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番外2
余乐航是在初一开始跑步的。
他以优异的成绩进了全市最好的初中，沈白在他的隔壁班。
他最近心情有点焦躁，好像有一团火在心间，燃烧得他心神不宁，做什么都静不下心。
在好多个不眠的深夜里，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条分缕析地想明白了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沈白。
是因为他想和沈白接触，但是却没有实现。
从相认识的时候开始计算，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更不可思议的是，沈白再和他无交集。
学校就这么大，但是他们居然再也没有说过话，而且他们一直都是在相隔的班。
沈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是班里的班长，居然从没有在老师办公室里碰见过。
在连续经历失眠之后，一个周六的早上，余乐航叫住正要出门跑步的爸爸。
“爸，可以带我一起跑吗？”
余父说：“当然行。”
就这样，他开始了风雨无阻的跑步征程。刚开始跑的时候，他的身体很不适应。但是那种胸闷气短的难受感，让他忘却了沈白，忘却了遗憾，忘却了不甘心，只沉浸在汗流浃背、全身发热的奔跑中。渐渐地他便习惯了跑步，爱上了跑步。
每一次跑步的畅快，都能让他暂时地忘怀很多事。
他还是在常常地想起沈白，只有跑步的时候才可以心无旁骛、脑中一片空白。
初三的时候，余乐航的父母在商量搬家的事。
余乐航的爸爸工作很顺利，赚了不少钱，他们买好了一套更好的房子，搬去那边上班也更方便。
但是余乐航不愿意搬家。
林行来和闹别扭的儿子谈心。
“告诉妈妈，为什么这么反对搬家呢？新家走到学校的距离和现在走到学校的距离差不多啊，不会不方便。”
余乐航当然不会说出他的那点小心思。
他舍不得沈白。
现在住在这里，虽然沈白长期住校，但是也有回来的日子，他站在自己家里就能看到楼下的沈白。
他还是没有勇气去和她产生交集，但是至少这点隐秘的短短距离他想保留。
余乐航说：“已经习惯了，不想搬走。”
林行好言相劝：“这个小区太旧了，环境也不怎么好，物业也常常不作为，平时老人小孩多，又吵闹。我们新家各个方面都挺好的，以前带你去看你也不乐意去。而且你好朋友张晓就住那个小区，搬过去了你们在一起玩也更方便。”
余乐航僵硬着身子，誓不退步。
林行叹口气，只当他是青春期闹脾气。
之后又僵持了很久，余乐航丝毫没有放弃反抗的打算，林行和余父只好放弃。
他们觉得余乐航说得也没错，在这里已经住了这么久了，也住出了感情。周围的邻居们他们也都处得很好，不仅仅是他们这栋楼的，附近的楼栋邻居之间，他们也会打招呼。
而且，搬家这件事他们本就对余乐航有所愧疚。
在他小学二年级，就因为余父的工作原因搬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来，那个时候余乐航还那么小。林行现在都记得小小的余乐航嚎啕大哭不愿意上车的情景。
刚搬来的时候，也闷闷不乐的。
生活太过动荡总归不好，现在初三了，也正是考高中的关键时刻，好好学习才是王道。
最终，这次搬家计划被迫流产。余乐航爸妈把那套房子留作投资使，阴差阳错也赚了挺多。
余乐航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在高一的时候他准备开始写了。
起因是林行看儿子越发地沉默，不再似以前那样生动，现在偶尔活得像个机器一样，她担心儿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每每问道他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自己说说。
得到的都是余乐航不咸不淡的“没什么。”
想想也是，读高中的大男孩，怎么可能会和妈妈说自己的事。
林行觉得自己还挺烦的。
于是开解余乐航：“心情不好总归是要发泄的，不然憋着对身体和心理都不好。妈妈理解你们都不会想和父母倾述的想法，换做是我，我也不乐意。但是烦心事，表达出来远远要好过憋着，你可以选择不诉说，而换一种表达方式。就比如说写下来。你放心，我和你爸爸不会做那些缺德父母偷看自己孩子日记的糟心事，这点我能和你保证。”
余乐航心里微动，心想，这倒也是个办法。
于是他开始写日记。
与其说是日记，不如叫《对沈白的观察日记》。
2019年11月6日，阴。
今天在操场看到了沈白，她和朋友去超市买水。
她一路笑得很开心，不停地说着话，手上手势不断地比划着。
她一直是这样，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停不下来。
2019年12月1日，多云。
沈白去书店买书，我也跟着进去了。
我们隔着一排书架在同时选书，不过她是在选书，我是在看她。
还要装作一副认真选书的样子，挺累的。
隔着书的缝隙，她没看见我。因为她好像是有目标进来的，很快就找到她想要的书了，是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我也拿了一本。
晚上就把书看完了，如果我和沈白有交集的话，可以和她聊一聊书里的绿子。
不知道她会从哪个角度和我聊呢。
2019年12月31日，多云。
明天是元旦，今天下午沈白终于要回家了。
果不其然，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那家关东煮。
她点了些东西，还是那几样。萝卜、粉丝、油条、生菜、豆干……哦今天她居然没点鱼丸，我猜她是忘记了，她很喜欢吃鱼丸的，有一次鱼丸卖完了，她还和店主哀嚎。
我也随意地点了些，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店也不大，想隔得远一点也不行。
很奇怪，这么小的店，她居然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大活人，只专心地吃。
吃的东西比我还有吸引力吗。
2020年1月6日，雨。
下雨了，沈白没带伞。她站在学校大厅里看着雨等雨停，好像在发呆。
我握紧了手里的伞，想走到她身边，自然地说，同学你没带伞吗，可以和我一起撑。
这样他们就会认识了，就可以开始有交集了。
我心几乎在颤抖着，想往前。
挣扎了不知道有多久，好像是只有一瞬，又好像是有一个世纪。
好不容易迈出了一步，突然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高个男的，拍了一下沈白的头，然后两人说了点什么，沈白和他一起走了。
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在雨幕中。
那紧密无间的模样，他们那般自然的交谈对话，都让我嫉妒。
我就像个小丑，一直就只能远远看着。
我讨厌自己。
2020年3月12日，晴。
沈白今天给老师送试卷，我刚从办公室回来，我们面对面走来，但是她眼神都没给我一个。
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我听到了她和别人打招呼的声音，回过头看。
那个雨天和她一起撑伞的男生，自然地和她并排走，接过她手里的试卷。
两人有说有笑。
我知道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要平息嫉妒的心情。
但是我控制不住，我也平息不了。
妒火简直要把我燃烧殆尽。
你不可以和别人说笑，你不可以那么亲密地拍别人胳膊，你不可以和别人滔滔不绝。
好想把你锁在我身边，那样就只能看着我。
2021年2月15日，天气雨，心情晴。
今天晚上，我终于和沈白接触上了。
她在花坛那里哭。
我从外面回来，看到一个人蹲在那里，背影甚是熟悉。
原来真的是她！
忙去超市买了纸，买的是熟悉的清风绿茶味的纸。
这款纸小时候沈白就用它来帮我擦脸，此后就一直用着了。
她压抑地哭着，我的心也跟着疼了。
黑暗是最好的掩饰，这一次我居然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她靠近，给她递纸。
她从膝盖间抬起脸，脸上都是泪痕，眼里都是泪花。
既可怜又漂亮。
她接过纸好像不太好意思，小声地说了谢谢。
我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已经翻天覆地。
陪她安静地坐了会，我们就分开了，很后悔没有留她的联系方式。我们之间会不会又从此断了。
于她，我早已是个陌生人。
小学的那段经历，不过是她生活里再小不过的插曲。
2021年2月28日，晴。
是我的错觉吗？沈白好像终于注意到我了。
她最近经常路过我们班上的时候，都会往里面看。以前她也会路过，但是没事从来不会驻足，眼神也一样。
有好多次，我和她的视线都对上了。
她有些慌张地移开。
我心中的忐忑不安，这种反应是喜欢我，还是因为认出了我是那天晚上递纸的人，不知道如何来和我打招呼？
我的心被搅得很乱。
2021年6月5日，晴。
昨天学校说考前放假。
沈白也收拾东西回去了。
越和她靠得近，心中越是难以压抑住。
在这种日子里，跑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早起跑了步，把所有的失意都跑散。
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往沈白家方向看。结果居然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我。
她好像很惊讶。
我平复激动，当做没有看到她似的移开视线。
2021年6月6日，晴。
今天是高考的前一天，我照样出去跑步。
像往常一样的时间出门，沈白居然已经起来了，看到了他出去。
是为了我特意五点多起来的吗？
希望是，不要再让我自作多情了。
2021年6月9日，晴。
好像我的日记可以不用写下去了，到此为止了。
今天下午考完，沈白问能不能和我去跑步。
何止是能，简直求之不得。
我很激动，原来这就是美梦成真的感觉。像飘在云端，像坠入大海。
仿佛下一刻就要灭亡。真实得有些虚假。
原来那天真的是为了我而早起。
原来你终于开始喜欢我了。
我不会再闪躲，不会再放手的，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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