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年
陈梓楠的手是颤抖着的。
她紧咬着下唇，皱着眉。刀刃轻轻地接触着她洁白光滑的肌肤，她如果不敢用力，就不会有血渗出。
内心纠结着，她怕了。
算了。
“事已至此。”她偏过头，狠狠地在手臂上划出血口。
先是如纸片划过，皮肤被撕开一道，继而那道痕迹开始充满血液，到最后疯狂的涌了出来。她本应该是无畏的，就像被黄毅划伤时都没有觉得什么，但她永远没办法对自己下狠手，这算是第一次。
她一只手拿着瓷碗，一手横放在碗上，看着鲜血渐渐填满小碗。
积满一碗的血，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从衣服上最意撤下一条，包扎伤口。
不过说到底，这衣服也不是她的，是那黄毅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去店里。
“咳咳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她一转头，发现老祖竟然已经醒了过来，自己起身了。
她没想到竟会恢复地如此之快，但作为医生，她的本能就是照顾好病人。快步上前，想让他再躺下歇息。
他轻推开了她的手，面容不再惨白，笑着道：“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全身上下哪里不好呢？”
她不再言语，离开他身边之前偷偷瞥了一眼那碗血。如固体一般平静，丝毫未减。
她不明白，不明白一切。
“是你救了我吧。”一听到老祖这话，她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接下来说什么。
看着她有些许埋怨的神情，似乎是在抱怨他竟然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她道：“嘿嘿。不好意思，现在才想着谢恩。”又立刻收起笑容，从沙发上翻身下来，面对陈梓楠跪下。
她见状赶忙上前，想扶他起身。
“朱云在此谢姑娘救命之恩，若来日得幸能帮助姑娘，朱某在所不辞。”
第一次听见老祖的名字，她略有些诧异，却也不敢直接问他关于名字的问题，怕他有所不满。
“这些都是梓楠应该做的，大人不必言谢。”她站着还了个礼，又立即上前将老祖扶起。她表面上是笑着，在说“梓楠”这二字时也是犹豫了一下，希望那老祖不会意识到。不过说到底，也有好些问题想问他，“先生可否告诉我，您为何伤得如此之重？”
即使很想知道那瓷碗之谜，但就怕这么问有些唐突。
“我不过出去云游……”他起先还在笑着，恍然间看见梓楠严肃的神情，便不敢再开玩笑了，“实话告诉你，我去边界了。”
“他们不是说……”她的盯着他的眼睛，好似一定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同化，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这个词吧。我上次去边界是一个月前，但那次在外面呆的实在过久，又忍不住到处逛逛，打听些消息来。大概是你到这里时我才回来，可能沾上了很多外世的气息，导致这次去边界竟然被伤害了。”他拍拍自己沾满血的袖子，似乎想把那些斑斑点点去掉，“都怪我……大意了。”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同化。她在心中默念着，也许老祖在外待了一个多月才被沾染一点，那她自己才刚来没多久，岂不是……
“那我应该能穿过那里吧。”她充满期待地看着老祖。
而他却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不。我能穿越迷雾，却仍不能穿过后面的东西。因为我生于此中，即使是我的先祖创造了一切，但也只限于那所谓诅咒。而你，恰恰相反。你无法穿越那迷雾，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控制你自己。这跟在外界呆的时间长短没有关系，有些人刚来一天就完全被同化也不是不可能。”
看梓楠听的似懂非懂，他也没有讲下去的兴致，变出一套衣裙，塞在她的手里，并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至少我还能让你看起来好一点。走吧。若你真想要逃出这个地方，就必须进入皇宫内层，那个只有皇帝在祭天大典才能去的地方。”
她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看着怀中的那套女装，抚摸着。
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心中种下。
她换上衣裳，辞别老祖，按照原路返回。
在这里呆的一天，还真是奇妙。
觅渡。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一名女子，身着白玉兰散花绣罗裙，外罩翠色织锦貂毛斗篷，头顶坠马髻，上别金制花配蓝流苏。清新淡雅，却又不缺贵气，配上面部精致的妆容，更显别致。
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使她感觉略有不适，径直上前，走到店小二面前。
“请问黄毅，黄先生在吗？”她努力让自己的谈吐更加得体。
那店小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连忙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她：“在在在，贵人您先请坐，我去请他来。”
他急匆匆的跑上二楼，推开了他们店长所在的小屋：“黄毅！”
那人不紧不慢地放下笔，斜眼看着店小二，似乎随时都会发怒。都吩咐过不要打扰他了，怎么又来。
“楼下……有个……人……找你……”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青鸾被那店小二先前的吼叫吸引过来，从旁边迈着小碎步走到黄毅门前。
“不不不……那人，那女的，像是个贵人，你快去看看！”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房间，把黄毅拽了起来，往门外拉着。
黄毅甩开他的手，仔细思索着自己是否认识什么贵人。
好像除了她，真的没有了。但不可能是她。
他一下楼就看见了她的背影，那衣装一看就不是她，这才放下心来。
那女子似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缓缓起身，转身面对他行了个礼：“黄先生，好久不见。”
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怎么是她？他依稀记得一年前那声音，一模一样。虽然那面庞似乎被施了些脂粉，略微好看了些，但这就是她。
“长公主殿下，好久不见。”他回礼。
后面的店小二听到这称谓似乎有些惊讶：“长……长公主？”
黄毅并不理会他，而是朝陈梓楠比出一个“请”的姿势：“可否愿意去二楼雅座谈一谈？”
她虽心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不就是走了一天么，至于这样么，毫无逻辑，无法理解。
黄毅如当时一般，沏了一杯茶给她，却没有给自己。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我相信，您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梓楠正欲开口，那黄毅又继续说道：“一年了。我们本不熟，也不知您为何还要来这间茶馆。看您的打扮，想必也回到宫里了吧，当时您的承诺……噢，我忘了，你也不曾在草民家中借住过……”
“我……”她想要辩解，不知这黄毅说的哪门子话，什么一年不一年的。
“不，您不用解释，贵为公主，屈尊来草民这间小小茶馆，也委屈您了吧。而且……”
“停！”她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天方夜谭，“我才刚走一天，什么一年啊！我也没回宫，就是碰上了那老祖，被逼在他家住了一天。”
他沉默了。他很想再说下去，但最终还是听到了一个答案，无论真假。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实际上，刚才那番话，不过就是想告诉她，他这一年究竟有多担心她。
“说。细节。”他不再如刚才那般急切，冷冷地看着她。
陈梓楠将一切告诉了他，包括那神秘的房子，诡异的梦境，只是幻境的童子，填满便能救人的血碗，以及老祖说的话语。她将它们完完全全的复述一遍，他也十分耐心地聆听着。
“你，回宫。”这是他得出的最后结论，眼神冰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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