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清风幽谷高山流水

　　傲立天空之上的白路看了陈生一眼，原本滔天的煞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陈生一般和煦的微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可以。”

　　说完，白路完全不管脚底下马贼惊恐的目光，在半空中盘膝而坐，双手轻轻抚上了旷离的琴弦，而这一次，发出的不是一圈圈的音波，也不是锋利至极的灵箭，而是真正地用旷离弹奏起了一首真正属于自己的意境之曲！

　　飘渺空灵的声音随着白路十指连动在陈家庄上空缓缓飘散，任何一个听到这首乐曲之人，几乎都都陶醉在了其中，就连之前满身杀意的云殃，甚至是作为修真者的“藏仙人”，瞳孔也开始扩散开来，表情随着曲调的变化而变化，就像一只只木偶，被白路的琴音所操控！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便是陈生，他的脚步踏着那飘渺乐曲的节奏，轻飘飘地移动着，离此处越来越远，或许他也认同了白路乐曲的感染力，即使是作为一代琴圣的他，也对着乐曲美妙音符中蕴含的危险有所警惕，正当陈生即将完全离开白路视线之时，一束耀眼的青光冲天而起，让陈生的身体蓦然一顿，瞳孔微缩猛地回头，这一回头，让他看到了此生仅见的奇异景象：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眼睛微闭，脸上皱褶遍布却又充满生机的高士从旷离之上缓缓站起，而且凭空长大，瞬间达到了百丈大小，手中握着一把合拢的纸扇，他的发须就如真实存在般，随着微风缓缓飘动，身形的凝实程度，几乎堪比真人！而他身上散发出的古朴气息，更是令白路本人都通体一震！

　　“这……旷离之上竟然能诞生出古代高士，这尊古琴果然非同凡响！”白路连自己都想不到，随着自己琴艺的造诣在十数年间不断地打磨，精进，触及到琴之本意的他竟然在无意之间引动了旷离隐藏的招式，这一式会出现怎样的效果，连白路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继续把这首曲子弹下去，将这首在自己脑海中旋转编排了十数年的曲子，淋漓尽致地弹奏出来！

　　“清风！”白路福临心至，嘴中轻轻吐出一个词，

　　那高士出现之后，眼皮微抬，持着纸扇的右手轻轻一动，那纸扇蓦然间打开了两成，一股强烈的风暴从那纸扇中席卷而出，但诡异的是地面的树木在这风暴下根本没有任何晃动的迹象，只有那一串串音符，随着风暴的席卷范围越来越广，声音反而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到了低声耳语般的地步。如此轻微的声响，在经过众人的耳朵之时，却好似一缕清风直接吹入了所有人的心神，此时，无论是马贼，还是作为修真者的“藏仙人”，在这清风拂起的瞬间，通通眼睛一闭，陷入了昏睡之中！

　　远处的陈生终于露出了极为罕见的震惊之色，在他眼中，白路仅仅是弹奏一首曲子，就能够造成如此碾压式的伤害，简直是不可理喻！

　　“清风幽谷高山流水……依在下对琴的领悟，只能做到第一式，不知陈庄主，是否满意？”白路的声音在天空中幽幽响起，他的双手在清风拂过后逐渐停下，环绕天地的琴音也终于在此时告一段落，一曲结束，来找麻烦的一众马贼毫无悬念地被击退，而且是以如此优雅的方式，以最适合陈家庄的方式抵御了这一劫，这不得不说是上天的造化。

　　“满意，非常满意，哈哈哈哈！”陈生愣了一愣，随即仰天长笑，那笑声中蕴含着释然，还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毫无杂念的高兴，如今的陈生就像一个孩童一般，笑得肆无忌惮，就连他的发须都在微微颤抖，好像在欢快地跳跃，“林道友，能遇到你是老夫一生最大的乐趣啊，哈哈！”

　　“林玉能有如此造诣，全拜陈庄主所赐。”白路从半空中缓缓降下，向着陈生深深做了一个揖，若是这些年没有与陈生一家在一起的耳濡目染，白路绝对不会花上十数年去修炼琴艺，当然也不会有如今的一式清风，白路终于摆脱了旷离暴力的使用方法，跨上了另一层台阶，靠着自己将旷离无尽的潜力开发了出来。

　　“不过在下想问一句，陈庄主是如何预料到在下是修真者的？”白路对陈生之前那“如我所料”的话很是疑惑，凡人怎么可能会理解修士这种存在？

　　“因为老夫看了这幅画。”陈生微微笑道，从怀中掏出一个画卷，，手臂轻轻一抖，那画卷直接展开，其长度近乎恐怖，竟然掉落在地之后还在地上蔓延了三丈之多，浓浓的墨香铺散开来，上面所画的竟然全都是白路从幼年开始的所有经历！那一幕幕场景被简洁而又鲜活地勾画在宣纸之上，白路从上面看到了自己，看到了白家，看到了化蝶谷，龙须上，看到了那场大战，甚至看到了柳蓝欣和林入尘！这画卷上的一幕幕让白路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的今生今世，窥探着自己一生崎岖波折的经历，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白路的眼神，静止了数息之久，才缓缓回过神来，无限的震惊取代了瞳孔中的茫然，自己的一生怎么会出现在这画卷之中，这根本是连作为修士的他都无法理解的事！

　　“这是云眉当年欣赏道友所弹的第一首曲子之时所作，刚看到这幅画时老夫也依旧保留着怀疑态度，现在看来，老夫的妻子鉴赏之力还不算太差。”陈生轻抚长须校道，面色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自豪，想要从琴音之中听出他人的具体经历，甚至将弹琴者心中的画面完整地画出来，陈生自认做不到，至少当年的自己做不到，而云眉却能做到这一点，可见其鉴赏功力已经到达了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呼……”白路长出了一口气，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若非他亲自经历，绝不会相信凡人有着这种能力，这简直能与修真界的搜魂之术相媲美，只不过云眉借助了音乐这个媒介而已，而且再加上陈生那一身能够外放的浩然正气，他们二人已经是超越了凡人的“凡人”，就连白路都不能等闲视之。

　　“那么林道友，是否可以回屋与老夫叙叙？在如此天寒地冻的环境中交谈，实在有失氛围。”陈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与白路双双离开了此地，不久，原本晴朗的天空再次被灰蒙蒙的云雾所遮蔽，漫天的大雪纷纷飘落，片片雪花如一层层薄纱，将之前大战的痕迹轻轻抹去，陈家庄再次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这一夜，白路与陈生秉烛夜谈，听着白路将他那崎岖波折的大事记平淡地娓娓道来，让陈生好像身临其境一般，陈生心中的淡然被这一次次的历险冲击得平静不再，让他这个本质上的凡人，第一次冲出了略显狭隘的视野，冲进了更广阔的天空，让陈生已经达到极致，无法寸进的琴艺，再一次有了提高的可能！

　　一夜过去，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听完了故事的陈生郑重地向白路做了一揖，然后重新摆弄起了自己的古琴，在年近花甲的暮年之时，开始向全新的领域探索，临走前，陈生留下了一句话：“若此曲完成，老夫此生便再无遗憾，若此曲未结，在老夫寿元将尽之时，将其赠送给道友，愿道友继承老夫遗志，务必将其完成……此曲将是老夫一生最后之心血，便将其命名为：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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