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她睡着了吗？”
“应该是。”
“那……把她给我吗？劳伦兹。”
多洛莉丝没听到回答。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被劳伦兹抱在怀里，头挨着他的肩膀，呼吸绵长，看起来已经沉入了深深的睡眠。
但也只是看起来。
因为她现在很清醒。
反常的清醒。
刚才的疲惫像是场幻境，在她合上眼后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多洛莉丝感觉自己的状况又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但与之前的游离又有很大区别。
具体来说就是，如果她的身体会说话，现在它传递给她的讯息就是“不要睁眼”。
这让多洛莉丝感到有些诡异。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有个人在接手她大脑对身体的控制，让她清醒地认知到“自己”靠在吸血鬼的臂膀里入睡，还不准醒来。
像是在清醒的做梦。
而按在她后脑勺的那只手也一直没有离开。
劳伦兹似乎担心他如果拿开手，她就会直接醒来。
哦……
多洛莉丝灵光一闪。
所以她这样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劳伦兹的能力？
她记得之前芬克想摸她脑袋，劳伦兹就小小惩罚了他一下。而当时劳伦兹明明没有直接动手，芬克却表现得像被针狠狠扎到一样。
就像刚才他们说，弗兰克手下有只吸血鬼可以隐藏自己气息，那劳伦兹肯定也有独属于他自己的能力。但她不能确定是哪种。
让别人入睡……
应该也算一种？
多洛莉丝越想越肯定。
劳伦兹肯定是因为看到她状况不对才会施展能力，虽然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但多洛莉丝决定顺从他的心意慢慢放松下去，并暗暗祈祷劳伦兹不要把自己交给爱丽丝。
她想留在这里听他们怎么说。
弗兰克，还有那只能够隐藏气息的吸血鬼。
不过不能留下也没关系，她醒来后还可以……
“不用。”劳伦兹声音比刚才更轻，按住她后脑勺的手轻轻滑动，似乎在安抚熟睡的她，“现在走动太容易惊醒她，等她睡熟点再抱上去。”
他说完后，多洛莉丝就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金发吸血鬼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膝盖臂弯，将她像三岁小儿那般抱在怀里——这个姿势多少让她有些羞赧——然后放到沙发上。
他的动作全程很轻。
是绝对不会将她吵醒的程度。
当然，多洛莉丝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睡着后会不会被吵醒，但至少她现在“没有醒”。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才重新响起声音。
“那只吸血鬼，你们谁有印象。”
说话的是劳伦兹，语气平静轻柔，“尤金？”
尤金答道：“完全没印象，什么时候的事？”
“带着莉丝去祭拜爱琳那天，弗兰克和他北上去领地处理事宜。”劳伦兹小声说，“看来他的能力在你们之上，连艾斯特都没有发现。”
多洛莉丝注意到这个名字。
它出现了两次。一次在尤金嘴里，一次就是这次。
“这对我们很不利。”爱丽丝也说，这是多洛莉丝第一次听她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如果芬克遇到的是他，这意味着他在我们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进入了你的领地。劳伦兹。”
多洛莉丝手指蜷缩了下。
原先已经放松的身体也开始紧绷。
之前尤金虽然没有明确告知，但她已经从那言片语中猜出领地对吸血鬼的重要性。
毕竟如果领地出事，领主会被问责。
那只吸血鬼进入了劳伦兹的领地。
对方还是弗兰克手下。
多洛莉丝有些不安地皱眉。
但很快，一份力道很轻的重量放到她手臂上面。多洛莉丝很快意识到那是只手，而那只手在她手臂上轻拍了几下，直到她身体不再紧绷才慢慢停下。
是劳伦兹。
刚才爱丽丝声音有点大，他认为她“吵”到她了。
“是的，很不利。”在多洛莉丝身体放松下去后，劳伦兹才低低出声，“而且他没杀死芬克，这意味着他对我们的动向了若指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件事听起来非常严重，多洛莉丝却生不出半点紧张。
她猜测是劳伦兹的语气太轻松了。
就像他早就猜到会这样。
但多洛莉丝没明白。
芬克与他们的动向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没有杀死芬克，就意味着那只吸血鬼对他们做什么事都非常了解？
“这是宣战，劳伦兹。”爱丽丝轻声道。
“哇哦。”尤金似乎在笑，“他好生气。”
多洛莉丝听得有些茫然，又不悦。
弗兰克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在劳伦兹地盘上破坏法律，故意派吸血鬼来这里给他添乱，还间接造成爱琳的死亡——
他有脸生气？！
多洛莉丝再次皱起眉，呼吸也开始沉重。
而几乎同时，那只停留在她手臂上的手又开始了安抚意味的轻拍，似乎是知道她的想法，劳伦兹低声道：“不一定。”
“……”
多洛莉丝想翻身避开劳伦兹的手，想让他好好去参与讨论，但奈何身体和眼皮一样沉重，她无法动弹。
她想知道什么不一定，可劳伦兹迟迟不开口。
于是多洛莉丝渐渐猜到，如果她不能好好控制自己“沉入”睡眠，劳伦兹可能就会一直这样，不厌其烦地安抚她入睡。
多洛莉丝停下挣动。
她努力平稳住自己的烦躁，用力展开已经皱起的眉头。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忽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明明他们在谈论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劳伦兹却一直在关注她的情况。
只要她有不安稳的表现，他就会率先安抚她。
就像……就像……
她才是凌驾于所有事之上的优先级。
多洛莉丝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周身暖洋洋的，身下睡的也不是沙发，而是一湖柔和的温水。
不过或许是劳伦兹停顿时间太长，爱丽丝看不下去：“劳伦兹。”她声音一顿，又低了下去，“莉丝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不需要——”
她又顿住了。
这次停顿的时间有点长。
多洛莉丝虽然看不见发生什么事，却能想象出劳伦兹现在一定在盯着爱丽丝，用那种爱丽丝不敢反抗的眼神。
这个想象让多洛莉丝想躲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她只觉得熟悉。好像很久之前，还有另一个人跟她说出了什么话，让她生出了与现在类似的感觉。
真的太……
太……
多洛莉丝开始庆幸自己现在睡着。
也万幸他们都没察觉她醒着。
太尴尬了……
“莉丝这些天没休息好。”劳伦兹低声道，“你知道她情况，爱丽丝。”
“我知道。”爱丽丝语气闷闷的，“我只是不认为她会那么容易醒，你的能力没弱到那种程度。她睡不安稳的情况很正常，因为她没完全放松下去。我只是……”
爱丽丝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觉得弗兰克的事更加急切，你明知道你跟他的关系现在正是一触即发的时刻，他和他那名手下已经直接威胁到你的安全了。再加上他们知道你在意莉丝，清楚你在意她。而我们，我、尤金和艾斯特，不能再让长老会利用莉丝威胁到你。”
多洛莉丝思绪停滞了。
这一刻，她好像隐约意识到爱丽丝的话不简单。
也许，或许……
这些事也不像劳伦兹之前说的那样，与她无关。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反驳。
他没反驳。
他默认了。
“那么，我们需要知道弗兰克是什么意思。”劳伦兹语气放缓，他接受了爱丽丝的好意，“我们得抓住那只吸血鬼。”
“但除非他主动现身，我们很难抓住他。”爱丽丝说，“他的能力甚至让尤金记不住他的样子……而且他没杀死芬克，但却让他知道了吸血鬼的存在。芬克认识我们，迟早会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出我们的身份。”
“不能直接——”
“尤金，莉丝和他是旧识。”
“行吧行吧。”
多洛莉丝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她明明上一秒还能清楚听到劳伦兹他们在说话，下一秒睁眼就发现自己回到房间，望着眼前刺破树丛的橙红光线出神。
太阳下山了。
多洛莉丝看着照在她被褥上影影绰绰的光点，感觉大脑和肚子都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不是很想动，但也知道自己睡了一天，从太阳初升睡到太阳落入地平线。如果再不起来，劳伦兹可能会上来亲自叫醒她。
多洛莉丝侧过身缩起双腿抱住自己，她开始回忆睡前听到的话，只要想到劳伦兹的麻烦是她带来的就难过。
可她最近难过的时间太多，多到情绪已经无法再起任何波澜。
爱琳说得对。
她到哪都是个麻烦。
“叩叩。”
多洛莉丝抬眸，看向房门。
然后听到劳伦兹的声音。
“莉丝，我知道你醒了。”他语气柔和，“洗漱干净后下来吃晚餐，你一天没吃东西，肯定已经很饿了。”
他顿住：“不过今天家里有客人……”
“要穿戴整齐才下来。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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