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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真相(下)


  夜深了,人睡了,冬天的火炕是最最陶醉人的,从梁子往下看,山下黑压压一片,熟睡的人群哪里知道这梁子上正在发生着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这山野间,冬日的寒风犹如一把干脆的镰刀,将中国西北的每棵树修理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满山遍野都是一片干柴,有一丝丝火星都会烈火燎原。

  一群花色的野狸子从这些黄蒿丛里跑出来,而最后出场的,就是老爹提起的野狸子。

  李老抬眼眶湿润。

  野狸子张开嘴,甩了甩脑袋,红色的大舌头舔了一遍牙齿。

  风继续吹,黄蒿摇摆着身姿,它发出人的声音。

  “爹,收手吧。”

  李老抬泪如雨下,跪在地上,伸出双手,这只野狸子微微走到李老抬跟前,享受着被人摸的感觉。

  月光越来越亮,似乎是专门为李老抬而发出的光,惨白的月色打造李老抬和这只花狸子身上,形成山野存中一份独特的人畜情。

  “我是你种下的因,您收手吧。”野狸子的眼角流出泪水。

  老爹明白了,世间之事有因有果,李老抬不会平白无故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而丑娃,便是李老抬年少轻狂种下的因,他必须接受上天结给他的果。

  据老爹亲口所述,丑娃出生时,正赶上村里一直野狸子修炼得道,野狸子得道一定得得到人类的施舍,方可成精,路过李老抬家时,赵氏子珍心善,并没有赶走它,怀着大肚子的她为了给儿孙积阴德,就顺手把窗台上挂着的腊肉割了一片给它。

  野狸子深受感动,如果自己得道成精,一定要帮李家大富大贵。

  没想到,野狸子身上的动物灵气触动了胎中的婴儿,结果赵氏子珍生出一个其丑无比的怪胎。

  当李老抬将婴儿抱去扔掉时,野狸子知道这是自己造成的,就把丑娃叼回去扔在李家门口,等着李家人出来将孩子带回去。

  无奈,李老他生性固执,不肯收养,继续将丑娃扔出去。

  野狸子不敢再将丑娃带回去,它怕这次回去李老抬会扔的更远,无奈之下就将丑娃留下,托梦给赵家子珍让她来领孩子。

  自从赵家子珍生出怪胎,李老抬认为她是个不祥之物,就给自己物色了田氏,两人经常在一起,而赵家子珍却冷落一人在家,不受待见,与此同时,邻里之间都指责她晦气,留在高场村只能祸害乡里。

  李老抬只能将赵家子珍遣送回娘家,可是那时候人思想封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被遣送回来,那肯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回家只能是败坏门风,更何况赵氏家族还是书香门第。

  赵氏回家后,家里人并没有给她温暖,而是将丧门星一样将她拒之门外,无可奈何之下,赵氏只能住在赵家的牛房。

  很快,赵氏就病倒,没多久便离开人世,而这一切李老抬根本一无所知,他也没操心赵氏的死活。

  赵氏死后,李老抬顺理成章与田氏结婚,开始新的生活,而以前的那段生活,被李老抬抛之脑后。

  丑娃被野狸子带走后,没多久也死掉,只是因为丑娃无名无户,不能跟阴人走,野狸子精便让丑娃的魂魄附在另外一只野狸子身上,跟随它一起修炼,直到可以幻化成人。

  一百多年过去,原先的野狸子精终于修炼成人,临走之前,将丑娃的身世告诉他。

  丑娃此时也已经修炼成精,只不过想幻化成人,还得一百年的修行。看到自己老爹胡作非为,这才将那只灵鬼抓回去问个清楚。

  李老抬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没一点错,错的是赵家,错的是天意,丑娃只能现身,告知他真相。(在这里必须着重说明,赵强家和赵氏子珍家不是一个赵家,只是他们都姓赵而已。)

  有因有果,李老抬心中那口怨气有个解释。

  李老抬抚摸着野狸子,哦不,这时应该叫丑娃,抚摸着丑娃的脑袋,抱头痛哭,哭的天色昏暗,日月无光,“是我对不起你啊,我连个名字都没给你起,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啊。”

  丑娃没一会化作一块石头。

  李老抬看见丑娃自尸(凡成精的动物在幻化人形之前不能与人类接触,如果接触,就会吸收人气,前功尽弃,称为自尸,只不过自杀是自己所为,而自尸是自然所为。很多人会在山间看见一些形状特别像某一种动物的样子,十有八九,它们是自尸了。)一把揽入怀内,哭的更加厉害。

  老爹张口,“节哀顺变。”

  这事也算有个结局,李老抬心生积怨,让赵家陷入如此境地,这也算是赵家血债血偿,而自己的儿子丑娃为还父债不惜出面,让自己自尸,一百多年修行功亏一篑。

  李老抬如果还有觉得自己冤枉,那自己苦难道还有丑娃苦吗?

  李老抬抱着自尸后的野狸子,缓缓站起来。

  “三爷......”李老抬喉咙蠕动,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行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种下的因总会有结果的那天,现在丑娃自尸,你抱着它去阴司,阴人自然会替你翻案。”老爹边说,便开始挖另外一口棺材。

  李老抬也想开了,老爹继续说道,“你放心吧,赵家的三鬼杀坟我今晚会破开,他们也会随之超生,李先生,一路好走。”

  李老抬点了点头,吻了一口怀中的石头,“好儿子,我们上路吧。”

  ······

  1996年,12月5日,虽然早上时候寒风凌冽,拍打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但到了中午,暖暖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哎呀,那叫一个舒坦。

  起床前老爹特意给我熬了一罐茶,现在要是不喝这个,看见太阳就难受,喝完之后感觉神清气爽,一点不爽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乡里赶集的人群络绎不绝,天晴了,雪消了,十里八村的人都要来买点东西,顺便将这几天山里套的野味拿到乡里的贩子跟前换点钱,给家里买点家用。

  老爹拎着我,二狗子他爷拎着二狗子,我和二狗子每人手里拿了一个糖葫芦。

  乡里的街道并不大,前后走完也就不超过二十分钟,但是街道的人特别多,卖鞋卖袜子的人边吆喝边拿着没有开刃的刀划着自己的袜子,以展示质量,乡里剧场前停着的全是从各村来的拖拉机。

  二狗子他爷凑在老爹面前,屁颠屁颠的发着烟。“三爷,您说的都是真的?”

  老爹微微一笑,接过卷烟,“那老蛋你觉得呢?”

  老蛋仔细一压指头算,“天哪,两月,整整两月,我就不是我?”

  二狗子拉着老蛋,舔着冰糖葫芦,这一个冬天没洗澡,脖子黑的跟车轴一样,冻的两个脸蛋跟上了色似的,鼻子上两条白虫快要滴在糖葫芦上时,猛然一吸,又吸了回去,身上的棉袄穿的跟打了一层蜡一样,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头发周围推光,前面留下几跟毛。

  嗨,你还别笑,这就是90年代的中国西北农村,在座的读者凡是90后在农村长大,我敢相信你们身有体会。

  别说二狗子,就连我那会,一天整的跟个土贼似的。

  “爷,你说啥呢?啥是你不是你。”

  老蛋在二狗子后脑勺拍了一把,“兔崽子,一边玩去,啥地方都有你。”

  “爷,给我一块钱,村里二妞来了,我找她玩去。”二狗子又吸了一下鼻涕,挠了挠额头那几根毛,干巴巴的眼神看着老蛋。

  “兔崽子,一出门就问我要钱,咋不问你爸要。”老蛋边骂边从兜里的手帕内取出褶皱的一块钱,“拿上钱,赶紧滚。”

  二狗子撒腿跑了,二妞在前面拖拉机车厢里等着二狗子。

  老爹知道这帮同学没一个愿意跟我玩的,也就没多说,老蛋还喋喋不休问着。

  事情其实有趣,按理说像老蛋七十多岁的人不应该着道,可是天意总是作弄人。

  那天二狗子他爷刚从我家气冲冲走后,一听老爹说自己能多活十年,这个年纪的人还有什么比长寿更开心的事,回去拿了几根蜡烛,带了点纸钱,去先人坟上上坟去。

  李老抬是老蛋他爷,老蛋自然先要从李老抬的坟开始上,结果上坟的时候让只兔子给吓了一跳,人在夜晚受到惊吓是火气最低时,李老抬这才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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