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花悟 十一

　　山水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

　　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端柔格格泪珠慢慢渗出，捏紧手绢，问道：“香玉姐姐，那往后闷在心底的辛酸苦辣都要告诉我，就不会难受劳神。人之苦闷萎靡，来源于内心的压抑得不到释怀，这些事理我能知晓，无非是人物事事休，经历越多，心情就很不舒服。不管是何难事，只要你开口，书院中的任何一位都能尽全力助你。”

　　我止住了哭声，点了点头，说：“恩，我会的，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可也不知为何心里一顿疼痛，兴许刚一番话语被打动，才会流泪。不过还好，不是那么难过了。你对我太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何事，时时刻刻铭记在心。”

　　弘昼含笑行礼道：“看来叨扰香玉才人，还真过意不去，等过些日子本小王会登门拜访谢罪，现时候不早，看看皇额娘是否还有事要交待。”

　　皇后心里清楚知道每一个心思，也很想去点化指路，可惜书院管教有方有圆，不能像在家中自由，随心所欲做任何想做的，只好墨守成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院内除了朗诵经文的声音,就再也没别的,古老的书院安静的令人窒息，噤若寒蝉，万籁俱寂。

　　但愿冷清落寞的暂时不会延续太久，人心彷徨，也不知在书院何须待到何日，我的难过也只有自己知道，看着尊规守教的文武大臣，阿哥格格，都涵养着对教礼的约束敬重。

　　隐约中，隔着两条街是长远征战入城的十里长街，远处的礼炮，鼓乐之声，人群的喧嚣声，隔空而来，以我的耳力甚至还能听见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铁甲铿锵峥嵘之声，闭上眼睛那激情澎湃的胜景仿佛就能勾勒在眼前。我闭目倾听，顷刻后睁开眼睛，眼中波澜皆无，正被祥和安和的安逸笼罩。

　　在皇后身边的司仪太监大声宣召：“皇上有旨，恭请作为曹家小姐必须亲名达部，以备第二年清宫选秀女，并选才女，今日起入仕作阿哥格格仕读，钦此。”

　　我听后，内心杂乱万分，因是冒名顶替，难免疑虑重重。

　　皇后的内阁学士大臣上前前来递交就任文书，亲和笑道：“小的恭贺香玉才人，贺喜才人，往后还请多多关照。虽名号甚小，但职权管辖范围广阔，还需多加努力，方可修正圆滑。”

　　我跪扣谢恩，三拜老子画像后轻轻接过文书，颜面笑而逐开，说道：“小女子谢主隆恩，今后我会勤加简勉，凡事要学会三思，才艺素养要更独出一帜，不辜负皇上皇后，阿哥格格，文武大臣和内阁学士的一番用心好意，小女子会做好本分，如有错，还望指点。”

　　话落，众人皆连说好，惊叹世间无一女子能说得如此有道理，我脸红不敢多说，只好默默不闻听着众人说话。

　　彩霞在东方照耀着,一列列金色的云仿佛是在等待太阳,好像群臣在等待君王似的，晚霞满天，金黄的云块散布在天空中，越来越细，仿佛是梳洗过的羊毛。

　　皇后朝霞光望去，似乎知晓天色已渐晚，满意地笑了笑，说一句：“今日有劳各皇亲贵众，往日多互相谦让海涵香玉才人，初次来到贵院，难免遇到不顺之事，哀家亲信香玉才人的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不会有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现天色不早，众卿家都劳神烦心，不如稍后驻留此地休息一晚，待整顿安妥后才作打算，不知众爱卿意下如何，尚且为一览游山玩水也是难得少有之事，哀家已吩咐接风洗尘，在大堂专设款待，还望爱卿不计前嫌，赏脸暂住一晚，让书院也能尽地主之谊。”

　　话还未落，无人敢多说，只好照着皇后的懿旨行事，我在默默地站了片刻，扫视两边规规矩矩跪着的文武大臣们一眼，微微颔首，随口问：“皇后娘娘是乎要同留在书院一段时日？”其一衣冠整齐的老臣靠近我说道：“按宫中戒律，皇后掌管后宫，不能独自待时日太久，以免后宫无一之主，扰乱正常秩序，依老夫之见，待宴席散后，自会回宫。”

　　我心里暗想，要不是有皇后娘娘在背后为我说话，真不知接下会如何面对这生疏的场面，隆重的世面见过不少甚许，仿佛在刻意张耀什么。

　　文武大臣熙熙冉冉走进大堂内，阿哥格格也紧跟着。只有弘昼慢吞吞的摇摆身姿，也不知平时是乎习以为常。经过我身边，低低咳了一声，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样子：“小王无意调谑，还望香玉才人赏脸饶了小王。”他细声在我耳边说道，“实不相瞒，皇宫里没了小王这等唱角，这虚无缥缈的寂冷深宫还耐不下一个美貌天仙的女子，但凡你初来书院，虽说不上是皇宫，用不着礼数。看来如皇阿玛见了你，不知会迷倒成何样，总之来说，如有需要通融之地，可以随时来找本王。”弘昼的每一道语声中都掩藏着担忧和悯意，不知为何说出这些话来。

　　我用绢子拭一拭腮上的胭脂，淡定道：“五阿哥话中藏话，实然不想让我留在书院也就罢了，还百般冷言冷语，不知小女子惹对五阿哥，请五阿哥恕罪。”我的语气中颇有委屈隐忍，“五阿哥，必然第一次来到此书院，一些事理要多多需要你的指点。”

　　弘历上前默默听着，骤然牵动唇角，露出一抹寂寂的冷笑，道：“五弟，香玉才人没来书院多久，就被你说得想哭了，还是算了。”

　　我感到一股辛酸，从小到大都没有何人敢讥讽，没想到来到这荒芜无情的寂寥之地，会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局面。

　　他的话在一瞬间刺痛了我，仿佛一根细针在太阳穴上狠狠扎了一下，激得我几乎要跳起来。

　　转眼，天色欲晚，阔而远的天际里暮霭沉沉寒蝉凄切，重重殿宇楼阁在暮云晚霞的暗色余晖下逐渐演变成深邃而单薄的数叠剪影，宫苑深深寂寞都随着阴冷地气缓缓涌了出来，整个紫奥城仿佛都被浸没在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翳之下。

　　书院大堂内早已备好了一座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既有宫廷菜肴之特色，又有地方风味之精华；突出满族菜点特殊风味。一百零八道的山珍海味让众人目瞪口呆，待皇后娘娘坐稳后，其余众人一起围绕在长方的玉雕红杉木桌前，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用餐之时，宫女捧着一紫砂锅的清炖白玉燕窝，用金勺子舀出金黄绵厚的汤汁在白玉小瓷碗中。那汤是用燕窝加老鸽、龙骨、肉眼、牛肉、火腿丝用文火煲足几个时辰，其间要不断捞去浮油什质，待汤汁成金黄色后隔渣方能用。燕窝用此沸汤煨过，令其柔糯而不烂，加入一些稀有的银耳，炖沸后调以适量元贴心水和参汤方能入口。

　　燕窝和鸡汤的水乳交融使室内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暖人肺腑的香气，皇后缓缓拨动着手中的银匙，仿若不经意一般，“不知此汤乃是皇室御用品，平日只有在皇宫里才能享用，也是难得一件大事。”

　　众人细细品尝其中的滋味，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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