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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十二月中旬的天气,首都冷得滴水成冰。

  周六傍晚,庄挽抱着两本书从公交车上下来,今天的工作量不多,自己在墙上绘着也投入得很,效率自然就高。完成了任务后,看着时间还早,就跑去书店挑了两本书,抱着书返校,心里很是满足。

  她的快乐来得很简单,往往只是一日不虚度、心灵上有所得,就会让她发自内心地想要扬起嘴角笑。但前提是————暂时性地忘记那人。

  否则所有笑,都只是假笑。

  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淡去,她的开心、她的伤悲、她的情动、她的思念、自第一眼看见小舅起就萌动的爱恨嗔痴,都会被时间冲淡,就像一场梦,轻轻地过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可是太疼了。

  天寒地冻里,那些温暖,一点一点漫过心尖,疼得她蜷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晚上睡不着时,他轻拍着她背的样子,忽然间涌回脑海里;街头上听见卖艺者拉着小提琴,不自觉就停下步子来听到出神;宿舍同学生日,齐声唱着生日歌时,那人曾经的一声‘生日快乐’在耳边浮响,突然间就哽咽到唱不下去………………

  与他相关的那么多,不能任由它们遗落在时光深处,不能带着它们沉重上路,亦不能装作不曾存在过,庄挽根本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双手卷成筒状放在唇前,轻轻呵着气,任由水汽喷洒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样就可以,假装觉得自己很暖了。

  一只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顾飞扬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庄小挽,明天开始我要跟着你去你工作的地方,你看看你,这么晚了才回学校,万一遇上什么意外怎么办?”

  他上回说要在首都待到她放假才回M市,竟然真的在学校附近住了下来,今天在她校门口都等了一下午了。

  她的工作地点不定,又不愿总是麻烦顾飞扬,所以找来许多借口把他支开,不然他老是要坚持着要送自己。

  “飞扬哥————”庄挽有意拖长音调,垮下双肩,作无奈状,“我迟早要一个人在社会上行走,越早锻炼不是越好么?何况只是乘个车而已。”

  顾飞扬上前一步靠近她,迅速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庄挽没来得及反应,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手里抱着书也不方便推开他。

  顾飞扬趁她还愣着没反应过来,两手捧住她的耳侧,鼓起勇气轻轻在她额前的细碎的短发上印上一吻。

  庄挽瞪大了眼,刚要退开,肩膀就被谁揽住,带离了顾飞扬面前。

  抬头看见线条旖旎的尖秀下巴,还有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眸,然后是一整张熟悉的精致绝美的面容,庄挽这下是完完全全地呆住了,半年多的酸楚和想念在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时,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

  一手揽开庄挽,看她一眼,简谦言伸出长指指着停在一旁树下的车,一开口有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生气,语气淡到极致冷到极致:“上车。”

  本来就惊讶,一时又被他的气场震住,庄挽脑子转不过来,抱着书往车那边挪过去。

  看着她上了车,简谦言转过身来,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衣领立着,把他整个人衬得孤傲凌厉,一双凤眸里寒光流转,薄唇轻轻掀起:“顾飞扬?”

  “是的,简先生你好。”顾飞扬一直就不知道怎么面对庄挽的小舅,在他眼里,这人既是自己崇拜的偶像,又可以说是情敌,至少他自己以为……自己可以称之为情敌…………

  唇角挑起一抹轻讽的笑,简谦言眉目敛起,“你给我听好,我可以允你自诩为她的兄长。除此之外,对于庄挽————其他角色,只能我来当;其他情感,必须我来给。懂?”

  顾飞扬没见过这样周身寒气散发的人,更没听过这样带着冰霜的艰深的话语,此时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懂。”

  然后看着面前年轻绝色的男人转了身往车上去,衣袂生风,身量修长,光芒耀人,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上了车之后两人都不说话。简谦言从K市刚到首都,就打了车过来她学校,刚刚那一幕不迟不早正好落在他眼里,心里起伏着陌生的、往常没有的微恼,他很少这样失控过,人生中除了一两件他特别在意的事,他从来不轻易显露内心最直接原始的情绪;庄挽心里纠着,各种感受轮番上演,但是什么也说不出,话语好似都被冬夜里的寒冷冻在喉间了。

  到了酒店门口,抱着书跟在他后面,她隐隐觉得这人生气了,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便不自觉地落后了他五六步的距离。

  简谦言突然停了脚步,庄挽也跟着停了脚步,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莫名地就矮了气势,心里有点颤巍。两个人隔着一小段的距离,站在酒店门口,影子拉下来,静谧成风景。

  他转身,眉目冷峻不可方物,紧抿的唇线刻出高雅的岸沿;她还是第一次见小舅这般冷傲尖锐的模样,心里哀嚎着‘完了完了他生气了’,脚步却似生了根,定定地看着那人走近。

  简谦言一手把她的书拿过去,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手心相接的瞬间拧了俊眉,大冬天的竟然不戴手套,小手冰成这样,也不怕把指骨冻伤。

  庄挽被他拉着大步往酒店里走,走得太急,她想说点什么都来不及开口,进了电梯还是沉默,他周身的冰寒散开来,快要把人冻僵,庄挽自觉这个时候还是沉默一点比较好。

  听见房卡磁条被感应时‘嘀’的一声,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盘算着等一下就借口进浴室,在里面待到他睡下,自己再出来。

  但一进房间,刚挣开他的手,就被他拉了回去,她头皮发麻,这是要严刑逼供还是怎样…………

  简谦言把她按在房门上,修长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略低了头凝视着她,不开口不说话,眸里流转着寒光。庄挽退无可退,被困在他与房门之间,在小舅寒气逼人的目光下,把头低了又低,拿一颗乌黑漂亮的脑袋对着他。

  脖颈上的围巾被他解开,拿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庄挽抬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如玉长指突然拉开她羽绒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的天蓝色毛衣,他捏着她外套衣领的一角顺势就要把它脱下来。

  庄挽慌了,双手把自己的外套拉回来,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小、小舅,你要干什么!”

  简谦言抬眸看着她,凤眸里一片幽深,薄唇轻吐,隐隐有怒气:“把手拿开。”

  庄挽也急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就脱她衣服啊!

  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这么久不管,突然出现又这么凶,无缘无故跟她生气,还、还解她围巾脱她外套…………累积已久的委屈从心间涌上来,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外套就是不放松,硬着头皮仰脸跟他对视,乌黑的大眼里波光粼粼闪闪烁烁,仿若一扁嘴就要放声大哭。

  简谦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精致冰冷的眉目离她拳掌之隔;庄挽内心败下阵来,但面上仍是硬撑着,手上一不注意,那人稍一用力,整件外套就被他脱下来,顺手甩在一旁的衣架上。

  简谦言取下自己身上纯黑反袖式长大衣,自己只着纯白色的亚麻衬衫,精瘦的手臂从她脑后绕过来,把大衣披在她身上。修长的玉指在她锁骨处的衣领上拉了拉,看着面前的小孩整个人被他的大衣包住,勾了勾唇,正打算把她拉进怀里。

  庄挽却把披在她身上的大衣掀开,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它甩在衣架上,斗着胆瞪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就因为飞扬哥抱了她、触到了她的外套吗?他至于这么介怀一定要把它脱下来吗?

  “怎么?要反?”淡淡的、胁迫式的反问口吻,简谦言俊眉一挑,吐息诱人。

  庄挽骨子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眼一闭牙一咬,涌在心间的委屈化作喉间的话语,背贴着房门,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怎么,我、我不能反吗!明明就是你消失了那么久,一来就这么凶,还、还不准我反?!”

  简谦言眸色更深,身体靠前一步,两手撑在门上圈着她,怒极反笑,刚要开口,却被她打断。

  “你不就仗着我依赖你、贪恋你、离不开你,才敢这么来去无踪的吗!”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已经习惯没有小舅你在的生活了,不认识你之前我十六年都是这么过的,往后也一样可以!就算不可以,也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习惯了…………”

  心里的酸楚一发不可收拾,庄挽把声音拔高了一个调,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决堤而出,断了线一般掉个不停,说着说着就哭得更凶,声音里都是狠重的哭腔。那么多个夜里,没了他的牵引,自己就像浮在宇宙里的一颗微尘,麻木的、孤零零地飘荡着。

  “哭什么?”

  简谦言皱眉,心里顿时软得像沙,有不知名的情绪从心间漫过,不怎么好受,脸色还是淡淡,双臂却把眼前哭得他抓心挠肺的小女孩儿捞进怀里,按在胸前,把两人的距离缩成零,只恨不能揉进心里、融入自己的胸腔里。

  “我不要你很努力很努力地去习惯没有我在的生活。”

  庄挽蹭着他名贵的衬衫,泪水打湿了一片布料,闷闷的抽噎着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我还、我还以为……小舅你……你不要我了……”

  “难道你以为我现在就要你了?”简谦言笑着说,眸里是玩味。

  庄挽:“…………”

  猛地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他按着,挣不开。

  简先生轻微地叹一口气,喊她:“庄挽。”

  她仰脸;他勾唇,低下脖颈,在她略带婴儿肥的下巴处轻咬一口,看着牙印,笑得妖娆。

  庄挽倒吸一口气,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诧异地瞪大了乌黑的眼看他。

  那人凝思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不对,是这里。”然后薄唇贴在她额前被顾飞扬吻了一下的碎发处。

  庄挽:“…………”满脑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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