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77.忽然娇憨
明珠和明玉被张妈妈带来的人拖走时, 天已经黑了，用过饭，沈黛娇就坐在窗边，声音从外传进来, 格外的清晰。
“少爷, 少夫人, 不要赶我们走, 我们什么都肯做……唔唔。”话没说完就被婆子给捂住了嘴，最后半点声息没有。
沈黛娇抬头看坐在对面的陆修垣，即便是放松着看书，他依旧坐的很端正，视线和手里的书保持着距离，一板一眼, 都能找寻出习惯痕迹。
紫苏进来禀报：“小姐，姑爷, 人已经带走了。”
陆修垣这才抬起头，对沈黛娇道：“除了承应之外，景书院里的人你想添就添, 用不惯的就让他们去别处。”
“剩下两个随从, 让他们跟着李师傅罢, 至于两个婆子，齐妈那边缺两个差使的, 免得再从公中去调。”至于侍奉的丫鬟, 她向来不喜欢用生人，这两个丫鬟就是陆修垣不打发，等回门后她也会发配掉。
“内院之事你做主。”陆修垣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只是没多久, 他又将书放下，看着对面盯着他瞧了有一会儿的沈黛娇，“怎么了？”
沈黛娇笑眯眯瞧着：“你看你的书。”我瞧我的人。
陆修垣无奈，这么盯着他看，他怎么还能有心思继续看的进去，于是他道：“这般不好。”
“哪般不好？”
“这般盯着人瞧，不好。”
“为何？”
“有些失礼。”
沈黛娇托起双手来，支在桌上望着他：“倘若我盯着自己的夫君也失礼了？”
陆修垣顿住，书文之中倒是不曾提到过这个。
片刻后，陆修垣问她：“夫人可是倦了？”
下午休息了好一会儿的沈黛娇，说不上精神奕奕，但也不困，她摇摇头：“时辰还早。”
“明天一早要回沈家，确实应该早些休息，不如早点漱洗？”陆修垣却起身了，征求她的意见。
“……”沈黛娇发现，某人虽行事古板，但转移话题的本事不小，还都“合情合理”，让她挑不出错来。
本来要进屋送茶水的抱冬，瞧见紫苏姐姐退出来，奇怪的很：“小姐要睡了？”
紫苏点点头：“怕是前两日累的，明天又要赶早回沈府去，是该早点歇息。”
抱冬噢了声，不太理解紫苏的意思，小姐一向精力旺盛啊，平日里看帐都能好两宿不休息，今天下午还休憩了呢，怎么可能这么早困嘛。
她朝着那窗户看去，蜡烛果真暗下来了：“那我去和知书说一声，明早出发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两个丫鬟一个守在外头，另一个前去忙碌，景书院内静悄悄的，好似真的休息了。
但屋内，沈黛娇半点困倦之意都没有，反而伏在某人肩膀上，低低喘息着。
沈黛娇又是断然不会承认，一刻钟前，她也就是伏在了他身上说了句：“你真的困了？”就变成了这样。
累了，不就想睡了？
沉沉浮浮，意识渐混沌，像是入了云霄，急急往下冲，到最后，沈黛娇只隐隐约约听见窗外似是有些动静，疲乏的不太想动，便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及早出门，前后两辆马车，前往沈府。
沈老夫人早早就起来了，一家子在前院等着，沈黛娇和陆修垣进了门，便被迎了两处，在晋阳城多留了两日的沈世杰可不得找机会好好和妹婿“相处”，昨日就与大哥他们准备了酒。
这边沈黛娇在厢房中，被沈老夫人拉着手，细细瞧着。
面色红润，气色是好的，心情看着也不错，看来与孙女婿相处的还不错。
沈老夫人瞧过孙女后，这才开口问：“昨日都见过他们家人了？”
“见过了，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那些兄弟姐妹也都各送了见面礼。”
“往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这倒是不急。”沈老夫人比较在意陆家那位老太太的看法，“你去那边时，可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与府内别人一样就成。”照着陆府的规矩，他们这些小辈，每日就去厢堂那儿请安一次，一般都是在傍晚。
沈老夫人点点头：“陆家老太太对这些看重，礼数上的事，不可缺了。”
“祖母放心。”沈黛娇也没想到要多讨陆老夫人喜欢，礼数上的事不拿了错处就成，至于其它的，让她前去讨好，她是办不到的。
“你出嫁那天，夜里我还做了梦，梦到了你爹和你娘，他们倒是放心了。”沈老夫人抚了抚沈黛娇的头发，“祖母也不求别的，只求你啊安安稳稳的，有些事都是过去的了。”
沈黛娇看向四婶婶，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便哄着沈老夫人：“祖母说得对。”
沈老夫人只是有感而发，倒不是真的知晓了什么，毕竟儿子儿媳过世了那么多年，如今娇娇都出嫁了，再几年就是做母亲的人，这些事是该放下。
一旁的江氏笑着岔开话题：“你来时，老夫人还在说起挑宅子的事。”
沈黛娇好奇的很：“什么宅子？”
“你四叔若是回来，得在外面置办一处。”沈老夫人倒是不反对小儿子分出去住，一来只要人在晋阳城，时常都能看得见，二来，如今沈府内，小二小三成亲在即，世杰年纪也不小，都是要成亲的人，三房那边不动的话，想要宽敞些，确实是不太够住。
“这好办，我让齐叔去找，左右四叔还没回来，就算是回来了，四婶也是在府上生孩子，就算是搬过去也是一两年后。”沈黛娇前些日子就让齐叔去找过合适的府邸，当时是周子熠托付她的。
“娘，我就说了，娇娇去办最妥当。”江氏对着沈老夫人笑道，“咱们可没她熟悉。”
沈老夫人也笑了：“那成，就交给你去办，你四婶身子重，也不方便。”
厢房里聊着，抱冬跑了进来，冲着一屋子的人行了礼后，对着沈黛娇道：“小姐，姑爷喝醉了，大少爷派人已经将人送到了碧秋院。”
众人一愣，这才过去多久，喝醉了？
“祖母，我过去瞧瞧。”沈黛娇起身，带着抱冬往碧秋院赶去，“谁灌的酒？”
“大少爷他们都敬酒了，四少爷敬的最多。”抱冬就在外侍奉着，记得十分清楚，大少爷和二少爷还端着些，三少爷四少爷劝的厉害，尤其是四少爷，一杯接着一杯，姑爷不胜酒力，很快就喝趴下了。
“……”沈黛娇就是没看到那情形，也能料到沈世杰心里想什么，没从她身上占到便宜，把妹婿灌醉也是好的。
“如今偏厅可还有人？”
“大少爷和二少爷还在，三少爷和四少爷已经回去休息了，喝的也不少。”
沈黛娇心中有数：“去煮些解酒汤来，再烧些热水。”
进了屋，看到靠在榻上的陆修垣，虽是醒着，整个脸却是通红的，哭笑不得：“四哥他们灌你酒，为何不拒绝？”
“他们是你的家人。”陆修垣头晕，靠着缓缓道。
若是在外，同僚劝酒，他具是不喝的，但这是在沈家，那些是她的家人，他若还拒绝，便是不妥。
“那也不能他们敬了就喝，大哥他们酒量好，四哥又是常年混迹在烟花之地的人，你如何喝的过。”沈黛娇坐下来，拿起布巾擦了擦他的额头。
“这么说他们还留了些颜面。”让他不是被抬过来的，还醒着。
“他那是不敢。”想灌醉是一回事，真要灌的不省人事，沈世杰可不敢。
“我从小霸道惯了，做什么事都是由着自己心意，小的时候没少和四哥吵架，他又吵不过我，去年因为花娘的事，我摆了他一道让他去陈河那边打理商铺，他心里惦记着呢。”
沈黛娇转身搓了下布巾，回过头，正对上了他的目光，这还是头一回呢，他这么直直看着也不挪开视线，沈黛娇失笑：“喝了多少？”
“你不霸道。”陆修垣认认真真道，看着她，从眼神到神情的真挚。
沈黛娇脸上笑意更甚，机会难得呢。
她替他慢慢的擦拭过脸颊：“我不霸道，那应该是怎么样的？”
陆修垣的思绪其实是有些混的，这不像是成亲那天喝的酒，时间长，虽是醉倒了好歹醒来的时候清醒，这会儿他感觉自己虽然没醉晕过去，人是飘的。
眼前自己的夫人靠的那么近，声音却有些远，他思考了会儿：“夫人心善。”
沈黛娇笑出了声：“嗯，多谢相公夸奖。”
陆修垣徒然睁了睁眼，似是对相公二字颇为受用，双眸紧紧随着她，念书十几载，也没哪本书教过他，娶妻应该如何与妻子相处，光是这几日他已是处处惊喜。
陆修垣忍不住抓握了她的手，她的手心里微湿，软乎乎的，像是摸着豆腐。
脑海中就蹦出这样的形容词来，大白天的，屋内还亮敞敞的，陆修垣想到了昨夜，又想到了前夜……脸更红了。
“不舒服？”沈黛娇见他看起来比刚刚还严重，抬手抹了下他额头，还真有点烫，还想再摸摸他脸颊，陆修垣抓了她的手，拉下来藏在了自己手掌中。
他的声音有点沉：“没事。”就是不要再摸了。
沈黛娇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他装的太好，瞧着像是酒的后劲，这时抱冬端了解救汤进来，陆修垣接过后一口气喝了干净，那速度，看的抱冬都有些楞楞。
姑爷一定很渴。
喝过解酒汤，陆修垣又休息了一个多时辰，那酒劲才过去，此时已经是下午，准备回陆家了，早晨带来的东西卸下后，沈老夫人又为沈黛娇准备了许多。
送到了门口，沈老夫人细细嘱咐了沈黛娇不少话，这才让他们离开。
傍晚的时辰，吉祥街上很热闹，九月是收桂花的季节，但凡做糕点的的，这阵子都会卖些桂花酿的点心，马车快过了吉祥街时，沈黛娇被香气吸引，让抱冬去买些桂花糕。
马车停靠在茶楼外，从小窗望出去，对面的小摊边上正好有人在耍猴，行人停下来围观，引了一阵阵的叫好。
忽然间，那人群中传来小猴儿的尖叫声，人们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朝着戏耍的中间看去，谁知隔壁酒楼内，有个人直接冲破了门滚了出来，摔在了街上，哗然了一片。
“出了什么事儿啊这？”
“酒楼里有人打架了。”
事发突然，街上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酒楼内又冲出来几个人，为首的冲到倒在地上的人身旁，抬脚开始踹，整个人凶神恶煞的，仿佛结了多大的仇。
沈黛娇一眼就认出了为首打人的那个——张志宝。
她的视线往下，看着那个被张志宝连踹数脚，正抱着脑袋，嗷嗷的叫着。
“老子都没去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了，让老子识相点，你算什么东西让老子识相点！”张志宝越说越气踹的越狠，身后的随从都拉不住他，本就喝了点酒的，这会儿当街打人更是来劲。
陆修垣见沈黛娇准备看戏，陪着她下了马车，这一瞧，认出了被打的人——李成睿。
沈黛娇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那是李家少爷？”
陆修垣看着被打的没有还击之力，只会蜷缩的李成睿，眉宇微皱，嗯了声：“是他。”
话正说着，酒楼内终于有人赶出来了，是李成睿之前带来的人，也都挂了彩，战斗力不如张志宝的那群随从，看到自家少爷被打成这样，连忙上前来帮忙，这一混入，场面更乱了。
酒楼内的伙计早就已经跑去报官，街上围观的人群也不敢靠的太近，认识张志宝的都知道这张家少爷是个小霸王，没少干打架斗殴的事，被他盯上可没好果子。
两边的随从扭打在了一块，倒在地上的李成睿还是没能爬起来，张志宝时不时的补上一脚，嘴里骂骂咧咧，下手也没轻没重。
“这么下去容易出事。”沈黛娇看了眼远处，衙门内的人还没来，要是再多踩上几脚，指不定要出人命。
“承应。”陆修垣喊了声，不多时承应就出现在胡乱堆里，剑柄一指，打着人的关节出，打散了混乱后，把倒在地上的李成睿扶了起来。
“你什么人！”张志宝来气了，还有人解救，欺负他没人是不是，他张志宝最不缺的就是手下了，于是他推了一把自己的随从，呵道，“去，给我去叫人来！”
“你想叫谁？”人群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张志宝猛地一震，酒醒了一般。
回过头去，沈黛娇就站在那儿，身旁站在讨人厌的那个陆家二少爷，还有她那个力大无穷的小丫鬟。
张志宝那一身的戾气瞬间收敛：“你怎么在这儿？”
“不打了？”沈黛娇看了眼承应扶着的李成睿，打的是着实的惨，脸上全是伤，嘴角还溢血，看地上那血迹斑斑中间露着的白，牙都打掉了。
“是他先招惹的我，我在那儿好好喝着酒，他进来就威胁我，让我以后别去戏楼找春林，否则就要我好看，小爷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威胁！”对上沈黛娇的目光，张志宝又收敛了些，“他先挑的事。”
李成睿猛地抬起头，一张口满嘴的血，他恨恨瞪着张志宝：“你等着！”
“一张嘴就会放屁，有本事再打一场，小爷我让你一只手。”张志宝半点瞧不上他，就这还想威胁他。
李成睿趔趄要往前冲，被承应轻松抓着，他终于注意到了陆修垣，脸色一变：“陆，陆修垣。”
这时承应才松手，李成睿站不稳往旁边倒去，倒在了他几个随从身上，神情是有些慌张的，遇见谁不好，遇到了陆修垣。
“下回没那点本事就别来找我。”张志宝冲着李成睿冷哼，回头对上沈黛娇，表情又是一变，“那我先走了。”
“你走不了。”沈黛娇淡淡提醒他，“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你们都会被带去衙门，你打伤了人，他若告你，你还会坐牢。”
“他凭什么！”张志宝神情一怒，话音未落，那边衙门的人来了，果真是谁都不让走，都要带回去。
张志宝脾气大，不肯就范，这就要和衙门的人起冲突，抱冬上前一把抓住了他，小声提醒：“我家小姐说了，你最好还是去衙门，否则会另外加判的。”
张志宝闷了声，低头看抱冬：“又不是我主动挑事的，凭什么我要去衙门，他打不过我这也算？”
抱冬回头望了眼自家小姐，又道：“小姐说，你一定不知道打的人是谁，他是礼部侍郎家李大人家的公子。”
“那也是他先挑事。”张志宝的声音显然弱了些，没再和衙门里的人抗衡，这边李成睿再几番与陆修垣对视后，也跟着衙门里的人走了，酒楼外闹哄哄的场面结束，围观的人没看出个前因后果来，不免有些扫兴。
沈黛娇站在原地目送衙门的人押送他们走远，对陆修垣道：“昨日才听你提起李家少爷，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还是用这种方式，这可比四哥出名多了，为了个戏子在酒楼里和人家大打出手，还没打赢。
“你想帮张家少爷？”陆修垣对李成睿无感，只不过这一架，将人打伤的张志宝，肯定是落不着好了。
“他会赚钱。”沈黛娇也没否认，扬起了笑意，“这也是个好机会。”做哥哥的，帮一帮自己妹妹，也无可厚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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