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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推她入池的另有其人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昭仁帝震怒,不少重臣世家子弟目光转向立于殿中央的战绯,目露嘲讽,九公主果然如传言所说蠢如鹿豚,愚昧可笑,竟然敢直指皇帝不如贱民贵重,区区草芥蝼蚁如何能与王权将相相提并论?他们这些人天生就比那些贱民尊贵,所以他们锦衣玉食,出入华车,而贱民生来就要给他们当奴隶。

  而九公主居然敢说蝼蚁贱民比皇帝重要,简直是公然打昭仁帝的脸,不仅如此,更是撕了整个皇室甚至世家的脸皮,九公主不单是蠢还很无知可笑。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大死的!

  整个太学课堂上,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的自恃优越面露鄙夷之色,百态皆有。

  战绯不动声色的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中,记在心里,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一探便知。

  战凌越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眉心微蹙,缓缓抬步上前,刚要开口,却被战绯不动声色的挡住,她仰起小脸,状若懵懂不解:“父皇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之前父皇说过,不论儿臣的话多么狗屁不通,父皇都会恕儿臣无罪,况且,儿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昭仁帝的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断,显然是动了怒,他声音冰寒:“朕倒要看你还有什么好说!”

  战绯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凝重的气氛影响,笑脸天真烂漫,自顾自的说下去:“儿臣得太傅授业,得知那些平头百姓种了地,纺了布,从各地物事中优中选优,纳皇贡,进献给父皇及宫中贵人,他们种地,我们吃饭,他们纺布,我们穿衣,他们养马,我们骑马,这样看来,他们确实很重要啊,因为他们给我们进贡吃的呀。女儿自小吃不饱,只知道谁给吃的,谁就是很重要的人。”

  满堂静寂,无人说话,震惊于战绯一番说辞,堂堂大国公主,竟然认为谁能给她吃的谁就重要,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目光短浅愚昧无知至此,令人瞠目结舌!

  战绯踩着一众鄙夷嫌弃的视线,傲然立于昭仁帝面前,小脸上满是认真,仿佛她真的是这么认为。

  昭仁帝心中也升起鄙夷嫌弃之情,心想:同是女儿,怎么容儿才貌双全,一举一动彰显大家风范,这个女儿却如此粗俗不堪狭隘无知,一点也不像嫣儿满腹才情,只容貌生的好,其他再无一丝可取之处。

  嫌弃战绯的同时那股子怒火反而消去了不少,不过是小孩子的想法,只有小孩子才会认为谁给吃的谁就重要。

  战绯脆生生的接着道:“女儿曾听人说过,在水里,先沉下去的都是最重的顽石,其次是那些淤泥,只要最轻最珍贵的芙蕖才会浮于水上,出淤泥而不染,父皇天子至尊,是最接近天的人,就好像那朵出尘脱俗的芙蕖,江山社稷如淤泥,百姓如水底顽石,父皇生来就受到万民供养爱戴,立于众生之上!所以,女儿才会说‘君为轻’”。

  此话一落,昭仁帝抚掌大笑:“妙哉妙哉!妃儿话虽然粗糙,但极具野趣,朕要重重的赏!”

  余下各位,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脸色好看极了,本来以为九公主自掘坟墓,犯了皇帝的大忌讳,要吃苦头,谁都没料到这莽撞愚昧的九公主居然误打误撞哄的龙心大悦,着实踩了狗屎运。

  昭仁帝转向沈君彦,笑着道:“沈卿是九公主的太傅,你认为她这番话如何?”

  沈君彦躬身行礼,回道:“臣认为,九公主的话自有一番道理,但用词粗野,是臣无能,未能教好九公主殿下。”

  昭仁帝摆摆手,不在意的道:“九公主启蒙晚,本就差了同龄人一大截,朕也不要求她能如容儿一般才名远播,能识文断字就可以了。”

  听了此话,余下其他人神色各异。

  战凌容远远看着,心道,父皇果然对战凌妃仍有戒备,怕是对她的‘窃国’之名心里膈应。

  战凌越神色复杂的看了战绯一眼,她没心没肺的回以一笑,一派天真懵懂,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昭仁帝刚才的震怒。

  昭仁帝对着战绯道:“朕赏了你的哥哥姐姐金器玉件,豪笔古墨,你说说,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战绯咧嘴一笑:“父皇赏什么,女儿都会当宝贝供着,不舍得用的。”

  昭仁帝笑骂:“你这小丫头怕是嘴抹了蜜,专捡好听的说,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战绯挠挠脑袋,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道:“这可真是难死女儿了,女儿如今吃饱穿暖,真不知道要向父皇讨要什么赏赐。”

  昭仁帝皱眉:“朕金口玉言怎可出尔反尔。”

  战绯冥思苦想一阵,最终苦着脸道:“父皇能否先将女儿的赏赐保留,等女儿将来想到了,再向父皇讨要。”

  昭仁帝想了想,应允了:“好罢。真是个麻烦的丫头。”

  “再麻烦也是父皇的女儿。”战绯吐了吐舌头,调皮道。

  昭仁帝好像身体很容易疲乏,没坐一会儿,脸上疲态尽显。他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战凌羽,面容慈爱和蔼,笑道:“皇儿身体可是大好了?”

  战凌羽长长的睫羽微垂,深邃眼眸半掩半藏,容貌绝美近妖叫人看不清心中所想:“儿臣身体已无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战绯总觉得昭仁帝的笑容里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讨好。

  昭仁帝道:“皇儿医术高绝,小小病痛自然难不倒你。皇儿身体既然已经无碍,那么朕的逍遥丹可以开始炼制了罢?”

  齐晟王朝皇族乃至世家贵族皆以服食逍遥丹为雅好,服了逍遥丹顿觉神明开朗,行文流畅,文思斐然,轻袍缓带,雅致风流,视为身份的象征。而七皇子战凌羽医术高绝,于炼药一道造诣极高,他所炼制的逍遥丹更是有奇效,且经过太医院院判试药,称长服此药或可延寿。既可得了乐趣,又能延长寿命,一时间,求七皇子战凌羽炼制逍遥丹的人不计其数,然而战凌羽身份尊贵,身体病弱,所以真正能享受战凌羽丹药的唯有昭仁帝一人。

  前些日子,战凌羽无故病倒,因此这逍遥丹就断了,昭仁帝如今食不知味,心情浮躁,听说战凌羽身体已经大好,连忙急匆匆的放下政务驾临太学,询问逍遥丹之事。

  战凌羽声音缥缈,仿佛世外仙音:“儿臣推算时间,料想父皇那里逍遥丹所剩无几,是以昨晚炼制了一**,已经送到父皇寝殿了。”

  昭仁帝听了大喜,连声道:“好!”之后,昭仁帝再也坐不住凳子,匆匆站起身,对战绯说:“妃儿,你外祖父陈老将军半月后回京述职,那日朕设宴款待,你且好好准备,不可像今日一般言语无状,失了体统。”

  战绯躬身称是。没等她直起腰,早不见了昭仁帝的影子,想来是迫不及待的取那所谓的逍遥丹去了。

  心中却浮起疑问,陈将军是谁?看来要回去问问秦香,梳理一下这个身体的关系网,否则到时候出了岔子被当成妖怪烧可就太冤了。她看着昭仁帝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冷笑,原以为皇帝对她尚有一丝情分,只是不知是多是少,故而,今日她便试了一试,故意说出‘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

  结果不出她所料,不愧是做皇帝的,演戏功夫一流,单看他近日种种举动,以为他至少是心存一丝愧疚的,然而,今日说翻脸便翻脸,一丝亲情都不顾,显然她在昭仁帝的心中只是个没事逗逗的小玩意儿,不值当放在心上,随时可以伸手掐死。

  战绯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暗芒,今日一番试探,谁是人谁是鬼再清楚不过,她绝不能寄希望于缥缈虚无的帝王恩宠,一切还要靠自己,早日脱离任人鱼肉的处境。

  下了学,战凌越目不斜视径自从她身边走过,连掀起的衣角都带着仙气儿,战绯扶额,她这便宜哥哥莫不是生气了?是在怪她刚才一番胡闹?细想自己所作所为,虽然都有自己的理由,但在这些古人眼里,确实有些莽撞出格,罢了,这阵还是不要惹他了,让他自己消消气。

  战绯走到半路,一拍脑门儿,忘了把秦香缝制的书包带回来了,她匆匆转身,刚进了太学的大门,便见战凌羽站在树下手攀上一朵刺梅,微微用力,掐下一朵艳丽的花瓣,手指被刺梅刺了一下,渗出一串细细的血珠,落在雪白透明的指间格外妖冶。他垂下清泠泠的眼眸,张口含住指尖,血色沾染了唇色,如墨发丝,艳色唇瓣,恍如山间精魅,蛊惑人心。

  战绯定了定心神,装作没看见,进屋取书包,忽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就听战凌羽凉凉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呵,天天装模作样不累么?你当真不记得当日推你入池的人是谁?战凌月那个蠢货,只是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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