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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114章


门外的陈夫子已经不满足于站在门口处教训这些学子了,  他拎着葛子安的耳朵,把人给揪了进来。

        书架后方,得到马文才的应允的邱玉婵朝他露出一个醉人的笑意,  然后就素手一撑、身手敏捷地从侧边的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诶——”马文才极小声地呼喊。

        他没想到邱玉婵的私奔,竟然是这个意思。

        他出身好、地位高,  往日没少给那些依附他的人当靠山、帮他们解决麻烦。

        这种类似于临阵脱逃的行径,他根本是想都没想到过,  因此彼时的动作就这么犹疑落后了一瞬。

        只是他很快就回想起邱玉婵醉酒以后的行径,  一想到一会儿她会在外头逮着别人乱亲,这个房里,  他就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马文才回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抱歉”,  随后就义无反顾地追着邱玉婵出去了。

        陈夫子进门以后,  先是在整个房间内巡视了一圈,确认今日在寝室酗酒的人究竟都有谁。

        书架后面他自然也是看了的,可是以邱玉婵和马文才的身手,就是他已经在房里了,  只差一个转弯了,他也休想在他们想走的情况下窥见他们的身影。

        孔书易看不到书架后面的情况,  但是仅观陈夫子的表情,彼时书架后面应该是没有人了的。

        他一方面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又开始好奇,玉蟾兄和文才兄不知何时出了寝室,那卜易兄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才会吓得连手中的酒杯都落地了?

        不过这些问题,都得等周卜易酒醒以后才能探寻。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应付现在暴怒的陈夫子哇!

        另一头,马文才追着邱玉婵跳出窗户以后,  发现刚刚还说要跟他一起私奔的人,现在已经独自走到了回廊的尽头处。

        “文才兄,”她懒懒地站直身体,“你的动作,未免也太慢了吧?”

        说完,她就径自往前,烟灰色的衣摆在拐角处一晃而过。

        “喂!”马文才哪能料到她会说走就走?

        他神色一变,赶忙跟了上去。

        邱玉婵的姿态看似悠闲缓慢,可是每一次,马文才却只能在拐角处看到她的身影。

        他们一走一追,很快来到书院校舍范围内的一处石亭内。

        万松书院里,有很多这样的小亭子,应景美观不说,还方便院内的师生杂役们歇脚。

        ——实际上,这些小亭子都是为梅宜年修建的。

        他身体不好,又容易迷路。

        这些小亭子建好以后,他只要往里面一坐,就能等到儿子女儿或者是下了学的学子们来把他带回去。

        这些小亭子的建立地点其实并不偏僻,也就是今日正逢端午节假,所以亭子里才没有什么人在里头吟诗作乐。

        马文才赶到这里的时候,邱玉婵就坐在亭子正中央的石椅上。

        一整坛酒的利润不菲,卢鸿远在山下买酒的时候,酒铺老板还额外赠送了三竹筒的雄黄酒。

        细细长长的一条,竹制的筒盖拧下来就可以直接当酒杯用。

        一竹筒酒的容量虽然不多,但是这竹筒的外观精致、用法有趣。作为赠品,已经足够讨人喜欢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马文才明明一直都跟邱玉婵在一起,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把这竹筒摸出来的?

        “文才兄?”石亭正中央的邱玉婵朝他温柔浅笑。

        马文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邱玉婵,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马文才见过无数酒量或深或浅、酒品或好或坏的人,就是没见过邱玉婵这样,喝醉酒之后还逻辑清晰、行动自如,偏偏行事又比正常时候出格无数倍的人。

        “嗯?”彼时邱玉婵已经浅啜了一口竹盖里的酒水,闻言,她合上竹盖,线条优美的桃花眼多情地睨来,“文才兄,你还想再让我证明一下吗?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

        马文才发誓,自己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心里真的没有丁点要占邱玉婵便宜的意思。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只有一个人,会因为那种事情乱了心神?

        可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却可以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优哉游哉地坐在小亭子里自斟自饮?

        可当邱玉婵这句话的时候,马文才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狠不下心来否认。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期待和不甘心的情绪同时在眼底里铺陈开来。

        邱玉婵低笑一声,好像轻易看透他心中所想。

        马文才正待恼羞成怒,坐在石椅上的邱玉婵却突然起身!

        她一把将石桌上的竹筒扫落,圆柱形的竹筒滴溜溜地滚到角落,而后一把扯过马文才,将他压制在那张石桌上。

        邱玉婵扫落竹筒的时候,马文才就预感到她要发难,他自觉地靠上支撑着小亭子的支柱,却没想到最后她会把他扯到石桌上。

        “你要干什么?”这个动作虽然暧昧又容易惹人误会,但是比起刚刚在寝室里,邱玉婵对着他的眼和唇时的痴迷眼神,此刻的她,明显更像是一个即将要开始自己的恶作剧的小恶魔。

        马文才看出了她眼底的跃跃欲试,却还是配合着纵容她将自己扯到了石桌上。

        邱玉婵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辉,她早就想试试上辈子听过的那些又土又尬、但是却长盛不衰的经典台词啦!

        只见她摆好姿势,将自己的上半身压制过去,然后刻意压低自己清脆的嗓音,“干你!”

        马文才还没来得及害羞抑或是羞恼,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酒坛破碎的声响。

        他几乎都想要咬牙了,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强撑着转过头来。

        只见石亭不远处,突然冒出了三个万松书院的学子们。

        他们手忙脚乱,一会儿想要捂住自己的脸、以防自己被这两个煞星认出来、日后要被他们清算;一边拼命地去捂身边的人的眼睛,生怕他们沉迷八卦,不知道加以掩饰,会害得自己也遭殃。

        最后,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三个人都双手扭曲地捂住自己的脸和身边的人的眼睛,然后还能齐齐地给亭子里的马文才和邱玉婵鞠躬道歉,“对不起!两位兄台还请继续!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就齐齐维持着这个扭曲的姿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暧昧现场。

        他们摔碎的酒坛子散发出浓浓的酒香和淡淡的、几不可闻的雄黄味——看来端午偷偷违禁的学子还不少。

        香醇的酒液在石制的廊板上蔓延、浸透、挥发……

        马文才几乎可以想象,奇怪的流言只会以比这更快的速度传遍整个万松书院——刚刚他们目睹的,正是邱玉婵将他压制在身下的画面。

        只是不知道,习过武的、比常人更加耳聪目明的书院学子们,到底听没听见邱玉婵刚刚跟他说的那句话了……

        高傲的、难以驯服的太守家公子,从小到大何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偏偏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在高兴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还是被那三个学子滑稽的逃跑姿势给逗乐了——眼下正在毫无危机感地哈哈大笑,要不是马文才伸手托了她一把,她都要笑到地上去了。

        “邱玉婵,”马文才气得直磨牙,“你最好是真的醉了!”

        笑得东倒西歪的人好像感知到了眼前人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突兀地停下笑声,蹲在地板上,歪着头,用一种可怜无辜、还带着点湿漉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半坐在石桌上的人看。

        马文才被她看得没了脾气,“算了,”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看在你喝醉的份上。”

        蹲在地上的人马上就明白,自己这是被原谅了。

        “文才兄,”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真好。”

        “邱玉婵,”马文才也笑,他笑里带着气、还带着几分有气却没法向罪魁祸首发的恶劣,“你喝醉酒的模样,可真傻。”

        邱玉婵好像已经彻底地进入醉酒阶段,连这是在骂她的话都听不出来了。

        她依旧傻乎乎地看着马文才,漂亮的桃花眼柔软地勾着他的眼神,“文才兄,我们继续喝啊。”

        “你真的喝傻啦?”也不知道是邱玉婵这样难得柔软的姿态太能迷惑人,还是她这样傻乎乎的样子真的挺少见的,马文才几乎已经确信,她这是喝醉了。

        是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就带出了几分平时要时刻注意压抑着的宠溺,“这里哪里还有酒给你喝?”

        “这里啊——”邱玉婵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又是马文才刚刚才熟悉起来的恶魔笑容。

        只见她不知从何时起,又将刚刚被她滚至石板上的竹筒拾了起来。

        那竹筒在地上滚了一圈,只有被她合上的瓶口附近的横截面是干净的。

        邱玉婵索性放弃竹盖,直接将酒液从半空中倾倒下来。

        她的动作很稳,可惜竹筒里的酒液实在不是这么个喝法,因此总有一些不听话的琥珀色顺着她雪白的下颚流下,直至没入她烟灰色的衣领中。

        黄酒的价格比白酒便宜,附赠的竹筒里的酒水基本都是黄酒,度数不高、色如琥珀。

        但是这酒的度数再低,马文才也不能任由已经喝醉的邱玉婵继续喝下去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邱玉婵就像反应过来了一样,托着竹筒喃喃道,“不对呀,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喝呢?”

        马文才松了一口气,只待邱玉婵将竹筒里的酒液分享过来,就一口气将它喝个干净。

        可是酒后的邱玉婵,好像总能轻易看透他心底在想些什么,“你想喝完它吗?这可不行。出门前,我只来得及带上了这一筒。嗯……要不我们一起吧。”

        “什么?”

        马文才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邱玉婵已经用行动代替话语,她将竹筒中的酒液尽数倒入口中,而后毫不犹豫地哺进马文才的口中。

        从来没有玩过这样的花样的马文才,即刻瞳孔地震。

        他身姿僵硬地半坐在石桌上,又开始陷入两难的境地,不知道是该顺着邱玉婵的力道往后,还是立刻把人推开。

        因为他的僵硬,琥珀色的酒液大多顺着二人的唇角流下,再没入不知道是谁的衣领之中。

        马文才却觉得自己喝到了不少,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此刻的自己目眩神迷、好像第一次在酒桌上醉酒了一般?

        相比之下,刚刚好像醉得彻底的邱玉婵,此刻却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

        她懒洋洋地凑到马文才的耳边,“怎么了,文才兄?刚刚你为什么不张嘴,你不是想帮我把所有的酒水都喝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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