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氓山篇
进了房间，麦初秋就脱了外衣，只穿一件坎袖汗衫。
“哥哥想睡哪张床？我陪哥哥。”
白琼这才发现三个人，却只有两张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他从来没有和别人睡一张床过，但此时说出来，又太有太子架子了。
“哥哥选就是了。我和管家睡一张，哥哥睡一张。”麦初秋似乎看出了自己的顾虑，立刻改了口，倒是贴心。
“我就睡靠窗的那张吧。”
“好。”
白琼褪衣躺下，盖好被子。麦初秋熄了灯，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窗外的月亮倒显得亮了。白琼看见氓山方向的连绵山脉和隐约的紫气，想起那日在皇宫里看到的景色竟与此时相似。氓山之事必须要查个清楚。
“哥哥？”
“嗯？秋郎，何事？”
“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儿遇上哥哥。”
“啊我是要去氓山一趟，去替父皇征收税务。”白琼心中犹豫，并未说出调查反动言论的实情。隔壁床上的麦初秋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让他欣喜过，和他合作的感觉真的很好；让他烦闷过，他在自己的脑子里不出去，白琼甚至无法专心思考；让他嫉妒过，刚才在楼下，白琼还以为那位女子是他的妻子，心中竟有了吃醋的感觉。白琼甚至不自觉的想要接近他，可是认识的时间毕竟很短，对对方又不甚了解。还是谨慎些好。
“哦这样啊。那还是真巧，我也要去氓山，不如和哥哥同行？”
“好啊。”白琼感觉到隔壁床的管家似乎有所动作，想要阻止麦初秋的话，管家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管家可以解答自己的疑问，但现在还不是问他的时候。
三人都没了话语，房间安静极了，甚至能听见窗外鹧鸪的啼叫。白琼看见麦初秋摘下面具，转了个身，闭着眼睛面向了自己，仔细端详了会儿，他在面具之下的容貌白琼已经十分熟悉，但还是第一次见他自己摘下面具毫无防备的样子，完全披散着头发，麦初秋一呼一吸，不缓不急，看样子睡着了，只是耳朵时不时地动一下。白琼觉得自己对他心里有鬼，心虚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麦初秋那边，暗自想到：“我对他怎会如此，定是我这些时日心有点乱，先别在意了，也不能把这种感觉告诉他，等自己平静下来再说。看他睡得那么熟，自然是不会像我这般胡思乱想，是我多思了。”
等白琼醒来，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他自己了，行李倒还在。白琼望了望外面，日上三竿了。居然一觉睡到中午，虽然平日在宫里自由惯了，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可现在还有别人，这下在旁人面前丢了脸了。
白琼赶忙穿戴好下楼去，迎上了麦初秋的目光：“哥哥醒啦？”麦初秋已经戴上了面具，整理的一尘不染，昨晚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眼前人已经恢复了往常白天的样子。
“嗯”白琼很是不好意思。原本还想给麦初秋留个勤勉努力的好印象，这下好了，睡到大中午。
“哥哥饿了吧，来吃饭。”
“哦好。”
白琼这才注意到，桌上是留给他饭菜，还有一壶桂花酒。
“管家呢？依依和温姑娘呢？他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依依和温姑娘去牵牛和马了。”
“管家去收拾我们的行李了。”
“我我们？”
“嗯，也有哥哥的。”
“”白琼不知说什么，沉默几秒又想起：“那你呢？你吃过了吗？”
“没呢，我陪哥哥一起吃。”
呼！不该问。白琼低头不再说话，只顾吃菜。
谁知麦初秋开口：“哥哥昨晚看什么呢？”
“啊？我对不起啊。”白琼猛地抬头，手里夹的菜掉落在桌面。白琼看到麦初秋眼底带笑，嘴巴却没笑。难道自己偷看被他发现了？怎么会？他并未睁眼啊。难道他的五感敏锐到这种地步？即使不睁眼也能感知到周围的事物？
“好看吗？”
“好看的。”
“哥哥你不怕吗？”
白琼这时才反应过来，昨晚麦初秋是故意让自己看见他面具之下的样子，原来他这么在乎自己对他外表的看法，于是仔细思考了片刻才回答到：“你是长相凌厉了一些，但是我所遇到的人在相貌上能与秋郎相比的还在少数。而且，我知道你的为人，怎么会因为你的外貌而害怕你？”
似乎是自己的回答十分中肯，麦初秋自然地笑起来，白琼一时又看呆了，耳朵上戴着双环，脖颈上戴着细链，怎么看怎么像□□的老大哥，可是他看向自己笑的样子，毫无恶意毫无防备，白琼实在是怕不起来。
终于整顿好了，那两人上了马车，另三人上了牛车。麦初秋一行人向氓山驶去，白琼紧跟其后，赶最后一日的路程。
马通体漆黑反着红光，一看就是是匹汗血烈马，马腿矫健，健步如飞，马车又高级、宽敞、质量极好。反观仙秏牛慢慢悠悠、不急不赶，很是悠闲。白琼心生调皮一计，驱使烈马快步超过牛车，还回头扮了个鬼脸：“秋郎，我比你快！”白琼频频回头，去看麦初秋，可麦初秋躺在车门前的平台上，手里编着草环，很是逍遥，完全不理睬他，白琼只好慢下来：“秋郎！”麦初秋手调整了一下面具，只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幼稚鬼！”白琼只好控制马车和牛车一个速度，与麦初秋的车并驾齐驱。
那匹仙秏牛似乎与宝马十分亲近，并排走着，还几番伸出舌头去舔舐宝马的颈上马鬃。
入了氓山地界，麦初秋转头对白琼道：“哥哥，前面就不顺路了，保重！”说着递给白琼一个草编的戒指。
那戒指编的十分精致，外环周正，内环精巧。
“嗯，保重。”白琼说着，把戒指戴到左手食指上，心里喜欢得很。
白琼此次出行是偷溜出宫，白依依缠着他要一起去，这才带上她。
“哥，我们接下来怎么行动？”
“我们此行是为了调查盗版书籍印刷反动言论之事的，若是查出了源头，自然将其绳之以法。”白琼沉思片刻说道：“既然盗版印刷用的是大兴厂独有的玄香墨，看来必须去大兴厂一探究竟了。”
“嗯嗯。可是我们没有父皇的手令，即使进了厂内，也无权问责印刷厂的相关事宜，恐怕”
“你说的在理，天色不早，适合潜伏。看来我们只能偷偷潜进去了。好妹妹，你还记得哥教你的轻功吗？”
“当然。只是我们这样的穿着似乎太过显眼。”
“走。”白琼拉起白依依就要走。
“诶？去哪？”
“去换身行头。”
等二人再次出现在大兴厂门口时，白琼身着白色里衣长褂，外套深蓝色的坎衫，镶金发带取下，缠在左臂，被衣袖挡住，头顶的束发带换成了普通的红色布条。白依依也已摘下沉甸甸的发饰，摇身一变，华丽的朝服变成了齐胸汉裙，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咚咚咚！”
“谁啊！走走走！印刷厂不允许参观！”开门的护卫很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一端立在地上，另一端被他抱在怀里。
“老哥，我和妹妹独自漂泊在外，无依无靠，想找个营生过活，让我们进去跟老板说几句吧，不用给工资，管饭就行。”白琼说着，掏出五块儿铜板塞进那护卫的手中。
“你你你赶紧滚赶紧滚！”那护卫表情仍是烦躁，开了门，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口袋。
“诶！谢谢老哥！”
进了印刷厂，白琼收起刚刚的样子，四处打量，正对着的是印刷厂的做工车间，左手边是工人和护卫的宿舍，右手边的房屋屋檐有琉璃点缀，看起来更加富贵，应该是上级管理层的暂住处。
“哥，这么晚了，工人们应该都已经休息了，车间里应该没什么人。我们得躲过左右两侧的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车间。”
“嗯。走上边。”说着，白琼如一道轻盈的白隼，跃上屋顶，脚踩瓦片却不出声，白依依紧跟其后，到了车间正上方，白琼趴在层层瓦上，耳朵紧贴瓦面，里面似有人在交谈，听不清说的什么。“要是姓麦那小子在就好了，他耳朵那么灵，肯定能听清。”
“妹妹，你待在屋顶，我进去探探情况，若是周围有什么特殊情况，敲瓦三声为号。”
“嗯，哥哥小心。”
白琼纵身跃下屋檐，落地轻巧，悄无声息。白琼看见车间里还停放着没有印刷完的《陶瓷纲目》，墨水也都是玄香墨。“呵，这大兴厂果然有鬼，我的书向来是交给京城的印刷厂，这里却又这么多未成品。”越走到车间里面，白琼又听到了人的交谈声，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面墙壁。一墙之隔，对方的声音清晰了很多。
白琼趴在墙上，仔细辨析：
“还请少帮主能够审时度势，是保护自己的百姓还是像一条狗一样为他人卖命？我相信少帮主自有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都不希望在战场上兵戈相见，若是少帮主能够与我们合作，我能保琮岭分毫不损。事成之后，封你护国大将军。再说此时那位姑娘还等着您带她回家呢。”
这不纯纯威胁吗！白琼贴的更紧，想听清对面那人怎么回答，可是那声音响起时，那音域是如此熟悉，对他来说如雷霆贯耳。
“恕我不能认同您的观点，我对当什么大将军并不感兴趣，嘉王朝太子也并非您口中的纨绔。劝您不要无事生非，若是您不肯放了温姑娘，不必等到战场，你我现在就兵刃相向。”
话音未落，白琼就已经看到法力发散出来的蓝光，星星点点，从墙内散出，竟布满整个车间。有些许星点还围绕在他的身边。
以他的身手，不会受伤的。事态不妙，免得自己被发现，还是先行离开为上策。
待到蓝光散去，二人回到马车上，白琼注视着依依许久，把太子令给了她：“依依，马你骑去，我相信你可以。”
“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去带驻守氓山的御林军来查封这家印刷厂，并把印刷厂的负责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捉拿归案，送进大牢，严加审问。”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回去？”
“哥哥做事一定有哥哥的道理。哥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嘉王朝的大公主，此事涉及到百姓的安危，能为哥哥分担是我的责任。”
白琼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坚定的少女，她眼睛璀璨，嘴角带笑。是，在旁人眼中，甚至是母妃眼里，白依依一直都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只会缠着别人撒娇，用甜美可爱的笑容击溃对方，使他们不得不妥协，惯着她。白琼却清楚地看到，这位骄纵的公主每次缠着他求他带自己出去，其实是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她能静下心来读完一整本晦涩难懂的书籍，这一点比很多在黄金阁里读书的男子都要出色。这位前前后后像影子一样喊自己哥哥的小女孩，早就渴望独当一面。
“哥哥，你教我武功吧，我不想每天都待在京城的红墙之内。庙堂围观，治国□□。男子做得，女子亦能。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亦能有所作为！”
看着少女骑马独自离去的背影，白琼想起她三年前对自己说的话，那时的她眼睛里满是期待，与刚刚的神情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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