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年前
冷敷加药物，伍林的脸终于由潮红慢慢变成了苍白，温度降下来了，我握着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手心，喃喃地说：“小龙哥哥，你吓死我了。”
伍林睁开眼睛看见我，虚弱地问：“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起身倒了杯温水，找了根吸管放在他嘴边，柔声说：“喝点热水。”
他看了我一眼，含住吸管一口气喝了半杯，我轻声问：“饿不饿？阿姨煮了稀饭，想不想吃一点？”
他摇头：“不饿。”
我帮他掖好被子，“那你再睡会儿。”他闭上眼睛再度昏睡。直到晚上阿姨送饭来，她让我回去休息她来守夜，我拒绝了，阿姨刚走，伍林睁开眼睛，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我，仿佛在思索什么，我笑着说：“正好，阿姨送了饭，有鸡汤，喝一点？”
他点了下头，我赶紧盛了碗鸡汤端到床边，扶他坐起来，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他扭头避开，“我自己来。”
他伸手接碗，我固执地抓在手里，霸道地对他说：“让我喂你，你要不小心洒在衣服上，护士小姐会不高兴的。”
他怔愣了一下，终于张开嘴，像个孩子一样乖巧听话，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偷偷赖在他家吃饭，他喂我喝鱼汤时说：“让我喂你，你要不小心洒在衣服上，奶奶会不高兴的。”
我猛地眼眶一热，这辈子我享受的温暖和关怀比他多得多，这辈子他就像一只孤独的狼，总是独自走在人生的凄风苦雨中。
喝完鸡汤，他又吃了一小碗稀饭，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匆匆跑出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回到病房正看见他在床上不自在地扭动，我赶紧倒掉水，将空瓶子递给他，他疑惑地看着我，我坦然地问：“要我帮你？”
他脸上闪过一丝赖皮的笑，稍纵即逝，可还是让我恍然，仿佛回到了从前，他张扬跋扈的时候。
他从我手上接过瓶子，命令我：“背过去。”
我嘀咕一声：“又不是没见过。”
他冷了脸挖苦道：“你是不是女人？”
看他憋得难受的样子，我转身往病房外走，边走边嘀咕：“我是不是女人难道你不知道？”
站在病房外我深深叹气，他究竟想把我推多远？
再回病房的时候，护士正在帮他拔针头，我收拾了碗筷在卫生间里洗干净，出来的时候护士已经走了。
伍林仰躺在床上，两眼看着天花板，轻声说：“太晚了，你回去吧。”
“好。”我拿着包包嘱咐了他几句就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翻出在W城买的电热水袋放进包里又回了医院。
我悄悄溜进病房，给热水袋加热，躺在沙发上远远看着伍林，昏暗的光线里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有他的呼吸声似有似无，如果，可以就这样守着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热水袋加好热，我拔了电源，踮着脚走到他床边，塞到他小腿之间，他的手搭在被子外面，我轻轻帮他塞进被子里，听他微不可闻地梦呓：“樱桃，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我悄悄在他耳边说：“樱桃不会走，樱桃不会丢下小龙哥哥，永远不会。”
他终于安静下来，我默然地看着他隐在黑暗里模糊的脸，他的梦里是不是常常有我？他醒着的时候也这么要求我该多好。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听着他的呼吸声，我心平静如水，眼皮疲惫地直往下坠，朦胧中有双温暖的手在抚摸我的头顶，我知道是伍林，我安静地趴在他床边一动不动，他的叹息如微弱的风，吹进我的耳朵：“对不起，本来想给你幸福，可是现在给不了了，所以只能推开你。”
我在心里说：“傻瓜，我想要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让你吃我做的饭，让你穿我洗的衣服，让我听你的心事，让你说我傻瓜。”
可是我不敢表白，我怕他知道我的用心赶我走。
伍林在医院住了两天，等他完全复原已经快春节了，小秦悄悄问我，春节能不能留下来，因为阿姨要回家过年，我记得小秦说过，他也很久没回家了，我说：“我留下来陪伍林，你和阿姨都回家过年吧。”
小秦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行不行？”
我嫌弃地说：“你留下来影响我和伍林发展感情。”
他笑：“明白了。可是你要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就说出国旅游啊！”
小秦感叹：“将来我一定不要生女儿。”
我跟我妈说要出国旅游所以不回家过年了，我妈把我一阵臭骂，我好脾气地认错，但就是不回去，我妈最后无奈地说：“算了，将来你始终是要留在婆家过年的，我早一点习惯也好。”
搞得像曲终人散似的，让我也难过了半天，可是我不能丢下伍林啊。
小秦和王阿姨除夕的前两天才走，屋里就只剩下我和伍林，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我和他朝夕相伴，只是，他对我始终保持着一份疏离。
除夕的前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伍林问我：“你怎么还不走？”
我咬着筷子看着他，“走哪去？”
“回家过年。”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啊，可是我不敢说，只好打着哈哈敷衍，“W城太冷，我不想回去，听说G城的春节很热闹，所以想留下来看看。”
他垂下眼脸，淡淡地说：“你不用陪我。”
我赶紧声明，“不是陪你，其实吧，那个黎满成是本地人，他约我春节的时候逛庙会……”
他夹菜的手顿了顿，我赶紧住口，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他平静地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吃着，轻声问：“那个人……对你好不好？”
我飞快地扒饭，将脸埋在碗里，自从上次害他生病，我每次胡说八道都要小心翼翼，想刺激他又怕伤着他。
吃完饭，我照样烧了两盆生姜水，和他坐在一起泡脚，我胡乱地按着电视节目，他则低头看杂志，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眼电视，问我：“你在烦躁什么？”
我眨眨眼：“我没烦啊！”
“那你干嘛拿遥控出气？”
我很想说，因为你太冷啊，我不这样你会关注我？我想起小时候他做作业，我在他旁边折纸飞机，我故意让纸飞机落在他的本子上引起他的注意，最后他给了我一张白纸，让我画幅画送给他，结果我画了满纸的糖果。
我看了看伍林，忽然心血来潮，抓起桌上的纸和笔画起糖果来，画完写了句：新年快乐！我把画递给伍林，他接在手里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说：“幼稚。”
我不服地回嘴：“你还冷漠没有情趣呢，将来谁要是嫁给你一定会冷死闷死。”
他盯着自己的膝盖笑得凄凉：“没有谁会冷死闷死，因为我……不会结婚。”
我心里一疼，脸上嬉皮笑脸：“你是没遇到和我一样好的吧？要不你娶了我吧，黎满成没你成熟没你狡猾没你有钱，对我虽然好，可不合我胃口。”
他嗤笑一声，讥讽我：“别不知足了，你这样的恶女人，不漂亮不温柔，有个男人看上你就不错了，还嫌弃人家太本分。”
“我是恶女人？”我抓起沙发上的毛巾向他砸过去，他接在手里，继续挖苦我：“说你恶你还不承认。”
忽然很欣慰，他满脸的坏笑是我梦寐以求了多少次才有的呢？
我低头擦脚，将笑容掩饰在眉眼中，伍林不安地问：“生气了？”
我扬起头，豪迈地笑：“你太小看本姑娘了。”
洗完脚，伍林回了房间，我抱着热乎乎的电热水袋跟进去，塞在他的被子里，想起除夕的团年饭，我一边帮他按摩腿脚，一边问：“明天的团年饭你有什么要求？本大厨允许你点菜。”
“团年饭？”他抬起头，眼底划过一丝迷茫，随即垂下眼脸，我咋咋呼呼地叫起来：“喂，你不会是嫌弃我的厨艺吧？”
“没有。”他的声音透着苍凉和哀伤，“自从我妈去世后我的团年饭都是一个人吃的，以后也只有我一个，所以你不需要问我的意见。”
这家伙又触动我的泪点，我抽了抽发酸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不满地说：“本大厨好歹也在五星级酒店混过，问你意见是瞧得起你，你别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啊！”
他笑起来，“就没见过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
我小声嘀咕：“我也没见过你这样自以为不是的人。”
从伍林房里出来，我列了个采购清单，虽然是只有两个人的团年饭，我也要做出一桌宴席来。
第二天是除夕，吃过早饭，伍林在他房间练习走路，我拿着购物清单到楼下的超市采购，所有的东西我都按最小分量挑选，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满载而归。
回到家我赶紧开始处理肉类和干货，看见伍林坐着轮椅出了房间，我把蔬菜一股脑儿地丢到饭桌上，指挥他：“帮我摘青菜削萝卜皮掐豆角。”
我腌好肉泡好木耳和蘑菇，看见伍林正认真地摘青菜，我在他旁边坐下，一边掐豆角一边不自觉地笑，所谓踏踏实实过日子，说的是不是我们此刻的情景？
他抬头疑惑的看我，漆黑的眼珠里映出我的笑脸，我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有些不自在，板着脸戳我一指头，“干什么？”
“看你眼睛里的我。”
他一怔，我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那么厚脸皮的伍林也会被我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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