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装？”李相柳的表情僵住了，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顿时出现几分茫然，他迟疑道：“你一直觉得我在……装？”
老国王嗤笑道：“不然呢？以为我真会相信我们之间有深厚的父子之情？你明知道我们根本不是父子！”
他嘲笑李相柳：“还是天真地以为，我会相信一个人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算上今天，我们才认识五天不到！”
李相柳呆呆地看着老国王，“你真这样想？”
察觉到李相柳力道一松，老国王直接反制，修长的手指攀上削瘦的颈脖，他不断收紧手指，使李相柳的呼吸开始急促。
老国王一把夺过铃兰，像垃圾一样扔进海里。金色的柔光从眼眸褪去，浅褐色的阴翳蒙在眼底，一头白发落了些沙子，陷进李相柳肩窝里。
他掐着李相柳的脖子，羞辱道：“既然你不能推翻我的统治，那就早点去死吧。废物王子，别恶心我。”
老国王还是很美，美得十分扭曲，美得一眼就让人心动不已。
刚好夕阳未落，月亮初升，半侧天空染上橘黄色的迟暮，半侧天空蒙上深蓝色的浅纱。
繁星藏在不起眼的蓝意中。老国王右耳晃动的耳坠一闪一闪，像漫天繁星中的一颗，落在一片白色的暗影里。
被李相柳折腾了一下午，老国王俨然有了一丝落魄，宛如蒙尘的钻石，失了几分耀眼。依旧有着让人追寻的美丽，可惜他说的话不美，也不动听撩人。
像狠狠给了李相柳一刀，有种刀子扎进胸膛的感觉。有种迟缓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痛疼。很快，心跳加速的心脏平复激动，像流干血液，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
沉闷平缓的心跳声仍在规律地跳动，世界却不怎么鲜活了。
李相柳愣愣地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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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克伦斯公爵姗姗来迟，并看见老国王快把王子殿下掐死时，他的内心是震撼的，且疑惑不解的。
他定了定心神，喊道：“陛下！陛下！那是你的儿子啊！孝子来的啊！纯纯的孝子啊！”
克伦斯公爵边跑边喊，生怕老国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殿下现在略微不孝，但陛下也不至于把小王子掐死吧？”
“多年来的布局可不能因为小王子毁于一旦啊！陛下三思啊！划不来啊！”他连忙劝道：“殿下声望值没跌到谷底，陛下你也掐不死啊！”
李相柳才反应过来，自己呼吸虽然有所阻碍，但不至于窒息。他眨了眨眼睛，拧走老国王的手腕，又站起身来揉了揉头发，抖落一头黄沙。
老国王皱起眉头看着克伦斯公爵走近，起身一甩手，当作无事发生。他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朝着宫殿走去。
李相柳下意识追在老国王身后，才迈出一步，克伦斯公爵开口：“殿下，不是想问我一些事情吗？现在时机正好。殿下，问吧？”
李相柳回头看了一眼，克伦斯公爵脸色苍白，连指尖都在滴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仰面倒下。
他的脚步硬生生停下来，倏然转身，转而替克伦斯公爵检查伤势。
谁料克伦斯公爵在沙地上打了滚，躲开李相柳的手指，调笑道：“骗你的，殿下。我没事，这些都是狼的血。”
李相柳魂不守舍，“……狼的血？”
克伦斯公爵点点头，舀起海水，洗去手上的血液，又抹了一把脸，用海水洗去污垢。他蹲在海边，望着沉入黑暗的海面，蓝色的眼睛落了一点阴翳。
克伦斯公爵说：“殿下，谢谢你救了爱儿，她对我很重要。”
李相柳也蹲了下来，用海水拍了拍脸，有些疲惫地说道：“是她善良的伙伴救了她。”
克伦斯公爵摇了摇头，“没有殿下的拖延，爱儿绝不可能从陛下手中逃脱。所以，殿下问吧，无论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相柳眼神闪烁一下，低落地问：“你和爱儿关系很好？命都不要了追进森林，不怕遭遇什么危险吗？”
克伦斯公爵笑道：“殿下，我是个爱听故事的人。我听过无数个关于人鱼公主的故事，她们就像海妖塞壬一样，是海洋里的精灵。而人鱼公主的歌喉比塞壬更加动听，美貌比仙子还要美丽，她们的心肠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这样的生物，谁不向往？”
他出神地凝视海面，又说：“殿下，你能想象吗，海底还有另一个国度。强大的海王能呼风唤雨，掀起滔天巨浪，海中生物无一不是他的臣属。他是海上唯一的霸主，也是海洋唯一的主人。关于他的故事寥寥无几，海上恐怖的传闻却数不胜数。我想……爱儿跟我说说，故事里的海后怎样了？”
“更何况，不是命都不要了。”克伦斯公爵更正道：“声望值是一个好东西。只要你的声望值没跌破负值，无人能谋害你的性命。声望值越高，你要发动……变革就越容易。哪怕陛下反对，国民也会一呼百应。”
他补充道：“那些灰狼就是声望值为负的种群，对峙的情况看起来很凶险，实际上，灰狼不能伤我分毫，杀了它们，还能提高声望值。除了有一件事绝不能做。”
李相柳问：“什么事？”
克伦斯公爵答：“千万不要谋害国王陛下的性命。否则，声望值会即刻清零。一旦被卫兵发现暗存逆反之心，下至平民，上至公主王子都会被立即处决。”
李相柳再问：“你知道是谁偷走王冠吗？”
克伦斯公爵一愣，笑道：“我很高兴殿下不是问，是你偷走王冠吗？”
“没有证据是你，也没有动机。”李相柳坦诚地说，“假如真是你偷走的……这国王给你当。我输得心服口服。”
克伦斯公爵半垂眼睑，笑了笑，“谢谢，谢谢殿下相信我。只可惜我不知道谁偷走了王冠，我本以为……舅舅可能偷走了王冠，但……王冠不在他手上。”
李相柳望着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海平线，追问：“布局和大业又是什么？”
“这……”克伦斯公爵犹豫了一秒，如实交代，“殿下，要获得国王陛下信任非常不容易。在漫长的相处中，舅舅终于深受陛下信任，由此得知一个重要的消息。”
“国王陛下想逃离王位。”他说，“陛下……累了。他不想再治理国家，不想再享受美酒金币。他说他想到别的地方去，游览这片美丽的土地。传言……早年，陛下想传位给大王子，可惜……大王子遭遇不测，此后他的儿女接二连三死去。国民无法忍受王座空虚，仰仗征服大帝的荣光，他们需要一位君主，需要陛下。”
克伦斯公爵解释道：“这个消息，鲜少人知晓。就连我也是舅舅说漏嘴才知道的。所以我们布局已久，让陛下装病，以卧病在床的借口躲避政事。然而，这始终不是长久之事，直至小王子你的出现……事情才有了契机。”
他轻快地说：“王子殿下，无须担心，陛下那番话……只是在试探公爵们的真心。无论是哪位公爵找到王冠，都必然送回殿下手中。请相信国王陛下的威名，只要陛下在位一天，所有公爵皆无逆反之心。大业自然指的是帮助殿下登上王位。只有小王子，才是登上王位最合适的人选。”
“病是假的？”李相柳一愣，思绪逐渐回笼，“只要公爵找到王冠……必然会送到我手中？”
克伦斯公爵点点头，“不过，要是平民找到王冠，就麻烦了。目前来看……王冠应该还在城堡里。”
李相柳思索了一番，问：“你觉得王冠是怎么被偷走的？”
“并不了解。我夜夜在外吹奏口琴，从无听闻王冠失窃的消息。陛下昨晚公开王冠失窃，属实始料未及。”克伦斯公爵一顿，说：“我大概就知道这么多，余下一件皇家丑闻，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李相柳大概知道皇家丑闻，指的是王后和梅洛夫医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吧。”
两人沿着海滩折返。海风簇拥着两人的发梢，带些腥咸的凉意。
克伦斯公爵边走边叮嘱道：“殿下，防止你乱来……声望值真的很重要。请不要随意挑衅老国王，陛下虽然不能让你的声望值跌破负值，但能让你的声望值无缘由地大幅降低。到时候你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
从老国王抛下李相柳后，他的情绪就一直怪怪的，说认真不像认真，说沮丧不像沮丧。整张脸拢在沉思里，总爱出神地望着老国王离开的方向，下意识搜寻对方的身影。
李相柳心不在焉地应道：“好。我记得了。”
克伦斯公爵叹息一声，无奈地安慰道：“陛下对小王子如此苛刻，小王子会记恨陛下也是人之常情。正如舅舅所说，陛下是一个玩弄感情，贪图安逸的昏君，所有公爵都会理解，并支持你推翻老国王的统治……”
显然，克伦斯公爵昨晚没跟李相柳坐同一桌。
但凡有经验的公爵遇到这种情况已经沉默了，不懂事的公爵们还在劝。
听着克伦斯公爵把老国王描述成一个绝世大渣男，把自己描绘成不谙世事的小可怜，李相柳越想越对，越想越心碎，越想越觉得合理。
中肯的，完整的，合理的，全面的，客观的，正确的，一针见血的，具有独特意义的。
仿佛遇到到了百年不见的知音，把李相柳心里的委屈劲头全勾了出来，他哇的一声爆发出来，把克伦斯公爵吓了一跳。
“你不要说他坏话。”爱河浮尸听不得这些，他皱起一张心碎的脸，仰天长啸，“我忘不了他！”
克伦斯公爵当场心肺骤停：……什么玩意？
“我还是忘不了他啊！”李相柳朝着大海哀嚎：“虽然他打我，骂我，嫌弃我，但我就是不知悔改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他捡起自己碎掉的心，又偷偷摸摸粘了起来，气闷地对天空大吼：“他到底喜欢怎样的男人啊！”
克伦斯公爵欲言又止：……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不喜欢男人？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居然骂我！他怎么敢的！”李相柳对着空气打拳，胡乱发泄一同后，重新振作起来，握拳道：“但是！他还没对我说出世界上最恶毒的话！我还有机会！呜呜呜，我还有机会。”
克伦斯公爵沉默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陛下觉得最恶毒的话？
三言两语体现了李相柳超强的自愈能力。
他退退退退一万步想，不就是心碎吗？又不是心梗！人没被老国王干掉就算成功。
李相柳疯狂为老国王开脱：“他一定是太想把王位传给我了！他只想让我当下一任国王，我何德何能让他为我费尽心思……”
“他真的……爱我……太温柔了，我真的……”他越想越对，越想越合理，越想越感动，最后偷偷抹泪，“我不原谅他很难说得过去。”
克伦斯公爵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当即感受到超越死亡的恐惧。
他沉默良久，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口型出来了，又觉得不妥，艰难地咽下声音，嘴巴张了又张。
既想说“脑瘫”，又想说“孽畜”。
最后，克伦斯公爵忍痛给出评价：“逆天！”
纯纯的逆天！
【由于你过于逆天，“你妈的二十三年白活。”你的声望值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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