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节 战前论史

　　太阳每一天都会爬出来，但有时有例外，今天是一个例外。··小·说··首·发

　　这一天的早晨，遥远的天际阴沉沉的，没有太阳的影子。黑云压城，怛逻斯城外的原野死气沉沉。

　　巨大的嘈杂突然在沉闷的早晨出现，随即，熊熊的篝火照亮了天宇，安西唐军大寨苏醒了。

　　安西唐军各队的点名号子此起彼伏，清晰地传进了军大帐，高仙芝静静地坐在帅椅，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大帐外传来了亲兵敬礼的声音，随即，段秀实掀开毡帘，一闪身进来了。

　　高仙芝抬头看了段秀实一眼，没有说话，伸手请他坐下。

　　段秀实坐在帅案旁的椅子，高仙芝拿过一只精致的茶杯，亲手给他斟了一杯热茶。

　　段秀实优雅的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茶杯。

　　高仙芝没有言语，心暗暗赞叹，秀实为人雅，到任何时候都是谦谦君子之风，大战在即，也是如此雅。如此左派，这是日久天长养出来的，可不是这些粗野的武将能学的来的。

　　“丞，大战在即，杜环的军队杳无声息，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段秀实说道。

　　“不能！”高仙芝脱口说道“我军在各地设有暗桩，黑衣大食军队如果绕到我军后侧，进入碎叶川偷袭，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我军的眼睛。”

　　自从大食军队曾经偷袭了碎叶城，几乎造成了安西唐军的失败。这个教训提醒了高仙芝，从那以后，安西唐军派出多股小部队，在主要通道设置了烽火台，封死了黑衣大食军队从西方进入碎叶川的通道。

　　每日报平安的一道狼烟按时点燃，而报告敌人入侵的三股狼烟却再也没有见过。这一点，段秀实认为很对，但是，按照军令，杜环的唐军援兵现在应该到了，耽误了这么久，这让他很忐忑。

　　段秀实小心翼翼的说道“丞，或许是杜环的唐军沿路耽误了行程，这也是有可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环是一个人，让他率军驰援，看来，我高估了他的能力了！”高仙芝叹息着说道。

　　段秀实心里的不安还没有彻底打消，劝谏道“援军未到，我军实力不足，恐怕难以承受大食军队的攻击，是不是我军先按兵不动。待我率人到碎叶川看一看情况，然后定夺？”

　　高仙芝考虑了良久，终于说到“援军到达的情报属于高度机密，穆斯林那厮不可能知道，黑衣大食军队也不可能在我军眼皮底下偷过碎叶川。碎叶川山道狭窄，援军晚到也在情理之间，最迟午回赶到。我军计划不变，立刻出发迎敌。”

　　段秀实还是很不放心，还要劝说高仙芝改变主意。

　　还没等段秀实开口，高仙芝断然说道“秀实，如果免战高悬，势必造成我军胆怯的后果，大食军队的士气会得到鼓舞。那时，我军面临的局势将更为恶劣，因此，这一仗必须要打。”

　　看来，高仙芝决心已定，段秀实将想好的话憋了回去，但事关唐军安危，有些话他不能不说。于是，说道“丞，既然战意已决，秀实唯有听令。但是，葛逻禄军意图难测，如果不防，恐会造成难以承受的大难！”

　　“这我也想过。”高仙芝胸有成竹的说道“哈德桀骜难驯，我不打算依靠他的力量作战。我已经改变阵法，安西唐军锋锐尽出，在第一线布阵，葛逻禄军和拔汗那军部署在安西唐军后方。我已经交代了安达利王子，让他看住哈德，一旦葛逻禄军另有图谋，立刻展开攻击。”

　　段秀实没有说话，高仙芝将安西唐军部署在第一线，是仅仅凭借安西唐军击败大食军队。唐军实力不足，这样做十分的冒险。尽管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他没有更好的建议。

　　高仙芝安慰道“哈德为人狡诈，只要拔汗那军按兵不动，他不敢动。而且，我将葛逻禄军安置在后阵，不是弃之不用，而是待援军赶到以后，在后方对哈德形成威慑，葛逻禄军不得不随我军战斗。”

　　“丞，秀实以为，事急从权。哈德想要得到怛逻斯城，那我们给他是，这样，葛逻禄军会舍生忘死的战斗了。”段秀实还是觉得不妥，于是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高仙芝的脸色阴了下来，不悦的说道“秀实何出此言！怛逻斯城地位显要，如果交给哈德，那么，葛逻禄是第二个突骑施，安西后患无穷。何况，经过多日激战，葛逻禄军伤亡惨重，实力尚且不如拔汗那军，安达利王子足以制服哈德。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军断不能如此做。”

　　段秀实嘿然无语，高仙芝看到了葛逻禄人的本质，他又何尝没有看清！高仙芝说的有道理，在目前的情况下，安达利王子精明强干，拔汗那军足以制服葛逻禄军。但是，战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可谓瞬息万变，靠押宝式的作战，安西唐军能有多大的胜算！

　　看出了段秀实的疑虑，高仙芝安慰道“秀实，我军远路奔波，将士们没有退路，而大食军队在家门口作战，逃跑很容易。两军相遇，没有退路的自然拼命，大食军队不可能战胜我军。”

　　段秀实依然没有说话，高仙芝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这样的战例在历史并不少见，韩信背水一战，汉光武帝刘秀3000破莽军60万，都是历史的光辉战例。但是，这都有一个看得见的前提，是对方的统帅无能。而他很清楚的知道，穆斯林不是无能之辈，是自己碰到的最狡猾的对手。

　　高仙芝为人机敏，看出了段秀实的担心，笑着说道“冉闵以一万饿兵，连破鲜卑燕军十万，十战十捷，至今让人血脉贲张。要知道，鲜卑统帅慕容恪，可是历史最伟大的将军啊！秀实博学古今，想必很清楚吧。”

　　慕容恪每战必胜，创造了无数的战争神话，被后世称为国历史最伟大的统帅之一。

　　高仙芝说的这个故事，段秀实不仅知道，而且铭刻于心。

　　在“五胡乱华”时期，司马氏逃奔江左，建立了东晋，原汉民惨遭异族杀戮，可谓十不存一。在此亡国断种之际，偏安江南一隅的司马氏无动于衷，汉人冉闵揭竿而起，统帅一支汉军孤军，曾经以1000汉军击败了羯胡7万大军，乘胜进军，歼灭了为害原数十年的羯胡赵国，为数千万被杀的汉人报了血海深仇。

　　充满讽刺意味的是，羯胡赵国的开创者石勒，是来自以前的石国。

　　趁着原混战之际，远在东北的鲜卑燕国进入原。冉闵率领一万汉军迎战，接连十次击败了十倍于己的一代名将慕容恪率领的燕军。

　　听到高仙芝说起了这个故事，段秀实内心浮起了悲哀，内心不由得一阵阵痛楚。

　　段秀实不是因为冉闵的悲壮而痛楚，而是觉得此时提起了这个故事，是不祥之兆。冉闵十战十捷是不容怀疑的，后世的汉人为之血脉贲张，但是，慕容恪最后以铁索阵击败了冉闵，最后将一代英雄冉闵斩杀。

　　高仙芝以冉闵自，这预示着什么！段秀实内心异常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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