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笑里藏刀
话说林若欢悄悄潜进了鱼龙寨大当家所住木楼的二楼中，房内此时是漆黑的一片，林若欢恐着房内有人，身子刚一进入，便一个闪身窜入了窗前的屏风之后，屏息凝气，小意的看察了起来，他身处的是一间单纯的书房，布置的颇显雅致，倒也显出了些许主人的文气，林若欢打起火折子，小心的探看起桌上的书本纸笺，希望能找出些讯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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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拿起桌面正中的一方素笺，只看纸上是几排潇洒隽秀的字迹，林若欢目光所及却是为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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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秋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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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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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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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觅芳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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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若是不知道此诗出自何处的旁人看了，只怕张口就能回答：“这么简单还用问，不就是首情诗嘛。”可要是告诉你，这是出自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淫贼杜如尘之手，你又会作何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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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起心中讶异，林若欢放下诗笺，又继续翻动起桌上其他的手迹来，没想到却是让他连着又看到了四、五首情诗，风格委婉藏情，诉说着对情人的思念，这杜如尘，虽未见其人，但就这些诗句来看，也算是个天生的痴情种，却不知为何给自己找来了个淫贼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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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搜索，除了这些诗词，林若欢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心下一番思量，只能冒险试试擒下这鱼龙寨大当家，从他口中直接盘问，否则再耗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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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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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若欢没想到的是，此时，这栋木楼一楼的会客厅里，尚还燃着烛光，紧闭的木门上，纸窗中，向外缓缓放射着摇摇曳曳的昏黄光亮，三个或坐或立的影子，投映在纸窗上，浅语低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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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你究竟是如何进入我内寨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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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的，有句老话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这么点能耐都没有，还如何和你们大名鼎鼎的鱼龙寨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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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那不知陈先生深夜来访，又是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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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寨自从上次事败，这段时间来，行事是不是太过于嚣张跋扈了？就不怕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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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轻巧，上次要不是你们安排的仓促，老三怎么会大意之下撞上硬点子，白白折损了那么多人手，你们倒是一句任务失败，交易作废便作罢了，这损失算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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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自愿接下的买卖，有人逼过你吗，二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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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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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朗的话音打断了二当家的话，“行了，老二，少说两句。”话音一顿，续道，“陈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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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当家快人快语，我也就直说了，楼里下了话，教你们最近安分收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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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啪”得一声响，却是那二当家一掌排在身侧小几上，“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爷爷们就是去江州砸了那破楼，你们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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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住嘴！”清朗之声再次喝止，只是话音之中，好像也隐隐起了一丝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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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无须动怒，在下只是转答一下楼中的意思。另外还有一事，你们可知道，那南天一剑的独门弟子，为了你们掳来的女子，已经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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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可是岭南剑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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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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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清朗的声音说道：“单人只剑，又能奈我鱼龙寨如何。”只是话语间，却隐隐透出股疲倦的意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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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以大当家智勇无双，就算那宋痴老儿亲临鱼龙寨，相信也是有来无回。对了，我这里有一封楼中送来的密信，还请大当家亲启。”话音落下，只见纸窗之上，一个原本坐着的影子，站了起来，向另一个坐着的影子，递过去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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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坐着的人影却没有接信，只是一颔首，他身旁一直站立的另一个影子，便伸手接过了信件，从中抽出了信笺，展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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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么一个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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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信的人影回身坐下，闻言后笑道：“呵呵，在下忘了，密信自然要有些特殊的掩藏手段，此信须置于火焰上熏燎，才能现出字迹，移开便会消失，而且此法只能观阅一次，所以事关机密，大当家不妨同二当家一起阅看此信，方更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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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此话，那坐着的人影，一番犹豫，便站了起来，和另一个影子一起将信凑到了烛火之前。于是纸窗之上，便见到一个巨大方正的黑影映在上面，把之前那三个人影都尽数遮挡了起来，恰似一张庞然巨兽的大口，正在吞噬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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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陈的，这怎么回事？还是没有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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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二位不妨再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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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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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欢站在二楼的一间卧室之内，有些诧异，房内的床铺散乱，桌上还有檀香尚燃，可是人却不在，痕迹明显是这半夜里起床离开了，可究竟是什么情况让这水寨大当家于睡梦中醒来离去呢？难道是有弟兄们被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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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从脚下的木地板下传来了一声惨号，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格外的清晰，令人不由泛起一股悚然之感。紧接着，一阵刀兵相击的金铁之声，跟着便是闷哼伴着木头破碎的声音，接连着传入林若欢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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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动静。”林若欢身形一动，跃出门向楼下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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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会客厅，刚才还紧闭的木门纸窗，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地狼藉，一个身穿夜行服的男子仰身躺在会客厅外一地木渣之中，嘴角泛血，一动不动的，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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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内，一个身穿蓝色劲装的瘦长汉子躺在左侧的烛台之下，脸色青紫，身体在不停颤抖着，一只完全乌黑的右手上还抓着张泛着绿色的空白信笺，他口中一股一股腥黑的血水正在不停的流出，明显是中了剧毒，眼看着已经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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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门前，一个三十几许的男子盘腿于地，他的打扮如同文士一般，头戴青纱小冠，身着云锦儒衫，颌下一缕长须，容颜生的倒也俊秀，只是此时他眉间紧皱，带着几分杀气，面色青红变幻，不断有乌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原来却是正在运功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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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欢掠下楼来，第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厅外走廊上的夜行衣男子，竟然是陈友谅。正待上前救治，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木楼门前的守卫听见了异动，冲了进来，回头看着手提朴刀越来越近的三个守卫，林若欢心道不妙，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怕是去召集人马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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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心下念头转动，林若欢凌空前迎身形晃动，腰间软剑已然在手，摆剑上撩，磕开了迎头劈来的两把朴刀，借着刀劈下的劲道，林若欢半空的身子陡然落下，踩在地板上，脚步一错，竟然在寸许距离内让过直直捅来的刀锋，合身撞入了那守卫的怀中，那守卫只觉着一股巨力打在了胸口上，咔咔几声，不知肋骨断掉了几根，一股腥甜涌上来，他猛的想起了当年在江州城内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悲催岁月，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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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晕了这个守卫，林若欢并未闪身而出，而是身形一转，变换姿势成背顶着昏死的守卫身体，同时脚下疾退，便从另外两个举着朴刀投鼠忌器的守卫中间穿了过来，擦身而过时，林若欢右剑左指，迅雷闪电般击出，点在了两侧守卫的身上，封住了他们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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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解决了三个守卫，林若欢放下背上那昏死的守卫身体，马上赶到陈友谅的身旁，略一检查，内伤并不重，对手也只是仓促间出手，扶起陈友谅，林若欢给他输入了一道淳厚内力，陈友谅便缓缓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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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兄弟，怎么是你，你救了我？”陈友谅抬眼四顾，发现了盘坐于会客厅内的儒衫文士，顿时脸色急变，“林兄弟，快，快去杀了那人，别给他机会疗伤排毒，他就是杜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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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欢闻言也是面色一变，今日里已听着好几人说这杜如尘的武力强横，如今他们行迹已经泄露，或者此时就走，或者擒杀此人，不然稍后贼匪救兵一至，他们便会被人海围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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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上前，林若欢却是站定于杜如尘身前一丈处，迟迟没有出手，陈友谅盘坐在他身后运功疗伤，看着大急，但一时间也起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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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兄弟，你还等什么，快动手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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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尘盘坐在厅中，正处于运功紧要之时，他双眼紧闭，不能动弹。不过他还是能听见周围的声音的，此时死到临头，一滴一滴的冷汗不断从他的额头落下，落在他的儒衫，慢慢浸透进去，不一会，襟前便湿透了大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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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欢默不作声，他在犹豫，刚刚问过陈友谅，至今大家都还未找到牛姑娘的踪迹，若是现在击杀此人趁乱逃走，只怕再要救人便难上加难了，而且袭杀一个不能反抗之人，如此作派实在让他不耻，而此时上前点穴制住杜如尘的话，便会打断他运功逼毒，以另一个死者的惨状看来，他多半就会立刻毒发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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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能杀了此人，自己必须要救出牛姑娘，否则便是愧对夫子教养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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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杜如尘，林若欢虽是头一次见面，但之前书房所看到的诗笺，并不像出自一个天性淫邪狠毒之人，而此刻观他样貌气质，也不似夫子所教的邪恶之人应有的面相。考虑及此，林若欢决定赌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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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当家的，我知道你听得见，你放心，我林若欢不会杀一个不能反抗之人，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需要你答应，我此刻饶过你的性命，稍后你要放了水寨中所有被虏获来的百姓。你若答应，便眨一下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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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杜如尘紧闭的左眼，慢慢翕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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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下今夜协众人闯寨，实乃情非得已，为了给杜大当家一个交代，也为了提醒杜大当家遵守诺言，我会在此等候你疗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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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兄弟，你疯了吗，你这样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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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欢转过身来，面色中带着一股决然的自信，“陈大哥，我主意已定，如果他敢反悔，我一定会杀了他，然后提着他的头，带着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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