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白鱼加蜂蜜
公主府门口。
战绯一把掀起车帘，不等公主府的下人去扶，利索的跳下马车，引来一片惊呼，战绯跳下马车不觉得如何，反而被他们的呼声吓了一跳，皱眉不满道：“咋呼什么，本公主不耐烦等你们磨磨唧唧来扶，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公主府众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彼此交流眼神，得到同一种信息：九公主果然如传闻所说，不拘礼数。
战绯下了马车，娇声道：“楚漠呢，他怎么不来迎接本公主？”
公主府下人们嘴角瞅瞅，觉得自家世子简直神了，今早，世子就说过：“若那小丫头问我为何不在门口等她，就告诉她让她自己滚进来！”
老管家在公主府待了几十年，资格最老，很受敬重，此时，他颤颤巍巍的越众而出，小心谨慎的道：“回殿下，世子说，若您问起他，就这样回您：让那丫头自己滚进来。”老管家说完，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下有些不认同世子的做法，好歹这位主儿也是金枝玉叶，世子对她也太粗鲁了些。
一群人仆从战战兢兢，生怕这位素未蒙面的九公主大发雷霆，虽然不受宠，但是好歹也是位公主不是，同样能随意打杀了他们这些下人。
不料，战绯确实发了火，却是冲着世子去的，她粗鲁的撸起袖子，炮弹似的冲进公主府，口中道：“本公主非得把那个混蛋揪出来不可！”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齐齐松了口气，九公主直接冲进门找世子爷算账，还好他们这些人没被迁怒。
战绯气势汹汹的冲进公主府就后悔了，看着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傻眼了，她从未来过公主府，根本不认识路啊，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正兀自懊恼间，一名长相秀丽标致的大丫鬟笑盈盈的出现在她面前，未语先笑：“殿下，世子爷特命奴婢在这里等你，怕你迷了路。”
言笑晏晏，顷刻间化解了尴尬，让战绯心情好了不少钱，她立刻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好似从不曾迷路，脆声道：“好，劳烦你前面带路！”
婢女青霖在前面带路，捂嘴轻笑：九殿下不若传闻所言粗俗无礼，倒有几分率性可爱。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无数亭台楼阁，来到一处视野开阔处，水上漂浮着冰絮，不远处有个亭子，白幔飘飘，透过飘起的白幔，她看见亭子生着炉子，炉子上煮着清茶，石桌上放着一张古琴。
水声哗啦，战绯的视线落在水中，时值隆冬，纵然王都地处偏南，但到底是冬天，战绯早就穿上了裙袄。
站在水中的楚漠，只穿了件轻薄单衣，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白皙结实的小臂，裤腿儿同样挽起，在水中逡逡巡巡，偶尔弯腰在水中摸索着什么，战绯站在岸上，脆声道：“楚漠你在干什么？摸鱼呢？”
楚漠连头都没抬，也不言语，接着在水中摸索，不多时，他手中捉着一条白鱼，扔进岸边的木桶里，战绯连忙跑过去看，木桶中挤挤挨挨已经有了不少的鱼，她瞪着眼，喊道：“楚漠你要开鱼铺卖鱼吗？弄这些鱼干嘛？”
楚漠抬头瞄她一眼，轻描淡写的说：“吃。”
惜字如金的说完一个字，楚漠再不开口，专心捉鱼。战绯在岸边看着，渐渐也看出了门道，这种白鱼速度很快，游行轨迹多变，鱼身细长且反应灵敏，着实不太好捉。
不仅要练手速，眼速也要跟得上，也就是所说的动态视力，同时，大脑反应也要很快。楚漠能抓到这么多的白鱼，眼、手、心早就合一，绝非常人可比。战绯睁大眼睛灼灼的盯着水中白鱼和楚漠的动作，一次，两次，三次，亭台楼榭，绿水初雪，所有的颜色渐渐褪去，脑海中仿佛出现一幅幅黑白线条勾勒出的简图，楚漠的动作在她眼中渐渐慢下来，自动分解成慢动作，她似乎能看清他所有的招式，钩、抓、探、取，一招一式落在她眼中无比清晰。
楚漠听不到她的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无比专注的盯着他的手上招式，那种专注力连他都自愧不如都没发觉他在看她，楚漠玉雪容颜上勾出一抹笑痕宛如雪莲盛开在极寒之地，稍纵即逝。
他嗓音中带着一贯的飞扬嚣张：“眼睛都对上了，本来长得就勉勉强强，再加上对眼，依本世子看，是没人敢娶了。”
战绯从他神乎其技的动作中回神，小脸一板，针锋相对道：“嗨呀，本公主就是没人敢娶也不会嫁你，放心好了。”
楚漠抓着手中白鱼，剑眉微挑：“那我可谢谢你了。”他一手抓鱼，旁人做来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他做来却好看的可以入画，少年意气飞扬，英俊无匹，身姿挺拔如青松绿竹，浑身充斥着一股子干净气息，战绯越看越嫉妒，怎么人家年少美好，她重活一世，年龄比楚漠还小，却仍然满腹算计，为了活命几番算计挣扎，真是同人不同命。
楚漠眉宇间划过一丝不耐烦，啧了一声：“傻站着等着喂鱼吗！下来！”
战绯站在岸边有些犹豫，她不在乎水凉，以前训练时，比这艰苦十倍的环境她都经历过，只是这碧波池看着清浅，谁知道水是不是很深，以她现在的小短腿，直接跳下去怕是会被淹死。
战绯：“喂，这睡深不？”
楚漠摇摇头：“不深，下来。”
战绯把罩在外面的滚毛披风脱下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当初得了昭仁帝的赏赐，其中有件白狐裘，秦香见了欢喜的很，说这皮毛最挡风寒，这件披风足足花了秦香两月的时间才缝制好，她自然珍惜。
把裤腿儿裙子固定好，战绯跃跃欲试，小脸上满是兴奋，她扑通一声跳下水，冰凉的水瞬间没了她的胸口，冷水争相涌入她的口鼻和胸腔，战绯迅速调节姿势，还没等她浮到水面上，被人从水下一把抓出水面，寒冷的空气呛进肺腑，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缓过一口气，战绯脱口而出骂道：“靠！这特么叫不深？”愤恨之下，连前世的口头禅都带出来了。
把她揪出水面后，楚漠一直闲闲的站在一边，闻言挑了挑眉，直起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战绯清楚的看到，这水池的水确实只到他的腰部以下，膝盖以上，对楚漠来说确实不算深。
楚漠笑得极其欠揍：“腿短怪谁？”
战绯感觉到一口老血从胸腔往上翻涌，梗在喉头，把她憋了个半死，她瞪着眼，两颊气的鼓鼓。
楚漠弯下腰继续捉鱼，一边凉凉的道：“本世子当你有多大的胆子，结果是个老鼠胆，这个胆量还敢冲撞皇上？说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那等大逆不道的话。轻率莽撞，可是习武之人的大忌，依本世子看，这武功你也不必练了，我教不了。”
楚漠又抓了一条白鱼，便往岸边走去。
战绯赶紧跟上，一边嚷嚷着说：“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说了教我却不教了，害我呛水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拿上乔了！”
楚漠上了岸，立即有仆从递上干净柔软的布巾，楚漠擦干身上的水渍，接过仆从手中的黑狐大氅披上，大踏步的走进观景亭，战绯紧随其后，亭中因生着火，比起外面温暖许多，楚漠动作熟练的添碳加火，拿出匕首处理起木桶里的白鱼，刮鳞去腮，刀功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白鱼处理好了。然后，拿起铁钎把白鱼一串到底，放在生好火的炉子上面炙烤，不一会儿亭子里飘荡着一股烤鱼的香味。
战绯咂了咂嘴，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还没忘了刚才的仇：“就这么几条破鱼，害得本公主呛水。”
楚漠瞭她一眼，道：“你可以不吃。”
战绯瞪着眼睛看他：“凭什么不吃，这里面也有本公主的功劳。”
“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只是呛了口水，这么些鱼哪条是你抓的？”楚漠毫不留情的嘲笑。
“不管，反正只要本公主见了，就有本公主的一份儿，你别想抵赖。”战绯干脆耍无赖，反正这个身体年纪小，耍起赖来毫不违和。
楚漠嗤笑一声，不再言语，越来越浓重的烤鱼香气徘徊在战绯鼻子底下，她彻底坐不住了，干脆走到楚漠身边，看着他烤，一边指挥道：“烤好了没有？哎呀，这条要烤糊了，你到底会不会烤？”
楚漠被她烦的不行，把一条烤好的鱼塞到她手里：“吃吧，堵上你的嘴。”
战绯接过，嗷呜一下咬下一大块，这种白鱼平时游来游去，运动量较其他的鱼要大很多，鱼肉紧实好吃，肉香漫溢，战绯吃的津津有味，猫儿似的大眼睛愉悦的眯起。
她吃下去半条，突然道：“有没有蜂蜜？”
楚漠：“蜂蜜当然有，你想喝蜜水？多大的人了还想喝甜水。”
战绯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要喝，你甭管了，拿来就是。”
楚漠吩咐仆人去取蜂蜜，这时，第二条烤鱼也好了，仆人取来蜂蜜，战绯伸手接过，道：“等等。”
楚漠放到嘴边的烤鱼停住，皱眉：“干嘛？”
她拿过楚漠手中的烤鱼，把瓷**里的蜂蜜均匀涂抹上去，蜂蜜金黄，衬着雪白的鱼肉，煞是好看。战绯递还给楚漠，催促道：“快尝尝！”
楚漠看了一眼她献宝似的神情，迟疑了一下，咬了第一口，这白鱼他已经烤过无数次了，虽然好吃，但是略显乏味，如今涂上一点蜂蜜，口感提升了一大截，确实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次了。
战绯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急不可耐的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吃？”
看着她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猫儿眼，楚漠习惯性怼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道：“不错。”
战绯得意的道：“我就说吧，没人抵挡得了烤鱼肉加蜂蜜的魅力，喂，姓楚的，吃了我的鱼就得教我武功，否则你就给本公主吐出来！”
楚漠眼睛都不抬，特别干脆的甩出两个字：“不教。”
战绯急了：“为什么？你先前可是答应了的。”
“没错，本世子之前是答应了，但那是以前，你在太学胡闹非为，不该说的你都说了，不该做的你都做了，如此轻率莽撞。你可知习武之人第一条守则是什么？”
“是什么？”
“静修己心，谋定后动。你性格草率无忌，实在不适合学武。”楚漠道。
“当日那么多人等着看我的好戏，本公主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自然要狠狠的震慑他们一把，最多我以后不这样干了，再说你害我呛水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若是教我学武，本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如何？”
“你以后当真三思后行，不再莽撞行事？”
战绯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真的真的，比金子还真。”
“让你呛水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凡事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中了别人的算计，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可轻信，三思行事，不可轻率鲁莽。”
战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半点儿没放在心上，表情却真挚的很：“好！我都答应！”
楚漠站起身，把茶壶放到炉子上，不一会儿，茶叶的清香驱走了肉味，徒留满亭清雅，他道：“明日开始，下学之后，来公主府，先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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