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侍者们手忙脚乱打扫现场，给李相柳换一个新的高脚杯。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谁都配坐在国王身边，就他不配，啊？
旁边懂事的公爵已经沉默了，不懂事的公爵们还在劝：“算了吧，算了殿下，算了。谁都知道你野心勃勃，父子芥蒂难解，陛下与你生分也是……情理之中。”
受骗人只想粘好破碎的心，他哭唧唧地说：“可陛下刚刚才夸我治国有方耶？”
公爵们：……那是夸你治国有方吗？那是夸我们治国有方！
“啊是是是，殿下治国有方，未雨绸缪，拯救船上所有人性命的英勇事迹，已经传遍整个王国，殿下的声望值极大地提高了！”
公爵们悄悄密谋，“王冠找不找回都是次要，只要偷窃王冠的罪名别落到殿下头上，待陛下寿终，小王子就会顺理成章继承王位。”
王位？什么王位？老国王一日不死，他终究还是孝子。
李相柳板起脸教训道：“不要再说王位了，我和陛下关系非常亲密！”
他抱着空酒瓶，虽然滴酒未进，却像喝醉一样，委屈地看着老国王，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得老国王如坐针毡。
【“……草！他为什么这样盯着我啊？”你的声望值降低了。】
李相柳眨了眨眼睛，突发恶疾：“他一定知道我的王冠丢失了，但他没泄露一点消息！他明明可以借机打压我的！他没有！他真的……太为我着想了！”
公爵们欲言又止：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把消息压下去了？
一想到这，他又重新振作起来，说：“陛下明明可以先夸其他人，但他第一个夸了我。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呜呜呜，他不仅心里有我，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我！”
【“……草草草！好恐怖！”你的声望值降低了。】
公爵们：……骗自己可以，但别骗大伙。
公爵们相互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如果你遇到一个傻逼，不要反驳他、纠正他，要赞美他、承认他，支持他一切观点，把他培养成一个大傻逼。
于是，他们纷纷点头赞成，“没错，陛下就是这么想的。”
老国王瞟了李相柳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像烟花一样精彩，宛如经历了过山车，大起大落，老国王弯了弯嘴角，只觉好笑。
在被李相柳抓包前，老国王扭头过去，当即宣布晚宴开始。
宫廷里顿时洋溢着快活热闹的气息，侍者忙碌地穿梭于各个场地之间，轻柔的音乐于大厅中荡开，祝贺声和谈笑声此起彼伏，金碧辉煌的大厅突然有了些许纸醉金迷的奢靡感。
不过片刻，老国王就用完晚膳，他取过侍者送上的湿毛巾，将折好的毛巾摊开，裹在手里，慢慢擦拭掌心。
手指捻起一角，纯白的绒面沿着掌纹划过，带着戒指的手指半掩在毛巾里，时不时闪过细碎亮眼的光芒。
慢条斯理的动作立刻吸引了有心人的视线，比如说李相柳，比如说克伦斯公爵。
老国王转了转指环，湿润柔软的毛巾陷入狭长的缝间，连带戒指上的宝石都会细细清理一遍。
他的动作并不慢，却因为流程的繁复，戒指众多，不得已将时间拖长了。
老国王的动作其实非常干净利落，每一次抬手都是一次精妙的算计，从没有赘余和重复。那不紧不慢的速度始终有种从容不迫，悠游自在的感觉。
他终于擦干净手掌，将毛巾还给侍者。纯白的湿巾只失了一分整洁，在历经一番彻彻底底的揉搓后，没有沾上半点失礼的油污和汤汁。
纤长的手指如白玉般富有光泽，浅粉色的指甲拢在手心，拳头松散地攥着，微微隆起的筋骨撑开手背的皮肤，像是四座连绵平缓的雪山，光滑细腻。
美丽的戒指戴在这双手上，犹如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单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李相柳眼睛都看直了。
他矜持地辩解：我本来不是手控，但他的手真好看，摸起来温温的，暖暖的，我真的不是手控，先说明我不是手控……我摊牌了，我就是手控。呜呜呜……他的手真好看，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摸一次啊？
老国王被手控党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说了些客套话准备离场，打算等舞会开始后再意思意思出场说两句话，他一起身，李相柳嗖的一下跟着站起。
老国王心头一紧，脸色的异样立即被梅洛夫和侍者察觉。
“陛下，怎么了？你的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此话一出，李相柳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好像终于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如狼似虎地扑来，十分关切地狗叫：“父皇，你怎么了？你一定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有一种累，叫李相柳觉得你累。
老国王往梅洛夫那一靠，大惊失色地躲开。梅洛夫自觉往前一迎，贴心地扶起老国王，谁料老国王伸手一拽，直接把他推给李相柳。
李相柳对老国王温柔，对其他人可不温柔，随手一拨，就将晕头转向的梅洛夫拍到一旁。
梅洛夫是个老倒霉蛋了，被同时出脚的侍者一绊，整个人悬空飞起。他惊慌失措地挥动手臂，还真抓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流畅地扑了个狗吃屎。
梅洛夫只觉一阵疼痛迅猛来袭，回过神来，他紧紧拽住一顶秀气的王冠和几撮黑白相间的头发，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裙袍。
他呆呆地抬头，王后端庄稳重的发型散了一大半，漂亮的发饰接二连三地滑落，而王后本人正捏紧了手指，皮笑肉不笑地俯视自己。
吓得梅洛夫连滚带爬地退后，慌乱中又撞到桌子椅子，连连惨叫好几声。
他从地面爬起，赶紧归还王冠，涨红了脸，愧疚地说：“……失礼了。”
王后咬牙切齿地微笑：“无……碍。”
站在身旁的侍者，看见王后的冠冕，猛然抬头，惊呼一声：“我的天呀！国王陛下没有佩戴王冠！”
这边逐渐尘埃落定，而另一边，李相柳也如愿把老国王，连同两个忠诚的卫兵堵在大厅里一个小角落。
背后的侍者探头探脑。李相柳轻哼一声：“哼，想逃？”
“乖乖让我送你回去，让卫兵把我俩锁在一起，不然……”他掐住话题，笑而不语。
别怪他今晚心狠手辣！
“殿下不行。”卫兵拒绝了李相柳，“国王陛下是易碎品，你不能跟陛下单独相处，你非常危险。”
另一位卫兵附和道：“不行啊殿下，你太危险了，国王陛下摸两下就碎了，陛下绝不可能与你独处。”
老国王嘴硬：“听到了吗？禁止独处，禁止触摸！”
“嗯？明明是你想杀我，怎么就变成我很危险了？”李相柳挑眉，“摸两下就碎，那晚怎么没碎？”
卫兵们听到了前面的，老国王听到了后面的。
卫兵说：“殿下可千万不要乱说，陛下不想杀你，在你的声望值没有清零前，没人能对你造成任何威胁。”
“闭嘴。”老国王瞪了李相柳一眼，气急败坏地说：“住口……不准再提，不准提！”
李相柳自然不会傻到再提。
他浅浅一笑，像邀请舞伴般伸出手心，等老国王轻轻搭上，他低声哄道：“我不摸你，你摸我好不好？”
俗话说得好，假如你想开一扇窗，先提议拆掉屋顶。
老国王的脸色煞红煞白，他抿紧嘴唇，捂得严严实实的手已然开始动摇，从荷叶袖口露出指尖，正纠结要不要搭上李相柳手心。
赶来的侍者天降正义，狠狠撞开了李相柳。
“陛下！你为何没有佩戴王冠？”侍者一把攥住老国王伸出的手指，紧张地喊道：“难道你的王冠……真的不见了吗？”
李相柳啪叽一下被拍到墙上，一转目，自己心心念念的手指捧在别人手里。
他怒了。
侍者好像才发现李相柳，惊讶地尖叫：“王子，你也为何没有佩戴王冠？难道你把王冠丢了吗？”
一提到王冠，李相柳战斗力直接清零，“啊？”
只言片语就泄露了老国王的王冠失窃，大厅顿时充满惊疑的猜测声。
“陛下……丢失了王冠？”“谁偷的？”“王冠可是身份的象征！连王冠都保护不了，那国王陛下还能保护王位吗？”“陛下老了……”
“太可怕了！谁敢偷走陛下的王冠？”“天啊！陛下可太不安全了！竟然有人暗藏谋害之心？”“陛下病得太重了……”
国王王冠失窃的消息终于捅破，一石激起千层浪，质疑老国王能力的声音铺天盖涌来，而与李相柳同一战线的公爵们终于长松一口气。
他们集体起身，要求陛下必须要给全国上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因为王冠代表着民心所向。
国民非常爱戴老国王的统治，他们发自内心献上这个地区最昂贵，最美丽，最璀璨的宝石。精湛的工匠没有辜负国民的心意，将每一颗珍贵、稀有、意义重大的宝石镶嵌到王冠上。
只要老国王仍头戴王冠，他的王位将永世稳固。
同理，只要老国王丢失王冠，等于丢失国民的支持，也在暗示他已无力守卫这至高无上的王权。
听着议论越演越烈，甚至滋生心怀叵测的猜测，李相柳沉默了。
他没想到王冠的意义重大，哪怕是人人爱戴的老国王，也会因为王冠失窃受到指责。
系统不会提示别人的声望值，但那些刺耳的议论声已经在说明，老国王的声望值极大降低了。
大厅里的宾客不再高呼老国王的名字，也不再爱戴他的统治。
……难怪那些公爵说绝对不能担上偷窃王冠的罪名。
不然，就算王子来偷，王子也要凉。
老国王狠狠地剜了李相柳一眼，目光像刀子嗖嗖扎进他的皮肉。
老国王只能无奈返回王位，向各位公爵，贵族和平民宣布：“我的王冠的确丢失了。”
大厅一片哗然，很快老国王又控制住场面，令这片恼人的声音平静下来。
他说：“但当务之急是找回王冠，而不是反驳、推卸责任，我承认我失责了，愧对国民的爱戴。所以我在此宣布。”
老国王陡然拔高了声音，“有谁替我找回王冠，我应当不问来源，不问出处，不问缘由，满足这位勇士一个合理的要求。”
“此外，假如他是一位平民，我当赋予他爵位，赐予他土地，让他如我般受到万民敬仰。因为他是一位忠实的臣民，拥有一片赤诚之心，尽心竭力为我守卫王座。”
“假如他是一位公爵，一位贵族，我当赋予他大公爵的职位，常伴君侧，他将拥有我的殊荣，与我一同治理国家，因为他能力出众，忠诚可敬，若非他愿屈居在国王之下，他必定是一位贤明的君主。”
李相柳越听越不对劲，直到老国王将眸光落在他身上，又缓缓挪走，老国王慢条斯理道：“因此，这位公爵，这位贵族拥有等同于我儿子的王位继承权。”
李相柳：？
他绷不住了：你王冠丢了，要我分继承权？
王位继承权一出，大厅鸦雀无声。众人脸色精彩纷呈，有贪婪的，有迷惑的，有沉思的，有担忧的，也有不解的。
克伦斯公爵眯了眯眼睛，无名指上的戒指转了一圈又一圈。梅洛夫医生站在王后身侧，好像无意中又碰了碰王后的头发。
王后忧心忡忡地看着李相柳，朝他招招手。爱儿穿过熙攘的人群，匆忙地离开了大厅。
李相柳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只有老国王轻蔑地笑了一下。
【聪明的国王平复了王冠失窃的事态，挽回了雪崩的声望值。只需满足一个简单而合理的要求，就为掉以轻心的王子树立众多敌人。】
【既然没有公爵愿意站在老国王这边，那他们最好也别站在小王子那边。】
【请尽快找回失窃的王冠，降低老国王的声望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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