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瀛洲事了
鸳鸯楼里又一次锣鼓喧天，同往常一样宣传着，只是这次站在楼台前抛头露面的不是裴娘了，而是红稚儿。
“客官们都来看一看啊，后天晚上，《后庭花》！红稚儿手拿一卷红帕子，一颦一笑很有戏园园主的风范。
“《后庭花》？那可是鸳鸯楼的成名之作啊！”“是啊，后来为什么不演了？怎么又演了？”“听说是女角出事了！”“啊？出什么事了？”“这《后庭花》没有了女角谁还能演啊？难道她又回来了？”“多兰回来了？那我一定要看啊！我当年最喜欢她了！”“哎，当时我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子，没想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了。”“多兰也应该老了吧？”
人群里的嘈杂声依旧，众人讨论纷纷。
三天后。
戏台上出现了一对瀛洲人从未见过的戏子，一位演的正是《后庭花》里的男角，身着白衣，外套红色对襟大袖衫，头戴红色官帽。另一人凤冠霞帔，衣服显得他腰身极细，虽是女子的装扮，身高却很高，体型也不似女子般娇小，一看便知是位男子，那人正是白琼。他二人在台上起舞翩翩，唱词强调虽不是老戏骨那般专业，却也十分动听，二人的相貌又是极佳，吸引着看官目不转睛。《后庭花》本来讲述少男少女的美好初恋，被他二人唱出了成婚之喜。
“哥哥，你真漂亮。”白琼第一次唱戏，全神贯注地在心里记着自己的念词，谁知麦初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白琼抬头正好对上了麦初秋的眼眸，一时间忘了自己动作，奏乐还在继续，白琼心中一慌，傻愣在原地，心中大呼不好：“糟了糟了！忘动作了。”
“哥哥，跟着我，发什么愣呢。”麦初秋说着，一手扶在白琼的腰上，一手拉住白琼的左手，带着他完成了后续的戏作。
白琼只觉得腰上热乎乎的，耳朵也烧的厉害。突然人群中黄烟乍起，“鬼来啦！有鬼！有鬼！”观戏的人四散逃去，转眼间前院的戏台子上就只剩下白琼和麦初秋两人，台下人群散去，黄烟消散，显露出两个人影，多兰手中压制着一名男子，想必他就是鹤然了。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看戏。毕竟你一定会好奇，我当年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再唱《后庭花》。重返作案现场的感觉，怎么样？”多兰死死扼住鹤然的脖子。
虽是晚上，视野不如白天，但白琼还是看的真切，那名男子的两鬓已经斑白，脸上五官虽是周正，却布满皱纹，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些年过的并不怎么好。
“多兰，是我害了你。可是你当时为什么要寻死呢？你跟着我，你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意跟着我！额”
“你还敢说！”多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掐的鹤然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爱我就可以割断横梁让它砸断我的腿！”
鹤然在多兰的手下张大嘴巴，使劲吸气，脸涨成紫色，样子可怕极了。白琼见状急忙上前阻止：“多兰姑娘，他跑不掉的，把他放下吧。”
“把他放下？放不下！你让我怎么放下？”多兰充血的眼睛里闪出了泪光，“鹤然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每天努力练习，却从来不嫌辛苦，哪怕被其他人刁难我也不怕，因为我想着当我能养活自己和我小妹的时候，我就不会给你拖后腿，能跟你明正言顺地在一起，可是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你把我毁了，你把我们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让我怎么放下？我化成厉鬼还都是拜你所赐！”多兰仰头大笑，泪珠顺着脸颊全部留下，话说的绝情，手里却松了力气。
鹤然活动了一下，“多兰，我有愧。这些年我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经常在夜里做了噩梦惊醒，那天知道《□□花》又上映了，就像一个埋在土里的地雷在我耳朵边炸开。”
“哈哈哈哈哈哈！”多兰此时已经疯魔，似乎是听不清别人讲话，麦初秋将一指蓝莹莹的法力弹入多兰的眉心，多兰也只是镇定了几秒又开始言语：“白琼，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要你的命格就是为了修炼吧？没遇见你之前我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活着的时候我弱，鸳鸯楼里人人都能欺负我，死了以后我看谁敢惹我！你们一个个都要在我的脚边求饶！”
“什么意思！”白琼一惊。
多兰一口气吼得咳嗽了起来，缓了好久道：“有个神仙找我，我杀了你，他能让时间倒流，一切按照我所想的发展，只要用你的命格去换！鹤然不会害我，我们会快乐地在一起哈哈哈哈”
“这世上就算有神仙，也根本没有在这种法术！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不可能逆转！”白琼听了大惊，“你说的那个神仙是谁？”
“是啊，不可能。你旁边的那个也是这么说的，他叫什么来自？哦，麦初秋啊，真是深情，呵呵呵哈哈哈哈，凭我想要取你命格，实在是容易，可你猜，你晕了以后，他跟我说什么？他说你是他的重要之人，他要用他的命格去换哈哈哈哈。我知道那个神仙就是个骗子，我也是个骗子，我骗我自己，麦初秋不骗我，你也不骗我，我成全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多兰挥起自己背上的双叉，“呲——”双双贯穿自己的心脏。动作太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白琼大呼，却不知该喊什么。“哈哈哈哈咳咳咳！我很快，没有人会比我快，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年在鸳鸯楼的戏台子上，我的速度再快些，是不是就不会被砸断了腿，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化鬼以后，我所练功法，唯快不破，麦初秋，我知道你宅心仁厚，千万别为自己没来得及阻止我愧疚，我知道我很快，你不是我的对手。”
鲜血从她的嘴巴连绵不绝地涌出，让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可她还在说话：“鹤然，你陪我死吧？”说着又掐住了鹤然的脖颈，鹤然没有挣扎，僵持了几秒，多兰突然松了手，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化作黄烟，飘散空中，一会儿功夫，地上什么都没有了，她死了，这一次，她真的死了，她又死了一次。
鹤然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白琼深吸一口气，脑袋里混沌不已，浑身疲累，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感觉到麦初秋拉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回到客房，白琼困顿极了，走着走着竟倚靠到麦初秋的身上，昏昏睡去。朦胧中似乎是有人把自己抱起，为自己脱衣，脸颊上似乎落下什么软软的热热的东西，白琼彻底睡沉过去。
等白琼醒来时，感觉身上干爽舒适，穿着的衣服是干净整洁的，被子严严实实地掖在脖子处，温暖极了。昨天那种疲累的感觉完全消散，脑子也清清明明，心情大好。
白琼环顾了一下房间，看见麦初秋正坐在桌前，摆弄着几碟饭菜，“秋郎。”
“哥哥，你醒了。”
“昨天是怎么了，好难受。还好醒了以后好多了。”
“那是恶诅后遗症，换命诅解了。”
“解了？”
“嗯，多兰死了，换命诅自然就解了。”
“哎，秋郎。想起此事我还是感觉唏嘘。多兰姑娘虽说化成了厉鬼，最终还是没有杀害鹤然和裴娘，她就这么甘心让自己彻底消散了？”
“她不是消散了，她是安息了。重隔着么多年，她回来看到故人都已经今非昔比，觉得一切复仇都没有了意义，曾经美好的记忆她仍然记得，她不想再纠缠了，自然就安息了。”麦初秋没有抬头，脸上还带着面具，碎发遮挡着眼睛，白琼看不出他的神态。
“嗯。”
“哥哥，来吃早饭。”
白琼跳下床，坐在麦初秋的身边，结果麦初秋递给他的馒头，大口吃了起来。“嗯，秋郎，你记不记得多兰说的那个神仙？”
“记得。他想害你，借刀杀人，多兰就是那把刀，只是他没算准多兰心性善良，这次不成，恐怕下次还会来找你的麻烦，不过哥哥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你怎么保护我啊，麦初秋，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做以命换命的蠢事了。答应我！”白琼突然严肃起来，正视麦初秋，严厉地说道。
“好好好，我都听哥哥的。”麦初秋的语气十分温柔，电光火石之间，白琼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在琮岭偷酥油饼，麦初秋也是如此纵容自己，白琼的脸不觉间红到了耳朵。
麦初秋盯着白琼看了好一会儿，舔了舔嘴唇，喉结也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几下。
“诶！秋郎！”
“怎么了？”
怎么了，白琼当然是有事想问，想问麦初秋说的“我喜欢你”是哪种喜欢，想问他周身的蓝光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与众不同，所以只有自己能看见吗，想问昨晚那个软软的热热的东西，是不是麦初秋的吻。
啊啊啊啊啊啊，这怎么开得了口啊！白琼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还没吐出来，门口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哥！麦哥！收拾好了我们该出发啦！”是白依依。
对，是该出发了，还答应了麦初秋的父母去渝洲一起过中秋节呢。白琼想起来，道：“好，我们马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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