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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祥


  沈渊偏头看过去。

  果然是方才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妃嫔,听了那句话贺雍皱眉道:“周贵人,有何不可?”

  出声那个贵人站起来,她模样姣好,一身鹅黄宫裙更是衬得她白如凝脂,周贵人看着沈渊,开口道:“敬武公主乃不祥之人,不宜册立为妃!”

  不祥之人?

  台上一片哗然,这四个字入耳后贺雍眼底闪过暗沉的颜色,沉声喝道:“荒唐!不祥之兆在何处?朕怎么没有看到!”

  周贵人急忙道:“那异象就在邺宫中,不信您可以……”

  “好了!”贺雍大手一挥打断周贵人的话,神色阴沉地道,“周卿酒后失言,来人,将周贵人送回去。”

  “陛下!”周贵人面色惶然,眼见着宫女上来扶她便拧着身子不让宫女搀扶,她气得哆嗦,一张俏脸倒显出几分桃红花色来,嚷着:“不要你们扶本主!本主没醉!”

  周贵人这般不识体统的模样看在眼里,贺雍眉头锁得更紧,正想让侍卫直接将她架回去,却听得一声轻笑。

  那笑声如惯看人世沧桑的仙人,无情却悲悯,贺雍抬眼看去,沈渊素手拢在袖中,端丽地站在华灯下,如看闹剧一般看着周贵人,开口道:“陛下,请让这位贵人说完。”

  “敬武也很想知道,敬武究竟是怎样一个不祥之人,引来了这邺宫何等惊天的异象,让这位贵人心生惶恐!”

  沈渊已经这么说了,贺雍也不好再拦,挥挥手让宫人退下,沉色看着周贵人,道:“讲,若所说有不实之处,杖责三十。”

  周贵人被沈渊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闪躲一下,往旁边瞥去,看到周围几个妃嫔的目光后随即又挺直了腰板,道:“今日晨间,妾在去羲和殿晨省时途径御花园,盛夏的天,御花园中的花却没来由枯死大片,一派凄凄惨惨地景象,便是叫了花匠来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此事妾已禀告了皇后娘娘,娘娘可以做主确有此事。”

  贺雍看向赵皇后,皇后点点头,轻声道:“这事本宫知道,花匠也说蹊跷,这才六月间,万花枯死也是没道理的。”

  周贵人见皇后似乎是站在自己这边,心里暗自窃喜,言语神情也变得自信起来,她瞥了沈渊一眼,继续说道:“午后妾与几个姐妹去戏鲤池边赏景散心,还未近池边便闻着好大股子恶臭,走近一看,满池的锦鲤都翻了鱼肚白,飘满了池面,岳嫔还被吓得晕了过去。”

  她看向岳嫔,道:“岳姐姐,您说是不是?”

  坐在一旁的岳嫔有些不自在地拿手绢掩了口,低低地说了声:“禀陛下,周妹妹说的是实情。”

  “您当时在城门迎敬武公主,可没瞧着那景儿,真是骇人,”她越说越利索,盈盈一个眼波抛向贺雍,撒娇道,“妾都被吓着了,您瞧,今儿席上的菜肴妾都没胃口动呢!”

  旁边一个妃嫔搭腔说了句:“是呀,妾今天也见着了,好好的一池鱼怎么就这么死了,真是怪瘆人的,心底想着莫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原来……”

  周贵人得意地看着沈渊道:“您说这不是一两朵花或是一两只鱼这般寻常日日能见着的事情,这么多的花枯了鱼死了,本就骇人听闻,偏偏凑巧赶着今日敬武公主入宫,您说,这不是她带来的不祥之兆是什么?”

  她突然神色一正,端端正正地对贺雍跪下,呈词激昂地说道:“入宫第一天便是如此,往后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难道要任由此凶兆演变下去?您常说后宫安宁则前朝安宁,这敬武公主业已将后宫闹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想着这些事儿妾便觉得怕……”

  她眼眶都红了,落下几颗泪来,膝行几步到了贺雍面前,哽咽着声说道:“请您还邺宫一个安宁,还禹国一个太平!”

  周贵人越说越离谱,贺雍听得面色铁青,盯着周贵人,道:“那么依周卿的意思,是要让朕将敬武遣回南戎?”

  周贵人面色一喜,却伏得更深:“陛下圣明,您是禹国的君主,一切依您的意思。”

  贺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却听沈渊淡淡一声:“哦?就这个?”

  她方才一直没出声,袖着手静静看着周贵人激昂澎湃的演出,挑挑眉,眉目间光华一转,她似笑非笑地问道:“没有别的了?”

  “还需要什么别的?”周贵人恨恨看了她一眼,“要是等别的发生,就再来不及了!”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竟是这区区小事,”沈渊掸了掸衣袖,银衣华彩生光,她向贺雍笑道,“这样便被吓住了,您挑选妃嫔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你!”周贵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沈渊有些感叹这女人脑子不好身材却是不错,合该应了脑子全长胸上这句话,可见贺雍选妃嫔大抵选的都是胸而不是脑子。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嫌弃地看向贺雍,贺雍此时怒火按压在心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还状似悠闲地替自己斟了杯酒。

  沈渊就更嫌弃了,好歹她也算是嫁给他了,关键时候怎么能自己优哉游哉地在一旁喝酒让她自己来处理,真不是个男人。沈渊暗地里对贺雍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伏在地上的周贵人,轻声道:“呵,这些也算得是不祥之兆?”

  周贵人还未来得及出声,沈渊接下来的话便如飞石般从天砸来,一句句砸得她毫无喘息的余地:“你可曾见过山川震眩,天阴鬼哭之景?草木嚎啕,黄土裂陷,城郭屋室崩坏坍塌,压杀生灵无数。此前家畜奔走,天现紫气极光,此乃异象!”

  “你可曾见过巨浪十丈,铺天盖地之景?浮尸填港,腐木为舟,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庄田皆毁于海沙,稼穑死于咸潮,寻不得尸骨,归不得心乡。此前海水暴退暴涨,鱼虾现滩,渔舟颠簸,海面突白,啸声惊天,此为异象!”

  “本宫听闻过赤光紫气为异,蛟龙堕天为异,青云如盖为异,天降飞石为异,鸡鸣于鼎为异,殊不知鱼死草枯也能算为异。异者,天之令也,合乎于人德,则盈德者无惧,失德者生怖,皆为心鬼。周贵人,你如此畏惧异象,岂非是心中有鬼畏惧天谴?”

  “你!你胡说!”周贵人惊怒交加地直起身来,却只能辩出这一句,沈渊嘲道:“果真是小女子心性,皆由妒生,异象且分天降与人为,本宫再问你,宫中异象可是天降?”

  “自然!”周贵人想也不想便反口答道,沈渊挑挑眉,对贺雍躬手道:“陛下,天降无由,人为可查,鲤池锦鲤因何暴毙,您大可取一只以银针来试,若敬武所想不错,此为投毒所致。”

  贺雍看了眼周贵人,招过吴喜:“让人去验。”

  吴喜一声遵旨还没说出口,坐在一旁的赵皇后便开口道:“陛下,那鲤池的鱼臣妾已在午后命人清理了,现下大概是寻不到了。”

  贺雍周身气息一寒:“皇后知此事却不报?”

  “臣妾只是不愿因这等小事惊动了您,也并不知周妹妹会有如此举动,”赵皇后看了一眼面色如土的周贵人,神色温和地说道,“周妹妹到底年轻不懂事,您莫怪罪她。”

  沈渊侧目看了赵皇后一眼,嘴角勾起冷笑,道:“是,因着年轻不懂事,便能随意将不祥的名头栽在本宫头上,若周氏为黄口小儿,本宫尚能谅她个童言无忌。”

  她前行两步钳住周贵人下颌,掰起她的脸来,问道:“周氏,告诉本宫,你今年芳龄几何?”

  周贵人已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尖细的声也在颤,沈渊手上的力道很重,她眼底蕴了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十……十六……”

  一向怜香惜玉的沈渊不为所动,平平看着她,冷笑道:“业已十六了,却仍听风就是雨,不知轻重不识体统,满腹的爱恨嗔痴怨憎烧坏了你的脑子。本宫以公主之尊前来禹国,修盟订约,身后是南戎的延绵河山基业百姓,你今日辱本宫为不祥之人,便是辱南戎为不祥之国。就凭你方才的挑衅之言本宫便可就此返程,以此为由挥师南下,燃烽火破坚甲,盟约既弃便为死仇,你的父兄会死于南戎铁蹄之下,你的家门会零落战火硝烟之中,而你……”

  她目光轻柔地落在周贵人梨花带雨的面容上:“挑起两国之争的蠢货,你说,贺帝将会如何处置你呢?”

  周贵人面色惨白,沈渊斜斜睨了贺雍一眼,那番话他亦然听入了耳,神色辨不清是喜还是怒,她放开钳制住周贵人的手,掸袖玉立俯视着周贵人,道:“然而本宫向来大度,对你这等胸有三两肉腹无半点墨的小女子一般都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讲的异象,本宫替你来解。”

  她远山般的眉一扬,华灯璀璨间如有凤展翅而起,激荡万里河山,她笑里带了无耻,说道:“是因本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所致。”

  在旁听得入神的贺雍猛地被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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