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起诉


鲁野看见庄秋的状态,心中瞬间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低头看了一眼庄秋的手机,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王明海说这种话就不怕闪着舌头?”

        庄秋此刻出奇地冷静:“也许王明海并不知道实情,他只是要维护他的学生。”

        鲁野道:“在古代,学生犯错,老师是要连坐的。”

        庄秋转头看她,神色认真:“这不是古代,这是全世界一人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人的时代。”

        鲁野一把抢过庄秋的手机:“你别看了。”

        庄秋抬起眼皮:“把手机还给我,我发一条微博。”

        鲁野警惕:“你要发什么?”

        庄秋勾着唇:“鲁野,你去把你录的那段音频发给我。”

        鲁野道:“你……”

        庄秋:“我要给主办方打电话,继续举报。”

        “还有,你去把席殊的监控调出来,找着庄嘉琛那天来找我的画面,截下来,给我。”

        鲁野叹了口气,道:“好,但是你要想清楚,这些证据都还不充分。”

        “而且,现在没有人支持你,你恐怕……只能招来骂声……”

        庄秋轻轻一笑:“给那些有智商的人看已经足够,就算我被人骂死,我也要把庄厉给拉下来。”

        “两败俱伤谁不会?”

        说完,庄秋掀起唇角,

        “还有,准备起诉庄厉。”

        鲁野道:“秋秋,我们的证据不充足,法院可能会驳回我们的申请,而且有没有律师肯接受我们的委托都还不一定。”

        庄秋扬头:“鲁野,我们还没有尝试过,就不要下定论,这句话我记得好像还是你说的。”

        鲁野神情一滞,最终像是被打败了似的:“好。”

        接下来,鲁野替庄秋查监控,截音频,甚至利用她的关系网去找专家做音频鉴定,鉴定这条音频不是人工合成的。

        鲁野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庄秋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编辑着微博。

        鲁野和她说过,这件事情把背景全都说清楚会比较好,也更能让人理解,比如为什么庄秋会画出这么一幅《母亲》,图上的母亲为什么会是她生命里的光芒。

        画家靠的全是情感的爆发与冲击,若是没有亲身经历,是绝对不可能描摹出那么强烈又对比鲜明的感情的。

        而庄厉他从小在锦绣丛里头长大,衣食无忧,父母皆在,家庭结构健康,还有个疼他宠他的姐姐,没受过苦受过难,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绝望的感情?

        只要庄秋把这段话发出去,有心人就能明白。

        可这涉及到家庭隐私,还涉及到庄秋最不忍去回忆触碰的事情,庄秋的手在屏幕上来回摩挲着,半晌不动弹。

        鲁野把东西都准备好,通过邮箱给她发了过去。

        庄秋被手机提示音惊醒,她猛地一惊,抬头正好对上鲁野担忧的目光。

        鲁野道:“秋秋,我把东西都给你发过去了,看见了没?”

        庄秋道:“看见了。”

        简短对话发生完,忽有一股沉甸甸的气流猛地从房顶上面压了下来。繁冗拥堵,沉积在心,鲁野和庄秋默契地都没再说话。

        那股气流阴魂不散,自从成绩公布的那天就一直存在,缓缓淤积直到今天终于突破临界值,如山体滑坡泥石流那样土崩瓦解,彻底现形。

        鲁野觉得压抑,她站起来,喘了口气,道:“秋秋,先去吃午饭吧。”

        庄秋的脖子有些僵,她愣了半天,才道:“鲁野,你帮我把饭买回来吧,我看着我右手的绷带好像可以拆了。”

        其实庄秋的绷带很早就可以拆了,她一直没动作,鲁野也不忍心说。

        而庄秋也总下意识觉得这条绷带像个遮羞布一样,若是绷带还在,她反倒能安心一些,可绷带拆了,就证明她已经彻底好了,可是外伤好了,她的右手却永远也恢复不了了。

        这就像是在时刻提醒着她她的右手已经再也不能用了。

        现在她的左手虽不如右手灵巧,可现在已经训练得进行日常生活基本没有问题了,就连画画也已经能画得差不多,只是控制力还需再锻炼锻炼。可就算这样,也没法掩盖她的右手被庄嘉琛给毁掉的事实。

        鲁野一怔,她有点不忍心去看庄秋,只道:“我去买饭。”

        鲁野走后,偌大个一楼大厅只有庄秋一人。

        顾衡似乎从早上就一直没下来,她没看见顾衡人,不过这种时候,她与顾衡还冷战着,她更是不会去主动往顾衡那凑去。

        庄秋举起自己的右手,越过头顶,绷带很干净,手腕那里的绷带末端还被鲁野花心思打了个蝴蝶结。

        庄秋轻笑一声,轻轻将它解开。

        绷带一圈一圈被撤离,而庄秋的手则一点一点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是一只极度丑陋的手。

        五根手指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并拢在一起,指节粗笨,手背上横亘着大大小小的深肉色斑痕,如果只看剪影,甚至都会有人认不出这是一只手来。

        庄秋将手收回到自己的面前,仔细端详着,良久,她缓缓上楼,朝自己的画室走去。

        鲁野回来的时候,在一楼没看见庄秋,一想便知庄秋在楼上。

        她提着饭盒,一步一步上楼,在这种滔天压迫感之下,鲁野只觉自己脚步沉重。

        幸好刚才有小王过来帮忙看店,不然鲁野分身乏术。

        她刚一推开画室的门,就被眼前的场景彻底惊到。

        窗帘被拉上,厚厚的帘布往窗子前面一遮,一点光都透不进来,而庄秋只开了一盏灯,刚好就是庄秋所站立的地方正上方的那一盏。

        周围都是黑的,唯有那一隅有光,庄秋手拿画笔,静静站在那,有点像是孤独伫立在舞台上的疯狂艺术家。

        庄秋把《母亲》给立了起来,她手里拿着画笔,静静站在那,头微低,看着自己呕心沥血四年画出来的东西。

        有暗红色的液体从庄秋的胳膊上缓缓流下来。

        鲁野目眦欲裂:“庄秋,你在干什么!”

        食盒坠落在地,鲁野疯狂朝庄秋猛冲过去。她看清楚了,庄秋是右手拿笔,从她胳膊上淌下来的液体是血。

        细细的画笔被庄秋扭曲丑陋的右手握住,因为她几乎无法控制右手的开合,那根画笔是被她硬生生插进右手的指缝里的。

        皮肉被割开,虎口那里被穿出一个小小的血洞,鲜血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洇了庄秋白皙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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