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为舟淦 三

　　九月初八午时初，竹林关，李晚晴，朱淮，顾显之，秋试墨四人与一些准备好接取流民的低级军官立在进镇木桥前，身后密密麻麻是近千的百姓一直排列到河滩两边。

　　河面上，数百只船一字排开，第一条最大的船上，李水龙吩咐水手们认真地检查船只，自己走下跳板，听到李水龙的安排，一个船户笑道：“千户回来了，咱们可要忙好一阵子。”

　　另一个年青船户惊喜地道：“感情是陈千户要回来啊，我这次一定要说个媳妇。”

　　李晚晴看着陈雨的旗帜从山边出来，微笑道：“子玉这次也不知要带多少流民回来？”朱淮发愁道：“人多固然好，但粮食是问题啊。”

　　顾显之道：“依显之愚见，千户必有筹划，我等照做就是。”

　　秋试墨点头道：“子玉一定会有法。”前面的李晚晴心里微微一愣，随即让周婉仪何立秋的声音打断：“哥，快看是哥哥。”何立秋扬着手不断呼喊，朝着几百步外的白马奔去。

　　周婉依迈出一步，看看四周，又收回脚步，轻轻拉住李晚晴右手摇着。桥头，河滩的人不断欢呼，随即便开始发愣，白马已经快到桥头，但山路拐弯处依旧不断有人出现，朱淮低声道：“千户这次到底带回来多少人？”

　　李晚晴道：“侦查旗的消息是三万人。”

　　大家惊喜交集，看着陈雨跳下白马，在何立秋头上揉了一下，随即拉着她走过来，一个秀才打扮的人与高间一左一右紧跟着走过来。看着对面人向陈雨施礼，吴明远微微感叹，心想当时自己断定陈雨必然前途无边，果然是一年多未见，再次见时候，居然成了自己恩人，人生际遇，云起潮生，莫过于此。

　　“这位吴明远，字禛行，是我好友。”吴明远与诸人一一为礼，目光落在向自己施礼的周婉依身上，陈雨微笑道：“时节匆匆，小草变化颇大，而今已经是我部护理总旗了。”

　　吴明远微微一笑道：“不意子玉麾下颇多女将啊。”

　　陈雨笑道：“女子心细，做护理兵比男人要好。”

　　吴明远眉毛一扬，就要说话，随即意识到自己初来乍到，万万不可鲁莽，看那顾显之显然也是书生打扮，在陈雨说道女人比男人适合做护理兵时不以为意，那么自己以后也要本着朋友之意，劝阻子玉莫要犯了圣贤之道。

　　一队队流民依照路上安排以五十人一队，有家室者先行上了船，随即有安置军官随船而去，随着船只一个个减少，源源不绝的流民队伍在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走完，河滩边留下无家室的老弱妇孺以及青壮汉子居然接近万人。

　　“李千户，你派出人将无能力种田者先带到黑龙山军营居住，陈雨正色道。“这三关地带是我部以后生存之地，不能轻忽，大家也知道，朝廷不可能有粮食给我们。”

　　李晚晴疑惑地问：“难道西安府就没有表示？”

　　陈雨道：“恩师费尽周折才给了三千石粮，我又多方购买凑够了一万石各色食粮，这次借延寿兄军力与流民们全力才运回来，然而种地要收获到明年，你留下五千两银子，剩下全拿出来要人从丹江去湖广买粮，至于安全问题，由慎行兄负责。”

　　他转向吴明远：“慎行兄，目下粮食采购就全交给你了。”

　　吴明远大为感动，忙揖道：“承子玉厚待，必不负所托。”

　　“时至今日，三关已有六万余人口，是吧？”李晚晴看向顾显之。

　　顾显之正在思想吴明远是何来路，忙点头道：“不错，原来有万余人而已，大武关胜仗后收容万余，上次李千户带回万余人，再加这次陈公带回近三万合计六万有余。”

　　秋试墨道：“竹林关龙驹寨两处常驻货栈人口就五千余人，而今武关也渐有商户。”

　　吴明远心里震惊：这样就快七万人了，这都要赶上一个下等府，他忍不住问：“子玉所辖现在有田多少？”

　　大伙看向顾显之，顾显之对这些民生熟悉得很，“三关所辖山地，可供耕作的土地并不多，合计有良田三十万余亩，分布在龙驹寨，竹林关，武关河谷，另有桃花铺，铁峪铺数个里，去岁流寇过境主人多奔逃西安府，商州，大多都成了无主之田。

　　陈雨笑道：“无主之田荒废不如交予流民耕种，全部授给无地流民，每丁口授田五亩，无分男女老弱，但须每年查验，人死后田地收回授予别人，凡私下买卖田地者驱逐。”

　　吴明远，顾显之一惊，道：“不可，这其中有很多田是官绅所有，这些人在兵灾过后肯定还会回来，那时将他们的田分给流民，岂不是得罪许多士绅？”

　　陈雨冷笑一声：“反正三关所辖地带人口少，如士绅们需要田地，另外再给他们一些便好了。”顾显之，吴明远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不善的味道，当下也不再多言，二人只是思量着改如何对陈雨劝谏，国朝二百多年与士大夫共天下，士绅得罪了，谁来支持啊。

　　晚上陈雨在千户府后堂与好久不见的王十三密议了许久，第二天，王十三带着流民里的数百青壮与匠户营一些匠人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接下来的数十天就是将伤愈后但无法征战的数十名士卒分置新的流民村，在单身青壮里补充了一千五百新兵，各部士卒训练之余，每天按照命令在三处驻地各寻了一座小山严密地将山脚围了结实的篱笆，仅仅留下几个出口。

　　就在大伙为莫名其妙的围山私下议论时候，李水龙的船队从湖广归来，这一天竹林关龙驹寨码头上先是为源源不绝的粮食包高兴，但最后数十条船让来卸货的军士以及船工吃惊不小，一个个竹笼里居然全是小猪小羊仔。

　　竹林关码头陈雨带着李晚晴吴明远来招呼卸货，吴明远看到笼子里的猪羊崽子时候略一思虑就明白了围山之举，不由地大为叹服，所有的猪羊崽子很快放进山上篱笆后。

　　回到龙驹寨武关的朱淮顾显之秋试墨开始接收无家的老人妇女，这些人唯一工作就是每天照看猪仔。小孩子全安置在三处驻地不远，集中教习他们识字，大一点的女孩子识字之余学习缝制衣服以及救护伤员，男孩则习练基本的阵列之法，最小的则与妇孺一起每天为猪仔们割草晾晒干草。

　　每一天都有明的暗的侦查旗人在三关各处巡视，对于欺负流民的人一律迅速处斩，当然流民有不劳动者则全部驱逐，顾显之吴明远数次劝告陈雨不可严刑峻法，陈雨苦笑着说了一句话：“诸君可知当此乱世难求平静，不行霹雳之法，怎可震慑。”

　　但无论如何，这一片地带的商人货栈确是越来越生意好，人口的大量增加，使得陈雨数次缴获迅速花在竹林关龙驹寨货栈以及湖广，商人们虽然要比以前多交好多税，但由于陈雨部尚未有索贿行贿之举，故而收入反比以往要打点各方多了一成，以至于西安府商州豫西湖广各地商人不断前来。

　　九月十五辰时末，小雨，竹林关镇城外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在雨中响起，踏破雨幕，王十三的声音在镇城门口响起：“有紧急事务求见。”

　　守门小旗验过王十三令牌，让人打开沉重的新城门，王十三再次上马，带着身后骑士直奔东关千户府。

　　半刻后，千户府响起沉闷的聚将鼓声。两个总旗的士卒迅速列队将千户府内外围了一圈。

　　留在竹林关的李晚晴吴明远何立秋等人闻听鼓声，飞快地朝千户府而来，府外整整两个小旗的披甲卫士让最先到达的杨铁心一愣，心想怎么这么多卫士，莫非出了大事？随着一个个总旗小旗不断飞马在青石板街道过去，镇上的人大部分已经惊醒，狐疑地思虑这是出了甚事情，难道土匪来了，不过土匪自然不是陈将军对手，不需要担心。

　　雨幕里卫士们紧紧守住府门，一个小旗喊道：“李千户，何百户，杨百户马总旗外诸人返回。”

　　飞马而到的李晚晴听见喊声下马，随着何立秋杨铁心一起进府，何立秋担忧地道：“晚晴姐姐，是不是又有人来打我们啊？”

　　已经到了的人虽有疑惑，但陈部已经形成不得无故打问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事情的习惯，许多人以为大人是考验部下反应，当下纷纷回返。

　　大堂上，陈雨神色兴奋地对王十三道：“十三，你可是立了大功，这次就升你为百户。”

　　李晚晴何立秋杨铁心走进大堂时候，陈雨与王十三正在悬挂舆图，三人心情更是紧张，李晚晴问道：“莫非突围豫西部流寇回返商洛？”

　　陈雨有些古怪地一笑，冲着刚进来的马一招手，待几人坐下后，陈雨伸手在舆图上竹林关西南部划了一个圈，压低声音道：“王十三，你给大家说说。”

　　王十三指着那片舆图道：“按千户吩咐，我们在此处，恩叫松云岭发现金矿，含金量很高，匠户们估摸如投入五百人，可每天出金二十到三十两。”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倾倒在桌案上，细碎的一堆金沙立刻显现在大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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