创口贴都没贴过,都是等它自然愈合的,哪里用得着消什么毒…………

  “小舅,你下午还回公司吗?”

  “不回了,”简谦言洗完手拿干净的软布擦着手,“怎么?”

  “没,就是问一下。”庄挽清恬地笑开来,内心是雀跃万分的。

  老宅太空了,她一个人呆着忍不住就要胡思乱想,到处转悠,还得用强大的自制力抑制住东翻翻西碰碰的强烈欲望,去偷窥他的过去、还原他童年时期的生活。那该是多么光怪陆离、神秘又不可触摸的世界啊,轻而易举地就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对一个人有了好奇之心,便是一切枝节横生的开始。只是当庄挽意识到时,为时已晚。

  简谦言在竹椅上坐下来,拿出她刚刚在野营时画的画,垂下眼睑细细观摩起来。

  庄挽两根食指无意识地绞着,小舅那样清明的眼眸、剔透的心思,她画上画的东西,定然是要被他一眼看穿的。

  碧绿的草地,在放风筝的女孩穿得一身火红,独自垂钓的男孩一身白衣,拿相机的两个女孩女孩一个穿粉红、一个穿紫色,画架旁的男孩穿一身明亮的黄色,而拿着画笔的那个女孩,衣服却不是单一颜色的,有火红、纯白、粉红、淡紫、明黄和天蓝,拼凑成极其诡异的色系。色彩分布极其散乱的一幅画,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们都是完整的一块色,被所有人庇护着,而你,只有七零八落,是这样吗?

  想跟其他人变成同一种颜色,却发现众口难调,所以,成了乱七八糟,是这样吗?

  “还好你把天蓝色,放在心口上。”简谦言放下她的画,抬起眸沉静地看着面前无措的小孩,良久,鲜红欲滴的薄唇间逸出一声轻叹,无奈。

  拉过她的小手,让她站在他膝前,清越的声音缓缓道:“庄挽,谁也没能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我们能做的只是努力成长为自己想要成为的自己,而不是别人喜欢的自己。那些在青春里越是飞扬跋扈的人,趋于成熟时便越是后悔不已。”

  庄挽失语,很多话哽在喉间,却挣扎着说不出。

  她曾经脑子抽风跟程安说,来到M市后渐渐发现,自己虽然还是一头短发、素色衣裳,什么都没变,一颗心却早已浸过太多染料,今朝看来,没什么新鲜,求个五颜六色,成了凡人一个。还不如初时那个透明的模样,天地之间,不俯不仰。

  那时程安安把课本从脸上拿开,睁着迷糊的眼说了一句,庄小挽,李杀手来了时记得叫我……

  庄挽黑线,自己果然是抽风,居然跟程安安说这些……

  可在他面前,压抑了良久的东西、准备默默掩埋在时光深处的东西、生命中虽不足以致命却会时常让她难受的东西,被他委婉地拿出来,含蓄告诉她这不重要,然后抬手,一针见血,让她从此,再也没有所谓耿耿于怀。

  “幸好也只是这么想想,只敢在画里实施,还不算太笨。”

  庄挽脸红,她是想在现实生活这么实施来着,奈何自己个性实在是太不会讨好人,只好一直温和安静、踏实木讷的样子,在日复一日中的艳羡中,学会了专注自己的路,以至于来时的每一个脚步,都隐隐带着血印。

  看在他眼里,却是极其惊艳的,所谓步步生莲,无非就是如此。

  “这画,帮我收好,改天找人裱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素描纸,好看得厉害,递到她面前。

  “我、我没说要送给小舅的……”庄挽接过画贴在胸口,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画,她才舍不得送给一个已经看透了它的人,名画不都是这样吗,没人看得懂才能流芳后世,以后自己开个画展,没准就轰动全球了呢。

  简谦言挑眉。

  庄挽气势顿时矮了下去,“那也得等我画完再送你……”

  “嗯,所以才让你帮我收好。”

  庄挽垂头,又被他知道了……

  晚上她把画重新拿给他过目的时候,简谦言看着画上那个执着画笔的女孩儿已经穿上一身天蓝色,顿时舒展了眉目,眸里水光潋滟,把她带到欧式风格的窗前,从她身后伸出修长双臂,撑在木制窗沿上,正好把她清瘦的身板圈在自己与窗之间。

  他刚冲完凉,不知是洗发露还是沐浴露的香味,清爽好闻的青柠芳香,淡淡地萦绕在庄挽鼻尖,让她舒服得只想深呼吸,吸进肺里,幻化成重重叠叠的,他的身影,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消散。

  这么近的距离,一转身就能触到他怀抱。她心慌之际,双眼都不知道该往哪瞟。

  “我喜欢天蓝色的小朋友,以后别再往身上抹其他颜色。”头顶响起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勾人心魄。

  “我没抹啊,小舅你看,睡衣是一整套的天蓝色,如果可以,这个白色卡通图也应该染成天蓝色……”庄挽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一贯认为,聒噪比沉默更容易拯救处于不自在状态的人,所以揪着这个话题准备源源不断地说下去,“连保暖鞋也是呢!虽然都是王伯他们挑的,不过我很喜欢呢,说不定我跟王伯他们就是心意相通来着,嗯……还有卧室里的被子床单都是————

  “哎————”眼前突然陷入黑暗,庄挽左顾右盼,整栋老宅都没光亮,“是不是……停电了?”

  那人的声音却变得近在耳边,吐气如兰,她能听见他声线里最微小的磁粒,一颗颗碾过耳蜗,温柔似水、似烟、似缥缈的雾气,他说:

  “庄挽,不要再说‘没有任何庇护时就不能任性得像拥有全世界一样’这种话。你要的全世界,我一个人给,够么?”

  窗外星光似锦,闪闪烁烁,谁的臂膀强大而柔软,圈住了谁的天地,跋涉千里,翻来覆去,只差一个转身,便是两相缱绻,终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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