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笑叹词穷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烟无论的思绪,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年过不惑的男子,身穿一袭华贵的长袍,逆着光,正似笑非笑地向这里走来。
烟无论慢慢回过头去。
他凝眸,盯着那人的眼睛,缓慢道:“赶上了好戏,又怎能算不是时候?”
焉晟熠扬了扬唇角,像是笑了一下。“我来只为《辞生赋》。”
他的语调很平静,就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可面对着他的烟无论,却看得见他眼底隐晦的防备,与,一闪而过的杀意。
哪怕是交情颇浅的旧识,多年之后再见,也难免会客套寒暄。可眼前的那人,却分明连假惺惺的唏嘘都欠奉。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涌上的情绪太过难以表达,说不在意未必准确,说难受却又嫌夸张,所以当烟无论看清那人的眼神时,反而笑了起来。
原来到了今天这一步,你我却还是一丝信任也无。血缘从来不曾维系什么,只不过是你不直接对我动手的唯一理由。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笑叹词穷,这样罢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眸时,眼底一片清明。
他听见自己问:“为了那些,你什么都可以放弃?”
“当然。”
冷淡笃定的回答,不曾有一丝犹豫。
烟无论只好笑了笑:“随烟,你拿给他吧。”
“尊上——”随烟倏然瞪大了眸子,惊呼出声。
“给他吧。”他移开了目光,语气中微有倦怠的叹息。
其实早该知道答案的不是么——
又何必自恃甚高呢?
焉晟熠站在那里,等着烟无论接下来开出的条件,淡漠的唇边勾出一个弧度,过于冷硬的线条,显得更像是讽笑。
——可他却在看清楚烟无论动作的那一刹那,心跳骤停!
焉晟熠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呼吸顿促,瞳孔放大,几乎是目眦尽裂!
只差一点——剑刃就要没入那人的心脏。
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做出了阻止的动作,烟无论现在只怕就是一具死尸!
他的手颤抖不已。
“你在做什么?”焉晟熠不由惊问出声,就连声音也在发着抖。
烟无论看了一眼被打落的剑,又慢慢转眸凝视着他,默然不语。
“我问你这是在做什么!”陡然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再无平日的一分冷静。
他的眼神十分可怕,可烟无论却毫无所动。他像是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那般淡然解释道:“之所以叫《辞生赋》,是因为这部功法,只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才能练下去。”
既然你说什么都可以放弃,那么,这已经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成全。
他停了停,忽然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辞生赋》会在我手上么?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焉晟熠脸色骤变。
“所以你猜到了么——你心系各种武学奇典,却直到今天才发现,找了多少年、最想要的那一部,竟然由自己的妻子创作,并在离开你之后,转交给了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很淡,紫瞳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语调也未必嘲讽,平静地就像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当对一个人真正失望的时候,报复的快感也不过是细枝末节。
焉晟熠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又或者,什么都没看。
他的眼神穿过了重重光影,回到了早已无声破败的旧岁。原来这才是真相——他设局骗取她的信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她不过将计就计,明明不是刻意报复,却顺手让他输了个彻底。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你还要拦我么?”
他抬眸望去,只见烟无论将那柄剑捡了起来。
然后看着他将剑递过来,笑问:“或者你自己动手?”
焉晟熠怔怔地将目光移到那柄剑上,熟悉的剑身,分明是多年前,他送给他的那一把。
他曾经将这柄剑赠送给他,然而现在,他把这柄剑交到他手上。
焉晟熠伸出手去,暖春的日光、寥廓无垠的苍穹,此刻在他眼中都宛如虚像。
杀了他,多年夙愿便可实现——
脑海有这样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血向头上涌来、心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着,可不知为什么,就在快要触碰到那把剑的刹那,他却骤然收回了手!
焉晟熠蓦地倒退了一步。
风声和春意仿佛慢慢从遥远的地方归来。
褪色了的景象逐渐恢复成原貌。
他有些不明白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目光转向同样面有诧异的烟无论,半晌,才喃喃道:“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所以——这才是你最终的选择么。
步千执抬眸望向那个仿佛苍老了许多的人,曾经以为毫不犹豫就可以做出的决定,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也会变成两难。
可他忽然感谢焉晟熠那一刻的举棋不定。
他擦去唇畔的血迹,在初裳的搀扶下站了起身。因为身上有伤,他走得很慢,可却很镇定。
他来到烟无论身边,将他手中的剑接过,缓缓收入鞘中。
“是我错了。也许《焚心》更适合你。”他转眸,对焉晟熠这么说。
然后在焉晟熠惊讶的神情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他露出一个真正的微笑。
兄弟俩打起来、然后父子俩差点又打起来的破事儿,能有这样的结果,初裳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焉晟熠这个时候趁着和烟无论关系还好赶紧叙叙旧,而不是找她单独谈话的话,她或许心情会更好的。
初裳顶着一张苦瓜脸,假装乖巧地作洗耳恭听状。
焉晟熠看着她怪异的表情,不由失笑:“宵楼主,我可不是来找茬的。”
诶?仔细想想,焉晟熠好像的确没为难过她。
“我听闻宵楼主一直在找九曲归尘令。”他问道:“是因为和苏家交好么?”
初裳不由诧异。那些过往——“你知道?”
“说起来,我曾与苏浅父辈有几分交情,只是当时追杀苏浅和苏澈的人,来自听琴域,几乎没有人敢去招惹。”
“啊……”那段经历苏浅没有多讲,初裳也是这才知道关于听琴域的细节,不由无奈道:“其实事后看,没人相助,倒也正常。”
焉晟熠却笑了起来:“你是这么认为的?”
初裳不解。
他摇摇头:“如果没有人相助,就凭当初你们几个小娃儿,是如何躲过一次次的追杀?”
初裳一怔。“是你——”
“当然不止。我与苏家交情不算深,顶多做到不看戏而已。可你仔细想想后来听琴域为何无故作罢,便能明白。”
初裳顿时豁然开朗。她之前一直以为是宵千醉翻开了《天逆决》的缘故,可在苏澈去世与她功法练成之间,必然有一个时间断层。
当年宵千醉他们一次次上门拜访寻求帮助,以为看遍人情冷暖,所有希冀最终都石沉大海,却不知有多少人,曾暗中伸出援手。
她不由感慨万千。
——若是宵千醉想到了这一点,恐怕也不会一念入魔了罢?
“九曲归尘令。”焉晟熠将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啊!”一见到那破牌子,初裳整个人都亢奋了。卧槽!最后一块啊!!集齐九块可以召唤神龙了啊老铁!!
她也顾不得对面是谁了,几乎是把那令牌给抢了过来,等到宝贝到手,才反应过来,赶紧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焉晟熠:“这次是你自愿给我的!可不算我顺的啊!”
步千执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无奈:“美妞儿,你丢不丢人……”
初裳怒:“你偷听你偷听你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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