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席
近来传闻潇华天尊的申苏殿内不□□宁，天尊的私厨里的小仙娥子夜时分总能瞧见有什么东西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棵紫藤树下晃来晃去，影影绰绰的，似乎是罩着宽大的朱色长袍，形同鬼魅，还以为是紫藤老成了精竟有了修为化作了人形。只是再仔细瞧去，夜色中陡然生了袅袅的白雾，已是没得那朱影，恐以为自己花了眼。
众人听了不觉联想到两处侧殿住着冥府的那两位人物，阎君濑宋和神婆孟姜。
前些日子因这祝神巫逃婚的事莫名牵扯了这两人去，已私下传出了不少版本，天尊去了阎殿后，阎浮提州又派了一个冷面阎君带着貌美如花的小司来探病，宋王濑也是日日吩咐了厨房叫人熬了药算准时间一日不落的端过去，这样的重视。
小仙娥与守卫的神将都纳着闷，这神婆是个什么人物，况且孟姜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越发有了神秘感，本盼着天君的水席上想着望上一望，却又听说因病婉拒了天君的恩泽。
孟姜也是郁闷的紧，眼见着宴席的日期愈近，精神指数刷刷上涨身子骨却不见得痒痒，总觉的惫懒，走路都飘着，应是伙食条件没跟上，怪是天尊的饮食也太素没得点油水又不供宵夜。
夜晚饿醒了又实在不好劳烦别人再去做，只得鬼鬼祟祟摸去了后院的私厨，想要自己做些得味的饭菜一解闲愁，披了濑宋的衣服被发现也断不会扯到她头上。去的次数多了就越是忍不住，饭量涨到了狼的胃口，身体却还孱弱的跟个小羊羔似的。
宴席前夜九重天上清风朗朗月华一泻千里流入申苏殿大片的竹林中，竹叶反了光聚在一起将竹节的部分与浩荡月色隔绝，形成了一片竹海，中间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是谓绝色。是以早换上了童子小褂短衫梳了丸子般双髻的孟姜看见了濑宋堵在去后院私厨必经之路——竹林的长亭里赏月抒情也觉得是情有可原。
抒情寄月这种事是需要境界的，所以孟姜想自己装作路人目无旁视的走过去也算是识相知礼。
正低调的作了童子的样子以高频率的速度迈着小碎步悄悄的自濑宋的身后拐出竹林，暗喜之际濑宋的低沉的声音吓的她心脏都漏了一拍。
“月色很好，仙童是要急这去什么地方？”
孟姜懊恼的背着他摆了个极痛恨的嘴脸，转过身硬着头皮堆了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作了揖恭敬道：“原来是濑宋阎君啊，这竹叶太密小仙端的没有瞧见，叫阎君取笑了。”
不等濑宋询问她的去处，又一本正经的极诚恳的劝道道：“如今殿中有了传言夜晚有了鬼魅穿了朱服晃来晃去的，阎君爱穿绯色的衣服，即便要做些风雅之事还是暂且忍忍罢，叫人误会了就难说了。”
濑宋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颜色，解释道：“原是与潇华天尊请教些道理，不觉天色已晚回殿的途中却迷了路，倒要谢谢仙童的提醒了。”
“不谢不谢。阎君出了林子遇见一个吐雾的瑞兽左转进去就是寝殿了。”孟姜急着去祭五脏庙，只想打发了这货早早脱身，凭着记忆随便指了一处，毕竟竹林这么暗，鬼知道她长了什么模样。
孟姜心中小人宽面条跪求滚犊子。
却不知道濑宋就是巴巴的来这儿专门堵她，怎么会轻易放她走，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起了逗弄人的恶趣味，就顺水推舟的问道：“我倒想去瞧瞧仙童说的那鬼魅，免得凭空胡乱担了罪名，不知仙童顺不顺路？”
孟姜头摆的跟波浪鼓似的：“不顺路不顺路，小仙正要去寝殿跟您正好相反。”
“这样啊……”濑宋貌似遗憾的吊高了嗓音，见孟姜从波浪鼓变作了小鸡仔头点个不停，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也便一同去了罢，独身一人否则真叫人误会了去。”
又满意的见了她立刻哭丧了脸僵在原地，嘴角上扬的更明显了些。
孟姜就是再笨拙也瞧出濑宋这是诚心整她呢！八成早就晓的自己装了仙童跟她演戏，暗咬了牙叫声晦气，声音立刻就冷了几分，他故意捅破了这层纸不让她好过，那就更别指望她能给了好脸色：“阎君想逛且随便吧，小仙是没空奉陪阎君开心了。”
语毕豪气万分潇洒的甩了袖便走。心中却是难过没了宵夜，打算好了明日也不必揣了身份尽管放开吃个尽兴好了。
站在原地的濑宋看她走的远了这才收起笑意去了后院，特意嘱咐管着厨案的宫娥将柜门锁的紧些，暗叹管住她的嘴也是个难事，明日水席上还有的计较。
然而孟姜千算万算没料到的是，她竟睡过了时辰！
等披了衣坐起天色已大亮，急急的叫了小丫头过来问了才知道酒席已经过了开端，也不知牡丹燕菜上了没，揉着眉心忍着怒气将语气尽量放的平稳些问了小宫娥为何不叫她。
小宫娥委委屈屈上前说了：“本是想叫的，奈何濑宋阎君说您身子虚，既然困乏就不必再催了尽管睡得饱饱儿的好好修生养性。”
孟姜：“……”
孟姜急急忙忙理了衣冠赶来之际，天君的水席上的八个冷盘的下酒菜已经吃了七七八八，等了压桌菜的空档各神君仙家随了天君一齐去看了那八重樱。桃林里暗香浮动，疏影流离，人影重重，唯独玄元星君坐了没动，那丹樱他是早先就瞧了的，水席上菜的顺序极为考究，为了那开花早些的樱树错了上菜的时辰对他而言是不值当的。
却不料极偏的一处的席位也孤独的坐了个小仙童正晃头晃脑的满桌子挑菜，塞进嘴里后一脸的满足感叹，小表情丰富的让人心生欢喜。
古人有云，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放在九重天上一样管用。
好容易找着个志同道合不为“俗物”所动的知音，纵是满腹吃论，没个知己把酒畅欢亦是憾事，玄元星君激动的巴巴凑了前去搭讪。
孟姜正为还来的及尝到大件热菜而松了口气，本应先找了天尊告知，只是席上都没了人影想是去瞧了月老的樱树，就挑了一处没坐过人的地方大快朵颐，等众人都回来了再行解释。没注意到玄元探了过来，差点没噎住呛了嗓子连连咳嗽，从席上随便抓了什么乘了水酒的器具就往嘴里倒，足灌过三大口才缓过劲来。
又看到玄元星君极惋惜的瞧着她手里的什物，听他感叹道：“小仙童啊，桃花酿可不是这么喝的，你当是水解渴么？这后劲可是极大的……”
于是整个人都在桃花纷飞中凌乱了，到底让不让她好好吃个饭了？！
话说着就有仙娥端着热菜上席了，零零散散有的仙家也回了座，无非是赞叹那樱花的繁盛，天君看的移不开眼，请了天尊和几位神君就地设了席，吃酒赏景端的好雅兴。
什么赏景？！孟姜诽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开小灶……
玄元星君见孟姜嘀嘀咕咕的样子有趣的很，这边离主席远的不止一星半点，居此的仙家少之又少，是个吃酒的好地方，就挨着孟姜身旁坐了。
孟姜前身是九重天上的神官，毫不夸张的说，与玄元星君同流合污了好些光景，当下见着了故人也是欣喜异常，小脸似要放出光来。思虑到身份问题又敛了神色如常的客套道：“原来是玄元星君，仙童方才失礼了。”
“哪里哪里，看你这装束肯定是那位神君的童子，这热菜你好好尝尝，与我一同说说味道如何，九重天上的神君除了柏狐那家伙都古板的很，你可别随了去，该去我的酥酿居走一遭就晓得了什么是人间至美。”
孟姜：说好的做彼此的陌生人呢……
牡丹兴起于唐，而牡丹燕菜是出自武后时，孟姜那时也下界尝过，不知怎的却食之无味，大抵与心情有关，当时纯粹是为的填饱肚子，比不得当今，民以食为天，在她心中天大地大吃为最大。
这牡丹燕菜流传至今已经逐步改良越发精致，主料除了基本的萝卜还添加了海参、鱿鱼，鸡肉等五花八门的配料。眼前的这盘成品洛阳燕菜，将香菇竹笋火腿海参鱿鱼火腿切了丝儿一层层的叠放了摆出色泽艳丽的造型，中间用蛋皮做出牡丹的花心散出悠悠的香气，用略清的鸡汤缓缓自边缘浇了入笼蒸煮，汤上飘了些许的香菜，既中和了味道，又衬的牡丹色泽如玉夺目璀璨，上菜的时机把握的刚好，只见云烟缭绕间牡丹姿态变幻无穷，今人食欲大动。
牡丹燕菜一出，玄元星君立刻收了嘴，端坐了默默的品味，眉宇间的神气使她想起了潇华天尊制竹的时候也是这般的专注，听说人在认真的时候最好看，此言不虚。
自觉此刻就是她要的天时地利人和，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拉着玄元也不拘束的胡乱调天侃地。
玄元吃了菜品和孟姜聊的很是尽兴，竟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喝了桃花酿微微的醺，冲她叹道：“小仙童，今日相逢本是缘，我从前却是有个如你一般性情的道友，乃干的灭妖诛神的勾当，是个豪放派，做的天下吃食。”
“可恨为的什么弃了我这等挚友，这混账再来跪了我跟前也管叫她踢走。你万万乖些，人间的东西除了吃的都碰不得。”
孟姜仔细听着，前额也微微的疼，敢是那三大口桃花酿逐渐上了头，忍了此番笑着：“星君不要沮丧，我听说那阎浮提州上的往生殿中的孟婆也是个做菜的好手，你且与她交了看看，前尘众事冥冥有这千丝万缕的牵扯，是理也理不清的。”
玄元倒酒的姿势停在了那里：“孟婆？你是指那住了申苏殿的孟姜？”
“星君知道？”
“你便是不提我也要去找她的。”
玄元见孟姜有些惊讶，眯了一口佳酿低了声道：
“你这小童便是不知道了罢，脱扈山上有种叫植楮的神草，可做了名为忘忧的汤，滋味极好，曾有幸随天尊去拜谒元老，喝的便是这个，只是山上有了状似龙骨的天婴，凶巴巴的守着，阎君宋濑赚了我的朱衣听说是在她那里，那朱衣披了可护住心脉要处，再凶狠的的天婴也可保的性命无虞，顶多是卧榻几天受些皮肉苦罪罢了。”
(https://www.motanwx.cc/mtk58146/3017621.html)
1秒记住墨坛库：www.motan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motan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