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接下去的几日，穆雪都在房内养伤，聂风每天都来看视她，陪她说说话，面对聂风，她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内疚和别扭，还有几分尴尬。他对她那么好，处处帮她，当初和他定了赌约，最后虽说输了，可他却没利用赌约强逼她什么。光这些已经让她不好过，更让她觉得难堪的是出征前他刚刚向她提出提亲让她好好考虑，结果她却想都没想就偷偷追随卓羽而来，还不顾一切地他挡了一箭，虽然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她也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无法做到坦然。他对她愈是好一分，她心中的愧疚就多一分。她宁愿他骂她一顿也比这样好过。至于已经和卓羽在一起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告诉他，怕他伤心失望，更怕他从此之后再也不理自己。
然而她心里如何作响却逃不过聂风的眼睛。有一次聊天聊到一半穆雪却心不在焉，望着窗外怔怔出神，聂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感到愧疚，我不会怪你的。”
穆雪转头惊诧地望向他。
“如果说之前你扮作丫环隐藏在他身边还不能令我死心的话，那当我看到你奋不顾身为他挡箭时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了结果，你这辈子只认准了他，谁也代替不了。还有这个，”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香囊，看着上面的单只鸳鸯，突然摇头笑了，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你告诉我这是鸢鸢，我真傻，居然相信了你。直到看见卓羽身上佩戴的那只香囊我才明白，这是鸳鸯，一只单个的鸳鸯，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永远也及不上他。如果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或许还有机会，但你中箭之后卓羽就像发疯一样杀红了眼，然后抱着你冲出了重围，之后将全城的大夫都搜来为你治病，所有人都说毒已攻心无药可救，结果一帮老头被他打的四散逃跑，他一向波澜不惊，冷静自持，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也从未见他这么冲动过，但这次他却……，他守了你一天一夜，第二日便手持长剑，往楚国临安找苏仲要解药，最后解药没带来，却带来了莫轩，这才救了你。你昏睡这几日，他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连个觉都没好好睡过，我虽口口声声说喜欢你，但与他相比却自愧不如，我除了干等着什么也做不了，他对你的爱绝对不比我少半分，你们既然彼此都那么喜欢，我又何必做个第三者横插在中间，不但你们不高兴，我也不痛快。”他说完长叹了一口气，冲她一笑，但这笑却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穆雪听了他这一番话，心里复杂难言，一方面为卓羽这么在乎自己感到欣慰高兴，另一方面看到他这苦涩的笑又有十分心疼，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可是到最后她什么也不能回报他，只能辜负他。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感激的话，但发现什么感激之词都是多余的，她眼眶有些潮湿，问：“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聂风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笑答：“那当然，不能因为做不了情人就连朋友都不做，你不选择我是你没有眼光和福气，本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长安城内想嫁给我的姑娘多得从南门都排到北门，倒是你不要做我的妻子，偏做好朋友，到时候可别后悔！”
听了他这一番自夸自雷的大话，穆雪马上破涕为笑，也跟着开起了玩笑：“我要后悔了还去找你。”
聂风大笑一声，一口答应：“好，希望卓羽赶快把你给甩了！”
“你这张乌鸦嘴！”穆雪作势要打他。
聂风笑着躲开，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昏睡的这几日楚国发生了大事，据说楚国前任国君之子趁苏仲亲征内部空虚之时，联合旧部复国夺位，苏仲听到消息带军火速赶往临安，可还是无济于事，之后更被杀手追杀，最后落得个跳崖自尽的下场。”
穆雪目瞪口呆了一瞬，接着又唏嘘感慨了一场，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当初怎么篡人家的，人家今日就如何夺回来。只是想到这么阴险狡诈之人这么快就死了，有点遗憾怎么这么容易让他死了呢，他把自己一箭差点射死，怎么着也得亲自把他射成刺猬才解恨，就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没想到聂风居然有同感，笑问道：“是不是觉得有点不过瘾，不解恨？我也是这样想的，像他这种弑君谋逆阴狠狡诈之人就该亲手剐了他才是，跳崖自尽算是便宜他了！”然后又叹道：“不过，楚国内部改朝换代，发生了这种巨变，不知这仗是否要打下去？我们只能静待长安的旨意。”
如此说来，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了，虽说前两场毫不费力地打了胜仗，但这次却损失不小，不知道皇上会不会降罪，不过即使降罪穆雪也相信卓羽也能将功补过。
她一向最怕的就是吃汤药，这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上次被写字写得手臂酸痛是宁愿扎针也不愿喝黑乎乎的药，但这次受伤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卓羽第一次端着药碗站在她面前看她皱眉一副很犯难的样子，很是疑惑：“你不是挺爱吃药嘛，现在皱什么眉头？”
穆雪对他的话困惑不解，她一直最讨厌吃药，什么时候喜欢吃药了？
“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药，我这辈子最最讨厌地就是吃药？”
卓羽看着她更加不解：“我上次喂你药，你不二话没说，我喂一口你吃一口，最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下说得穆雪更疑惑，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他在说胡话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寿宴那天，你生病那次。”
穆雪仔细回想了一下，一下子恍然大悟，那次，那次难道不是做梦吗，是真的？他送自己回来之后又去而复返？她就说嘛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
“想起来了吗，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穆雪挠着头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我一直以为那次上做梦。”
卓羽轻笑起来，“做梦也能喝的那么香甜？”一撩衣服往床沿上一坐，“来，上次怎么喝的，这次还怎么喝。”
穆雪为难地皱起了眉：“不一样，上次是你亲手喂的。”
卓羽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说：“难道这次不是我亲手喂？”
穆雪看到他这表情，理直气壮地答道：“那不一样，我上次是被你的美色所迷，压根不知道喝的是什么，现在不一样，现在……”
卓羽手一挥，“没什么不一样，我还是这么英俊，你依然可以为我的美色所迷。”
穆雪张着嘴巴：“……”
从此之后，卓羽每天必做的事就是准时准点，把药送来，然后监督她喝下去。一次两次她还可以皱着眉头憋着气喝下去，可三次四次就喝的想吐，之后她便想了个花招，喝药中间指使卓羽去帮自己拿什么东西，然后把喝剩的药趁机倒掉。然而这点猫腻立刻被他察觉，她以为他会骂她一顿，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在穆雪目瞪口呆下，俯下身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口对口哺进了她的嘴里，穆雪当时差点被他这狂放不羁的行为吓傻，这之后的好几天再也不敢老实，在他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把药喝完。
对了，说到吃药，莫轩在她醒后的第二日便匆匆离去，说是有要事要办，待事情办完再来看她。临行之前把她要吃的所有药都配置妥当还特意嘱咐她好好吃药。对于他匆匆离去，穆雪当然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这条命都是他救的，以她对莫轩的了解自己才刚脱离危险他就匆匆离去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办，说不定又是去救人，既然是有要事要办当然不好挽留。在这之前穆雪曾问过他是如何把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的自己救活的，莫轩只是笑笑，说自己被形容成在世华佗，如果连她都救不活，那他不是砸了自己招牌，那他以后就直接喝西北风了。穆雪没想到像莫轩这样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居然还会开玩笑，真是令人意外。不过他虽如此说，一向好奇心重，万事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穆雪还是很想知道他是如何把自己救活的，她向聂风打听，聂风对她这个问题却是顾左右而言它，被问得急了，就用“吃药”俩字糊弄过去。穆雪又不是三岁小孩，整个宣城的老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怎么可能像他说的这样简单，若真是这样容易估计那帮老头也不会被吓跑。他越是不说，她的好奇心就越重，想要知道的愿望也就越强烈，最后决定还是问卓羽，像卓羽这么性情直爽的人肯定不会这样婆婆妈妈。
是以当卓羽再一次端着轻烟袅袅的药来逼她喝药之时，她皱着眉头一口气乖乖喝完，喝完药就开门见山地问：“我伤得这样严重，莫大哥是用什么方法把我救活的？”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卓羽接下她手中的药碗，看了她一眼。
“就是好奇，想问问。”
卓羽将手中的碗放下，沉吟了片刻：“这件事我并没打算瞒你，本想等你痊愈之后再告诉你，既然你现在问起，不妨现在就告诉你。”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应该注意到了莫轩手腕上的伤口，他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此话怎讲？”穆雪惊诧不已，无法理解这两件怎么能联系到一起，莫轩受伤和救她有什么关系？
“他是用他的血做药引救了你。”卓羽看了她一眼道。
血也可以救人，穆雪感觉很是不可思议。
“他师父从小就让他尝食各种草药，还经常让他以药入浴，是以他的血异于常人，很多□□对他都没用，本来他也是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用此法勉力一试，没想到果真有用，你昏睡的这几日他每日都会送来一碗血药，这才救起了你，他对你，很好。”穆雪像听神话故事一般，没想到莫大哥不但医术高明还是这等奇人，百毒不侵，那得多炫酷，那岂不是喝鹤顶红，含笑半步癫这类东西都像喝水一样。不过感慨完毕对他的感激之情也越发浓烈，恨不得立刻见到他向他道谢。
可不知道这次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卓羽，发现他正若有所思的怔怔出神，难不成这家伙又吃醋了，还真是个醋坛子。
穆雪双手搂着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肩上，“莫大哥的救命之恩确实无以为报，不过若不是你把他寻来，他纵使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我，所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救了不止一次，穆雪心里暗想。
“聂风告诉你的？”卓羽反问道。
穆雪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真多事。”他扶了扶额，接着道：“不过他也不算是我寻来的，是我恰好遇到的，我本来去找苏仲拿解药，不料他正被一群黑衣人追杀，我追着他到武稷山崖顶，却突然窜出一帮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武功高强，下手狠辣，苏仲被逼至崖边，死之前告诉我你所中之毒无药可解，我本已绝望至极，没想到下山之后却正巧碰到了莫轩，这才将他带来。”
穆雪了悟地点了点头。
“派人追杀他可是楚国皇帝？”
“也只有这个可能，当年，他谋夺君位血洗皇宫，如何也想不到会有漏网之鱼，如今血债血偿，他还算聪明，选择跳崖自尽，不然，肯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的也是，如此深的血海深仇，怎能轻易地就让他死去，跳崖对他来说还真是最舒服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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