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轻松地取走了手机。
陆遥顺着他拿走手机的手抬头望去看到的便是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轮廓，在大厅暖黄的背景灯光中显得有些清冷。
他的目光在手机上留连一阵，面上挂着的浅淡笑容消散得快看不见，一双眼暗沉无底看不见光。
——你看到了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呢？
陈雅馨的身体此时有一刻的僵硬，接着马上恢复了平时的淡定优雅。即使如此陆遥还是感受到了她一瞬间的紧张。
她听到陈雅馨说：“阿遥问我要签名呢。”她语气随意自在，“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
陆遥把一瞬不瞬看着方行舟的目光移到陈雅馨身上，看到她正在掩嘴轻笑，完美无瑕的脸光彩照人，耳畔一对硕大闪亮的钻石耳坠熠熠生辉。
“你也来了。”陆遥干巴巴地对他开口，然后看看陈雅馨又看看方行舟，说，“陈小姐比想象的还要平易近人。”
他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目光又扫了下手机：“挑在这种时候回忆童年趣事也真是好兴致。”
“你凶什么呢！这不是正好提到了嘛！”陈雅馨娇嗔一句，听得陆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女神撒起娇来原来是这种样子的？！哦……好可爱啊，要不要上网匿名爆料下？
方行舟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划过陆遥，猛然间让她心惊胆战，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鬼。
这时又有人叫住了他。
他把手机甩给陈雅馨：“先失陪。”然后转身头也没回地走了。
在他出现的这一小片刻里，从头至尾陆遥都没能从他脸上分辨清他是怎样的情绪。
是隐藏太深还是觉得他人不配走进他的内心深处？他什么时候可以明明白白把自己的心坦露出来？
接过手机的陈雅馨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才继续面带优雅地对陆遥说话：“我们继续看？”
说着她把刚刚没来得及给陆遥看的手机相册伸到了她眼前。
陆遥听到她的话条件反射地看向那个手机屏幕。
——一张略有年代感的照片便措不及防地落入她眼中。
五！雷！轰！顶！的感觉立刻窜进她的四肢百骸。
陆遥真的觉得自己被雷劈了。
她呼吸一滞，脑中空白了片刻。
陈雅馨的声音遥远得好像仙音：“这姑娘看起来还挺讨喜的吧？……大家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呢。只可惜我没能亲眼见过她……”接着她好像才发现了陆遥有点不对劲，眨着眼问她，“……一张照片罢了，也不用太放心上？……”
越到后面她的话听在陆遥耳里越是“嗡嗡嗡”一片声响。
照片明显是把以前那种旧照片进行扫描保存下来的。
照片里一个身穿及膝连身裙的半大小姑娘，长得灵巧动人，手里抱着一枚奖状，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但是她看起来并不开心，扬着脑袋闷闷不乐地瞪向镜头，小嘴噘得能挂油瓶，显出另一种生动活泼来。
照片背景是一幢别致的小洋楼，两旁植满青葱高大的香樟，碧绿油亮的叶片在照片中泛着墨色，沉淀着光阴流逝的沙尘。
这本是寻常不过的一张旧照片罢了，在什么海角论坛豆苗小组发个怀旧帖子，分分钟都有一群跟风装逼人士甩出类似的老照片来糊人一脸，顺便还会配上点明媚忧伤的矫情文字以示对过往的感伤。
然而就是这看似寻常的旧照片让此刻陆遥的内心翻腾不已。
——这照片里的女孩子真是和她所知道的儿时沈静长得一模一样！！！
陈雅馨不是在逗她玩吧？！
不是吧？！！
不是吧？？！！！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照片？”半晌后陆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照片啊。其实早就在我们朋友圈子里流传开了。”陈雅馨的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寻的俏皮。
“……”
那她陆遥是不是还得感谢她把她往他们的朋友圈带得更近了一步了啊？！
“大家都说他在外面玩了个小演员，其实一开始我是不信的。”陈雅馨暗灭手机屏幕，“他这人把，看起来不着调，其实对感情还挺认真纯情。”
…………
陆遥表面安静地听她说话，同时脑海中疯狂搜寻有关方行舟的记忆。
陈雅馨的话语如同潺潺流水般娓娓道来：
“他惦记这个叫沈静的一惦记就惦记了十来年，你说好笑不好笑？”她的语气忽然之间变得有些落寞，“这么多年来还没见他和哪个女孩子能走得特别近呢。”
“——所以我羡慕你啊。”她一双美目幽幽地望向陆遥。
陆遥脑海里还在回忆着方行舟这个名字。
没可能啊，她真不记得从前的沈静有认识过什么叫“方行舟”的！
因为——
她就是沈静啊！！！！！
照片里那个一脸别扭不乐意的小姑娘，明明就和她小时候如出一辙！！
就连这张照片的原件，她也记得自己老家有张一模一样的，回去翻翻说不定还能找出来！！
所以他们是哪里弄来的这张照片？！还一个个满脸高深的样子？？！
陆遥纠结又复杂地看向陈雅馨：“这……你确定没弄错？”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又震惊又莫名其妙的心情。
他们都是活在哪条世界线上的人啊？！！总不能就她陆遥是穿越来的吧？！！
陈雅馨温婉笑起，眼角弯弯：“当年我们几个都亲眼见过照片原件。”她似在叹息，“千真万确的事情。何况她早就去世了。”
照片上的人没死！没死没死没死！！不要咒她！！！
陆遥听到陈雅馨最后一句话，激动得都有些颤抖。
她还好好地活着啊……
他们口中所说的沈静……就是她啊！陆遥啊！！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找到方行舟，想要把她所知道的一切事实摆放在他眼前。
她急切地想告诉他——她没有死！他要找的那个叫“沈静”的姑娘其实，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活蹦乱跳地在他眼前！！
——她想让他好好睁大眼，看看她！！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试着努力平复激动又稍带欣喜的心绪，但是总也抑制不了。
陈雅馨只当她是忧伤委屈激动得难以自已，纤纤玉手柔缓地拍上她的背部，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她：
“放下吧。他对你可是我这十几年来看到过最用心的了……当年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很是伤心了好久呢…………”
陆遥听着这轻柔的声音，觉得她得先让自己平静下来一点，不然待会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她抖着身子把脸掩进双手间，沉默了许久从掌心中抬起脸后却听到主持人在台上中气十足地宣布宴会开场，声音传到耳中又远又近。
这期间来了不少朝陈雅馨打招呼的熟人，纷纷掩饰不住对陆遥的万分好奇。
陆遥从陈雅馨口中得知到，在开场舞开始前她们是需要待在场边休息处的，等到拍卖晚宴正式开始才回坐到中间安排好的席位上。
席位被设计得十分巧妙。整个宽敞的晚宴大厅，席位被设置在中央，后方是一片宽阔的舞池，而在最前方则是不久之后即将拍卖物件用作慈善捐助的高大舞台。
开舞由范影帝牵着温美人的手开始。一个步伐优雅，一个身姿蹁跹，半曲过后越来越多的人两两结对步入了舞池。
陆遥的目光无意识地四处寻找方行舟的身影。
没有……哪里也没有。
不久后陈雅馨也被一位看着风度翩翩的男士邀请去了舞池。
陆遥一个人变得有些孤寂。
她目光有些沉滞地盯着面前的红茶杯盏，看到杯中茶水一圈一圈晕出天顶吊灯明亮的光波。
然后在茶水光晕中出现了一个她熟悉的影子。
“来吧。”他说。
她将一双泛起涟漪的眼望向他——
他身着一袭合体的黑色西服，身姿优雅笔直，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两缕不羁的发丝轻轻垂在额间。
他微微点着下颔向她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掌心向上，纠缠曲折的掌纹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她心里那根弦又被拨动了一下，深深一吸气，将右手交到了他手中，然后便被他带离了方才坐过的位置。
她和方行舟走进舞池。
灯光阴影处投来不少暗戳戳的目光——好奇的，不屑的，看好戏的，都在等待陆遥的舞姿，都在等着看她会跳成一个什么样子出来。
陆遥可以算是在这场晚宴中咖位最低的人了。要不是顾忌她身旁的那一位，大概在场旁人的目光会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有人捧有什么用？多得是扶不上墙的强推之耻，结局也无非是被喜新厌旧的金主抛弃了罢了。
他们等着看她出丑，看她哪一天会被高高举起，重重抛下。
方行舟一手搭上陆遥的肩膀，一手扶住她的腰肢：“会跳吗？”
“你不觉得现在才问我这个太晚了吗？”她有些按捺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真相的心情，望着他胸口的第二颗扣子，“如果我不会怎么办？”
“不会我教你。”
但是她想过了，她要等等告诉他——他会惊喜吧？
舒缓悠扬的新一首圆舞曲被演奏出来。
他牵起她，脚下步伐开始动起来。她配合着他的步伐，裙摆在脚下开出步步姿态婉约的花。
“你有练过？”他问。
“有。”她从前日日都在练的。刻在灵魂深处的动作，怎么会忘记？
“好。”他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你对刚才看过的照片就没点想法？”
提到那张照片她心中一急，脚步变得凌乱，话语跟着不经大脑地冲出口：“沈静吧？！那照片……”还没说完便脚步错乱地踩上他的鞋面。
她停下踉跄的脚步心慌意乱地抬头看他：“那照片我家里也有一份！”
“别闹。”他漫不经心道。
她这才看清他此时目光沉沉，眼瞳深处藏着数不尽的风雨漩涡。
周围人看到他们此处的异状，三三两两投来灼眼的视线。
“……说出来也许令你难以置信，”陆遥深吸口气，又轻又有力地说，“但是她没死！”
“陆遥。”他撩起她鬓边发丝，俯身凑到她耳边，“你什么时候这么会逗我开心了？”
“我就是沈静！！！”
“嗤——”
他身上的幽幽暗香冷冷地顺着她的嗅觉传到她五脏六腑，冰得她四肢一片发麻。
“陆遥。我以为你已经懂得分寸了。”
“得寸进尺也要有个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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