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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奖之后的老妈


  见老妈这样我只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先是抓过彩票,然后又抓过我的成绩单。

  “妈,你是要先在我的成绩单上签字,还是先去核对一下中奖号码?你真的中奖了,我没说胡话!”我一手拿着彩卷一手拿着成绩单问老妈。老妈这才把彩卷接了过去,然后回头去看电视,然而电视里已经在播广告了,摇奖已经结束了。

  “真的中奖了?”老妈回过头将信将疑地问我。

  “是,我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对过,八个红球的号码和一个蓝球的号码全都对上了!”我说。

  听了我的话,老妈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地跳起来去抓电话,抓起电话后也不知拨了一个什么号码,我只看见她拨电话号的时候手是抖的。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什么人接的电话,我只听见老妈问今晚的中奖号码是多少,然后对方好像报了一串号码给她,她看着彩卷一一核对,再然后话筒从她手里掉了下来,再再然后她就成了一座一动不动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老妈终于从雕像变回了活人。不过,变回的活人也并不怎么活,言语行动竟有点儿像隔壁的刘大爷。刘大爷前年发了脑血栓,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从医院回来后说话行动都变得像木偶一样,机械得很,像是被什么操纵杆操纵着似的,不但举手投足不像是自己的行动,就连说话也不像是自己说的,像是有人给他配的音似的。老妈现在就是这样,仿佛灵魂已出鞘了,而她此刻是在没有灵魂的情况下在说话行动呢。

  “奇奇……别在这儿站着了!”老妈这样说。

  “……”我站着没动,也没回话。

  “成绩单……明天早上再给你好了……我会签字的。”

  “……”

  “那个……中奖的事还……还不确定……千万别到处乱说,会惹祸的!”

  “哦。”我轻轻地哦了一声,同时对老妈中奖后的表现很是不解。中了那么大的奖,她应该乐疯了才对吧?可是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高兴的样子来呢?难道是已经疯了?已经不知道什么是高兴了?

  “我想要静一静……回你的房间去……没事儿别来烦我了!”老妈继续呓语道,一副痴人说梦的样子,这样的老妈实在有点儿吓人。但是不管怎样,她没再说什么惩罚之类的,好像已经忘记这档子事了。

  我想我还是在她重新想起来之前从她眼前消失比较好,如果继续在她眼前流连,她那颗被500万暂时冲昏的头脑一旦清醒过来,那我这个暑假的命运难说会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并紧紧地关上了房门,把老妈一个人丢在客厅,凭她怎么消化中了500万的事吧。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蛋糕,我猜她且得消化一阵子吧!

  我不知道老妈怎么消化中了500万,我反正是做了一整夜的美梦。我从前一直想要却始终没能得到过的东西统统都在我的梦里出现了:比如电脑,比如漫画书,比如很多好吃和好玩的东西(都是小萝卜头吃过和玩儿过的东西,我在老爸跟那个裘皮大衣给他开的博客上看到过。

  其实那些东西本来对我来说也并不觉得怎样,但因为被小萝卜头吃过玩过就变得不一样了,因为老爸和裘皮大衣在博客里宣称要把最好的都给那个小萝卜头,我不服气,也不甘心,凭什么最好的都要给那个小萝卜头,他算哪根葱?以前,我假装不在乎,因为就算我也要那些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得到,所以想也是白想。可是如今老妈中了500万,那可是好多钱啊!我当然要做一点美梦了,试想当500万摆在眼前的时候,谁会不做梦呢!除非是神仙!)

  这一夜的梦做得我累死了,好吃的吃了个够,好玩儿的玩儿了个够,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得了够。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竟没有一点的力气。

  “也不知道几点了,怎么闹钟也没闹呢?”我从床上欠起身子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天啊,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奇怪,闹钟怎么没按时响闹铃呢?更奇怪的是老妈怎么竟然也没动静呢?平日她总是比闹钟叫得还早呢!今天怎么会这么安静呢?不会是因为对500万消化不良昏迷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连拖鞋也没穿就直接冲去老妈的房间,然而老妈的房间空无一人,被子什么的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根据床铺的情况我完全判断不出老妈是已经起床了还是昨晚根本就没睡,可是她在哪里呢?

  这时我听见厨房里动静,于是连忙又跑进了厨房,我看见老妈正站在炉灶前煎鸡蛋。

  “睡醒了?怎么连鞋也不穿?”见我光脚站在厨房门口,老妈只是很平淡地问了一句。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吼我了。

  “我还以为你因为对500万消化不良昏迷了呢!”我老老实实地说道。

  “少在这儿胡说!”老妈像是斥责我,可是语气一点而都不严厉,声调也不高。“赶快去洗漱吧,洗漱完了好吃早饭,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哦!”我答应着安心去洗漱了,不管怎样,老妈还好好的,并没有昏迷,这我就放心了。

  吃过早饭,老妈先把我叫到了客厅里,然后把签过字的成绩单交给我。

  “你这孩子要努力啊,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听见了吗?”老妈在把成绩单交给我事只是这样说道,并没有提什么惩罚的事。难道老妈的头脑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吗?如果她是清醒的,她怎么可能不提惩罚的事呢?

  “妈,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呢?”我立即决定帮助老妈清醒一下,因为我不喜欢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如果她早晚会清醒而且早晚要惩罚我,我还是想早点知道她惩罚我的方式。因为不知道就会一直牵肠挂肚的,知道了反而能安心了。

  “惩罚也不是目的!你自己不知道努力的话再怎么惩罚又有什么用呢?奇奇,你得自己想着要好好学习!学习不好的话能有什么未来呢?难道你想像妈这样一辈子在酱菜厂工作吗?”

  “如果能中500万的话,在酱菜厂工作也不错啊!”我很实在地说。

  “别再提什么500万了,奇奇,你得当做没有这回事!因为我们的生活还会跟从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老妈说道。

  “为什么?500万那可是很多钱,能买大房子也能买车还能……”

  “别说了!”老妈一声断喝打断了我的话。“500万是很多钱,可那不是我们的钱!”

  “怎么不是呢?难道那张中奖的彩票不是你的吗?”我问。

  “彩票是我的,但是那些钱不是什么钱,而是灾难!”

  “为什么是灾难?”

  “因为但凡是买彩票中了奖的人,都发生了不幸的事。虽然中奖看上去是件好事,但中奖之后都会发生不幸的事!”

  “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呢?”

  “很难说!各种各样的不幸都可能发生!”

  “你怎么知道?”

  “因为每个中过奖的人都是这样!在中奖之后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因为那个奖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根本就是老天爷的诅咒!”

  “啊?真的吗?”

  “很多中了奖的人后来生活得都很不幸!这是真的!虽然咱们的日子本来也不怎么顺心,但是因为中了奖可能还会更不幸!”

  “妈!你别吓唬我!”我多少被老妈的话给吓到了。

  “不是吓唬你,是真的!”

  “你早知道是这样的吗?”我十分惊讶地问。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买彩卷?”

  “我买彩券是因为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中奖,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会中奖!”

  “你买彩卷难道不是为了要中奖才买的吗?”我简直快被老妈弄迷糊了。既然没想过会中奖,一向比葛朗台还要吝啬的老妈到底又是为什么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购买奖券呢?我真是闹不明白!

  “妈没想过会中奖,真的!妈买彩卷其实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尤其是打发那种不太容易度过的时间,比如心情不好的时候,感到日子难熬的时候,给自己找点有悬念的事情做一做,就是这样而已!其实跟你们玩那种永远不可能会赢的游戏是一样的。”老妈总算给出了一个解释,尽管不怎么有说服力,但总还是一个解释。她肯解释总比不解释要好。

  我听得出来她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像老妈这样打发时间的还真是少见,我想如果老妈说的都是真的,那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为中奖而买彩卷的人吧?没想中奖的人偏偏中了,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呢?还有,我必须得承认,老妈还真是一朵奇葩哎!

  “总之,关于中奖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一个字都不要提!提了立刻就会招来灾祸!你听到了吗?那些钱就算拿回来我也是不会动的!”老妈仍然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我老老实实地应道,心里不禁有点失望。如果老妈不动那些钱的话,如果我们中了奖也还要过从前那种日子的话,那中不中奖又有什么区别呢?反而不如不中,中了还让人惦记那些钱,可是惦记也是白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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