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
场面有些尴尬，楚楚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因为她没想到会再见到阿顾的姨母。
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碰面终于在小枝一声糯糯的“爹地”中被打破了。小枝拿着手机跳下沙发，直直地向顾君生跑去。
她仰着小脸蛋，把开着游戏界面的手机递过去，一般小枝过不去的关卡，顾君生都能帮她过了，所以她盼着救星来很久了。
伴随着顾君生弯腰抱起小枝的动作，老夫人的目光也一直紧紧地追随着，然而小枝只关注于自己的游戏，连多看一眼旁边的人都不愿意。
“难怪孩子没礼貌了。”老夫人皱着眉头直摇头。
楚楚顿觉尴尬，连笑都仿佛让脸部抽筋得厉害。
“姨母……”顾君生微微叹了口气。
老夫人冷笑下，“还是免了的好，不是自家的，喊什么都不好听。”
只这一句话，楚楚心下明白了几分。
在一团尴尬的氛围中，张茜也好奇地走到门口，“有客人啊？要不进来坐坐啊？”
张茜边说边撇了眼楚楚，又瞧瞧顾君生，再看看门口衣着体面的老夫人。张茜刚才有听见顾君生对门口那人的称呼，想来必定不会是来找自己的，所以她在这里倒成了多余。
“要不我到楼下咖啡厅逛逛去，你们聊？”张茜识相地想给他们腾出些空间来。
夏老夫人却劝阻了她，“还是我们到楼下坐坐，这里小，待着就憋气。”
顾君生听出他姨母话里带刺，但也不便说什么，只能圆场道：“也好，我们下去，小枝麻烦你照看下，她最近尽量待屋里好。”
张茜随即联想到大明星效应，非常赞同他这个提议，确实暂时不适合抛头露面。
于是小枝被从顾君生的怀抱里移交到了张茜手里，小孩子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太满意，她在张茜怀里不安分地挣脱了几下。
“今天天气不错嘛，我们去窗户那儿晒晒太阳吧。”张茜赶紧岔开话题哄着小枝，顺便把她往卧室里头带，避免她想跟出去的举动。
楚楚愣愣地跟着出了门，既然夏老妇人已知晓小枝身世，她此番到来若是兴师问罪那也是在劫难逃的事。
**
酒店大厅里有块被隔出来的咖啡厅，一层阶梯的高度，被绿色盆栽圈成一个圈包围住，绿植圈外的人无法窥透其中，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楚楚双手叠在膝盖上，端正坐姿，她微微抿着唇，在思忖她刚刚听见的事情，有猜着的部分，也有没猜到的。
“我已经听阿顾说了你们的事，虽然他说会自己解决，但我觉得还是要见你面说清楚。”
“对不起，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若是没有这次意外，应该不会……”
楚楚没想到的部分是小枝的事情经过媒体的渲染扩大了事态，她心里记挂着其他事，却从没想到有人会查到小枝与月季城夏家的关系，更没想到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会这么严重。
媒体将小枝的点点滴滴都找出来了，即便她们6年中都远在大洋彼岸，但只要是个活生生的人，都会有存在过的痕迹，翻山越岭也会给扒出来。
他们找到了小枝出生医院，找到了小枝的名字，找到了她们在西雅图的家。
娱乐新闻里说小枝是月季城夏家三少在外的私生子，因为不被夏家认可所以一直流放海外，而且媒体还振振有词地抛出了各种证据。
比如楚楚挺着大肚子去医院产检时的侧影，虽看不清她面容，但陪同的顾君生却能看得真切，再比如前段时间的一场私人画展上的闹剧，总有那么几个不甘寂寞的人私下里会咬耳朵将其传出。
“楚小姐，”夏老夫人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先不提这件事会给我们带来多少困扰，难道你以为若不是这场意外，你就能够继续心安理得的利用阿顾了么？”
“姨母你在说什么？”顾君生目光中有一丝错愕，“不是之前都跟您说清楚了么，这次既然是来解决问题的，您怎么还要为难小望？”
“我不是为难她，我是为你不值得，你知道姨母有多伤心么？你为了她与家里闹的那么僵，结果连孩子都不是你的，你究竟还要为她浪费多少时间才会后悔？”
顾君生抬起头，“可是姨母，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他的话让楚楚心下一顿，心里的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疼，从17岁那年在MZ遇见顾君生起，他就一直在帮助她，楚楚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顾君生，她是否还会有今天。
她曾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利用他，所以她连半点反驳的立场都没有。
顾君生怎么会猜不到楚楚此刻所想，他却只是笑道：“小望是我的病人，她经历许多挫折和磨难，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她。”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要让那个孩子喊你爸爸，也不至于要将别人的孩子认进自己的户籍里，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了么？”
“也许吧，但我也真的喜欢小枝，能有她这个女儿何乐不为？”顾君生浅浅一笑，仿佛并不足为奇。
夏老夫人被气的差点一句话又说不上来了，“你……你……”
楚楚赶紧低声说道：“您别气，对不起，这件事我会给个交代的。”
她虽身不在其中，但从任家惨淡收场的结局里，楚楚知道丑闻毁了的不只是一个人，更是一个家族。不管顾君生是否愿意承认，他都必须接受保护一个家族的责任。
“小望，不需要什么交代，我们一起想办法。”
然而老夫人只逼问楚楚：“你打算怎么交代？”
“我会澄清事实。”
“澄清什么事实？”
“澄清小枝与你们没有关系，她是我和……和其他人的孩子，是你们可怜我、帮助我，才会收留我们的……”
楚楚说完话低下了头，她没有勇气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夏老夫人听完后突然松了一口气，难得露出些了笑容，“谢谢了，你们也辛苦了，现下终于还我们清白了。”
顾君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往四周看去，早已匿藏身影的几家媒体此刻终于现身，一阵闪光灯快门声中，一切都回不去了。
“姨母您骗我？您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君生不可思议地望着在闪光灯下正襟危坐、无丝毫意外的夏老夫人。
他希望这只是一场巧合，但看起来不太可能了。
“我只是怕夜长梦多，孩子，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你或许现在还不能理解，但后面你会明白的，夏家的荣辱，与你共存。”
顾君生摇着头，他从没这么气愤过，他即便姓顾可依然摆脱不了夏氏的命运，他真的很恨。
“滚。”他对还在按动快门键的人们吐出了这个字，他第一次失去了温和。
楚楚坐在位子上发憷，事发突然，她还没回过神。下一秒，她的手腕被顾君生抓住。
“我们离开这里，小望。”
她踉跄地站起身子，随着顾君生的脚步迈动着自己的步子。他步子走的急，她只能小跑追随。
然而顾君生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楚楚没来及止住，撞了上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随他离开一样，可是当看清面前出现的人影后，她半个字都说不出了，李铎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知道。
“你怎么在这里？”顾君生在吃惊中敛起了眉。
李铎挑眉笑了下，“这恐怕要问夏老夫人了。”
不等顾君生回首，夏老夫人踱着沉稳端庄的步子走了过来，“阿顾，我想楚小姐应该有话要对李总说，我们不便打扰，你随我先回去吧。”
“姨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算不想着夏家，不想着MZ，不想着你自己，难道也不想问问楚小姐的意思？”
夏老夫人转过身子，面向楚楚，“楚小姐，你是聪明人，你说是不是？”
夏家、MZ、顾君生，她已经把事实摆在了楚楚面前，楚楚怎么会听不明白。
她对不起阿顾，连声道歉都还没来及说，这么突然就要说再见了。
她挣脱了他的手，嘴唇都快要被自己咬破了，无需任何语言，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阿顾，我就住酒店里，我还能去哪儿？”她与他是不同的，他在这里还有家，而她一无所有。
他松开了她的手，他想说我们可以回西雅图，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因为他知道他们都回不去了，那是一段无法重来的时光，而他们各有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那么，再见。”夏老夫人随着顾君生的消失也离开了
原本被呵退的记者又重新出现了，他们收人钱财□□，捡到一条线索是运气，捡到两条那就是实力。
“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么孩子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为什么夏家要帮你和孩子？”
“还有，可以透露下徐一珩与你们的关系吗？”
“最近徐一珩接了H&L的广告，你们是在炒作么？”
“顾汀枝小姑娘会进入娱乐圈吗？”
“听说《宝贝去哪儿》下一期录制有意发出邀请，你们怎么看？”
楚楚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问题炮轰而来让她无暇应对，她在聚光灯下惶恐不安，生怕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个动作给他带来无谓的麻烦。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开他们，好吗？”她小声地说，甚至带点乞求的意味。
“好。”
楚楚原是怕他不原谅自己，但听见这么一个‘好’字，她心里有了那么点踏实，他虽然知道小枝的存在了，可是她又怕他误会小枝的身世虽然事情闹的有些大，但其实她早想亲口对他说的。
“咦？！那是什么？！”她指着一个方向，惊异地说道。
就在记者们将关注点投向楚楚所指的方位时，平淡无奇的情景让他们有片刻的怔愣，楚楚趁着这个空挡，拉着李铎的衣角飞快的逃离了他们的包围圈。
她跑的很用力，冰凉的寒风擦过脸颊割得有点疼，可她不敢停下来，直到李铎反手拦住她。
“够了，别跑了。”
楚楚虽然停下了，但她不放心，喘息着往身后张望，在确认方圆十里内没人追上来后，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面对李铎，他则不动声色地低头看着她。
急速奔跑的心跳还在，寒风刮过她的脸颊留下通红的印记，像是被水汽蒸腾过一样润泽。
楚楚这才发现自己还紧抓着他的衣角没放，她舔了舔被风风干的唇，赶紧松开了。
心在跳，深呼几口气。
虽然一颗心还在剧烈跳动，但她至少已经能顺利开口说话了，“李铎，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有必要亲口告诉你，其实小枝是……”
我们的孩子。
李铎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你该不会要说孩子是我的吧？”
她愣住，摸不准李铎话里的意思，只能提着一颗心望着他。
“是不是后悔了？因为知道和顾君生已不再可能，所以你后悔当初对我的拒绝了？你把我当做什么了？常年备胎？还是以为我非你不可，只要你一声呼唤就会再死心塌地的任你伤害？”
他带笑的面容，没有生气，没有怒意，有的只是事过境迁回望时的平静。
她与顾君生分离时的痛苦和纠结，他都看在眼里了，他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心里没有别的男人。
他们在一起连1年都不到，而另一个人却陪伴了她6年，那样的感情，该会有多深呢。
楚楚往前迈了半步，离他又近了一分，她小心地碰碰他的手指，她想抓住他的手，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
可是李铎却避开了，连碰都不允许。
“你玩我玩够了么？”
她都要哭了，“我没有。”
“没够？可是抱歉，我不能再陪你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的，李铎你现在说的都是气话，其实你是在意的，不然你就不会去酒店了，你就不会刚才跟我一起避开记者了，我知道你气我，我能理解，可是小枝她真的是……”
他抬手止住她的话，笑了笑，“我想你又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被有心人利用，平白无故让那些人再乱写，如果让我女朋友看见恐怕不太好，你说对吗？而至于那个孩子，她好像与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如果你的病没有治好遗传给了孩子，那真是不幸，还希望你不要带她到处乱认亲……”
楚楚呆立在原地，锥心的疼痛贯穿她，不知道是因为他说他有了女朋友，还是他提到小枝时玩笑的口气。
他不仅仅是不喜欢小枝，还耻于她先天的不完整。
可是他怎么能这么说小枝呢，他知不知道小枝是她的生命，是她曾经活下去的勇气，而他又怎么可以这样说他自己的女儿呢。
除非，他根本就不愿承认。
西风调皮地一次又一次地打乱楚楚额前的刘海，可她已经无力伸手安抚它们了，碎发落在眼睑上，挡住住她此刻落寞的眼神。
“不要说了。”她僵硬地说着话，像一个木头人，“你说的没错，我知道已经不可能再和阿顾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有多悲伤么？呵呵，我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只想抓住你这根救命草，可我忘了现在是冬季，没有青草了……”
她努力扯出点笑，“对不起，让你困扰了，小枝是我的女儿，她与你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带她乱认亲，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我可以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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