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进三出 2
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清脆的铃声弥漫了整个小屋，但她仍然不愿意从水流下走出来，直到感到皮肤开始火辣辣地痛。
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父亲的，一个是路路打来的。
她先给爸爸回了电话，爸爸在电话中简单地询问她的情况，然后告诉她妈妈明天出院。
“爸，是真的吗？妈的病都好了吗？”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激动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爸爸让她好好工作，不用为妈妈的病担忧，但当她想跟妈妈说说话时，父亲却说妈妈已经睡着了。
挂上电话，她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嘻嘻哈哈地拨通了路路的手机。
“宝贝，怎么老不接电话，而且还老占线？是不是又在跟你的哪个白马王子熨电话粥啊。”路路一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占线，所以一开始就先发制人，苏菲解释了半天都无济于事。
“这样吧，如果你想让我信你，抽个时间请我去吃顿大餐，或者泡泡吧也行。”
“行，行，亲爱的，这么晚打电话干嘛呀？我都准备睡觉了。”苏菲打了个哈欠。这段日子也确实够累的，一连几天都在炽热的太阳下奔波，整个人黑了一圈，又瘦了一圈。
路路在电话里告诉她一件事，曹杰和她老婆今天在公司里大打出手，弄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有人偷偷报警，派出所的民警出面才调停。
“曹总被民警带走后，直到下班还没回公司来呢。”路路乐得哈哈大笑。苏菲也觉得这事很解气，心想曹杰那个大骗子也会有今天，不过却怎么也乐呵不起来，自己不也是一个骗子吗？路路在那边一个劲地咋呼，苏菲沉默了好久才问道：“路路，你在那儿做得还愉快吗？你难道一直都没想过要换一份工作？”
“哎呀，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现在外面可不好找工作了，你没看新闻吗？现在全国好多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没有着落，哪里还轮得到我来挑三拣四。唉，我也想过这事，但还不现实，还是先干着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苏菲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为了这份工作也付出了天大的代价，甚至失去了人生最美好的东西，此时不禁感慨起来：“真希望咱们姐妹俩有一天可以不再为找工作担忧。”
“我也想过呢，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奢侈一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墅、跑车、名牌时装……哈哈，到时候我们两个小女人就住一起，也不要其他的人，尤其是不要男人进入我们的生活，就我俩！”
“哈哈，你曾经还说自己想出家当尼姑啊。”
“那也无所谓啊，两个美女尼姑往门口一站，庙里的香火绝对旺……”
两人在电话里越聊越开心，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笑声不断，不经意间已经夜色沉沉。就在今夜，苏菲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她梦见自己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记者，在云海的大街小巷奔波来往，胸前挂着《云海日报》的记者证，威风凛凛，满面春风。但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自己仍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萦绕自己的除了身体上的孤单，还有内心的寂寞和恐慌。
苏菲的希望和梦想其实已经不再遥远，因为她很快就得到了总编的召见。总编只说了一句话：“恭喜你成为《云海日报》的一员，好好干，不要让大家失望！”
苏菲差点没反应过来，当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时高兴得几乎得意忘形，连连说着谢谢，却在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在心中流淌。得到转正的消息，她第一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父母，母亲在电话那边也喜极而泣，当然没有当着苏菲的面，是在挂断电话后。苏菲听不见父母的悲喜交加，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嚎啕大哭了一场，当她走出那个房间时，整个人的精神和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苏菲加入《云海日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报社，所有的同事都赶过来向她表示祝贺。
“恭喜你呀苏记者，酝酿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真替你开心！”辛济在所有同事离开之后也假装好人样走过来向她表示祝贺，带着讥讽的声音听起来含着一股浓浓的酸味。不过苏菲听出了其中的异味，淡淡地笑道：“谢谢辛主任，不过你应该没想到我可以留在云海日报吧，我现在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这一切还是拜辛主任当初所赐呢。”
辛济听了这话，脸色明显有些不悦，但他没有从语言上表现出来，而是说道：“行啦，你也别跟我对着唱戏，我来可是真心欢迎你加入咱们这个大集体的，有机会你可得请客吃饭哟。”
“不好意思，我最近都很忙，等以后有时间吧。”苏菲不想再理会他，说完这话就埋头处理稿件。这是一篇她跟踪采访了多天采写的稿子，虽然也涉及到了一些部门，但采访之前向总编请示过，她得加班加点把这篇稿子写出来，晚上还得请路路和付小宇吃饭庆祝。
“苏菲，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苏菲正要把稿子收尾，戴总突然打来了电话，她忙放下手上的活儿赶了过去。
戴总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头也不太抬地问道：“你这些日子在忙什么采访呢？”
苏菲虽然已经和戴总之间发生了不寻常关系，但她知道处在这个位置上的男人是非常在意自己的仕途的，所以只要一下床，提起裤子便会装作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她并没有占着这层关系，也没有想用这层关系来跟总编搭讪，而是以非常严肃的态度报告了自己正在采写的新闻。
“嗯，我记得你跟我提过这事，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马上就结束了，还差一点点，下班之前差不多就可以交稿。”苏菲还以为戴总这是在特意关照自己。没想到戴总接着说道：“这个稿子，暂时先放放吧，不，不是暂时……别写了，停下来，放弃吧。”
“放弃？放弃什么？”苏菲一时没明白戴总的意思。
戴总郑重地点头道：“放弃你正在写的稿子。”
“为……为什么呀？”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采访，却被总编一句话就枪毙了，苏菲感觉非常窝火，所以说话的声音大了点，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戴总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盈盈地说道：“苏菲，你也别这么大反应，我这可是为你好，虽然我之前是让你去做这个采访，但现在城管部门的人已经找上来了，弄得我也很是为难呀。你这篇稿子的内容涉及到了城管部门，现在的城市管理工作难做呀，所以城管的工作人员在执法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存在一些问题。不过这只是手段，你想想，要是没有了城管的工作，我们的城市街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垃圾随地乱倒，你住在这样的城市里会觉得舒服吗？”他喝了口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以此来规范城管部门的执法行为，摒弃暴力执法行为，但你要清楚，这并不是一篇稿子可以解决问题的，往往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正视问题的根源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
苏菲心里的想法跟总编完全相反，但是她不敢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她只知道这篇报道已经彻底地完蛋了。
“你刚刚顺利进入《云海日报》，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做任何事都要认清自己所在的立场。你不是狗仔队，更不是救世主，你要做的就是在报纸上积极呼吁正面的东西，引导广大市民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社会观。”
戴总的一番言论使苏菲感觉自己好像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深不可测。苏菲变得灰心丧气起来，虽然她知道在党报工作有很多报道都是无法完成的，但是心里仍然非常不舒服，不服气，恨不得把这种腐朽的体制击得粉碎，但是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她连一个小小的潜规则都克服不了，还能谈颠覆体制吗？
“什么狗屁立场，难道你们所宣扬的东西就是正确的价值观和社会观？”苏菲的心情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所以今晚的庆祝注定失去了快乐的基础。
进入《云海日报》以后，干着不太顺心的工作，苏菲有时候仍然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实现梦想，甚至还会思索一个问题：自己的梦想难道非得要在《云海日报》实现吗？非得要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实现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鲁莽，太过无知了？
那些思绪在像梦一样的地方开始，又在像梦一样的地方结束。
苏菲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是无法摆脱那个夜晚的阴影了，每次站在淋浴下面，她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但总感觉再也无法洗干净。路路和苏菲先行到达了目的地，路路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说，闹腾了好一会儿。直到付小宇到来，苏菲糟糕的心情才稍微有所好转，随后开玩笑说道：“今晚虽然是我请你们俩吃饭，但并不是为了庆祝我工作的转正，而是为了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说这话时坏笑着看着路路，路路忙收了声，脸色涨红，眼神飘渺地到处张望。
“什么事啊，啊，什么事啊，快说呀，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事？或者是双喜临门？”付小宇一个劲地催问。苏菲故意看着路路，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的好姐妹，你平时不是最喜欢说话的吗？现在怎么变哑巴了？”
“菲菲，你乱说什么呀，可不关我的事。哎呀，算了，不说算了，赶紧点东西吃，我都快饿死了，老板……”路路想以此来岔开话题。没想到付小宇仍然不肯放手，苏菲鼓着眼睛坏笑道：“路路，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呀？你不是最八卦的吗？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可说了哦。”
“我……还是算了，你还是别说了吧，反正你也没什么好话。”
“路路姐，你难道知道她要说什么事呀？”付小宇插一句。
“我……你叫我姐姐？我有那么老吗？”路路摸着自己的脸蛋反问道，“说不定我还比你小呢，我看我叫你哥哥还差不多。”
付小宇忙赔罪，苏菲也继续开着他俩的玩笑，直到老板把他们点的菜全部端上来的时候，三人才停止了刚才未完的话题，开始忙活自己的嘴。
“喂，你现在可是《云海日报》的正式记者了，姐妹我只有艳羡的份儿啊，在工作中有什么好玩的事给我说来听听嘛，也好让我长长见识，解解馋。”
苏菲一边吃一边说道：“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啊，累都快累死了，其实想想还是呆在公司轻松，没那么多复杂的关系，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你就别吃着皇家饭还拿我穷开心啊，谁不知道你们党报记者的采访对象一般都是政府领导和高官，再低一级也都还是部门领导，整天结识这样的人多爽呀，说不定以后有什么难处还可以求他们帮忙呢，要是在公司做，你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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