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个别同志的某些问题
5月8日傍晚时分，国家降半旗以哀悼在南斯拉夫遇袭壮烈的牺牲人员。
该起事件的发展与杨浩记忆中的局面完全一致，当天晚上，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大使馆被炸事件的相关内容。
听说市里已经有学生开始上街游行了，但规模远远比不上京城、沪市等地个别高校倾巢而出那么轰轰烈烈。
吃晚饭的时候，杨爸拎了一只黑色的布袋回来，神情颇为严肃地对杨浩说道：“大伙儿都已经把钱凑上来了，一共是23万8千4，我最后再问一遍……儿子啊，这么多钱拿在手上就跟揣了个手榴弹似的，你真确定能做？”
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一旁一台老式收音机中传出的新闻报道，冷不丁的听到杨爸的话，杨浩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继而看了看被杨爸拎在手上的黑色布袋，杨浩苦笑道：“爸，下回咱能提前打声招呼，或是进屋前先敲门提醒一下不？”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杨爸奇怪的问。
“听说市里已经有好几所学校都在组织游行了，我在想，我们学校是不是也会闹出点啥动静来……”杨浩半真半假地回应。
可杨爸却直接眼珠子一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为了南斯拉夫那件事？我可告诉你，别说平水高中根本没有举行游行的可能，就算真有刺头跳出来了，你也不准去！你要敢上街瞎晃，我就让你妈打折你两条腿！听明白没？”
“……咳，我也没说要去啊。”杨浩干咳了一声，讪讪的说道：“就是个想法而已。”
“想也不行。”杨爸哼了一声，将黑色布袋放在了餐桌上，接着拉过一条板凳坐下，对杨浩说道：“游行是人家大城市里的学生娃们该做的事情，跟你一个毛还没长齐的乡镇高中高三学生有什么关系？要我说，炒股都不该是你现阶段该做的事……”
杨浩一听，就知道老爹这是打算要给他上上思想政治课了。
连忙就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苦笑道：“我保证，抽出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来确保充足的学习时间！”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杨爸翻了翻白眼，又指了指桌上的布袋，问杨浩：“这钱你打算怎么用？”
“当然是拿来炒股啊。”杨浩笑着起身道：“九叔家的杨杰现在就在帮我跑腿呢，这事儿他出面就行，我就不用东奔西走了。”
“杨杰？”杨爸皱了皱眉，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这孩子挺老实的，应该靠谱。”
……
整个周末，杨浩基本处于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
用周日整整一天时间抄下了几首能回忆起来的，适合王慧目前状态去演唱的歌曲。
但抄完歌词之后，杨浩就懵了。
“曲子咋办？”
昏暗的黄色灯光下，坐在一张塑料椅上的杨浩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整整一天的努力成果，脑门开始隐隐冒汗了。
他能记得歌词，也能清唱着哼哼出来，但从未接受过专业音乐教育，甚至连半吊子业余水平都达不到的他，该如何还原歌曲的曲谱呢？
他倒是能大概回忆起一首歌的大概旋律，可如此一来的话，完善、补充、调整，又要耗费多少心血进去才能办到？
总不能让王慧在参加比赛的时候，用清唱的方式参赛吧？
本来志得意满、信心十足的杨浩，不免有些颓然地合上了笔记本，并长长的吁了口气……
还是先睡觉吧，明天还有事儿呢！
……
周日晚上八点钟不到，杨浩就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而与此同时，在几十公里外的沙溪县县城里头，张伟军也正浑身虚脱般的瘫在了一家排挡的塑料椅上。
跟他坐在一起的有两个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也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唯一的区别是，坐在左边的男子下巴上有一颗十分明显的黑痣，眼睛小小的，一笑起来就眯成缝了，长相十分普通。
而坐在张伟军右手边的另一名男子，却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抹了发蜡的头上十分闪耀，浓眉大眼的，是个典型的俊男形象。
三人围坐在一张直径不到一米的小圆桌旁，桌面上摆着三道菜和几瓶已经启开的雁山啤酒。
沉默了一会儿后，那个穿西装的男子举起了面前的酒杯，冲张伟军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弟你听哥一句劝，回去平水后踏踏实实的继续干你的派出所所长，孙志宏指不定哪天就调走了，你还年轻，有的是翻身的机会。”
听他这么说后，另一个男子便也举起了酒杯，笑道：“不管怎么说，刘瑞娟这一关你是有惊无险的闯过来了，以后会有什么变化，咱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反正要我说的话，你至少这条命是挺硬的，受点挫折算个屁！”
张伟军苦笑着举起了酒杯，与二人轻轻一碰后，便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他甚至不知道今晚这次小聚的意义在哪里。
刘瑞娟那天晚上被纪委带走之后，第二天中午就传出消息已经被正式双规了。
这位在沙溪县官场上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局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倒塌了。
跟着她一起倒霉的还有蒲圻镇派出所所长杨兆波、贤溪镇派出所副所长卢德志、湖乌镇派出所所长冯修华及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董智春！
这四个人都是张伟军所熟悉的，也是沙溪县公安系统内最近几年才被刘瑞娟一手提拔起来的青壮派。
与张伟军一样，他们上位的时间都是在刘瑞娟空降成为沙溪县公安局局长之后！
换句话说，在不少人眼中，张伟军其实跟他们四个都是一路货色，至少身上都烙着十分明显的刘系烙印！
这四个人跟着刘瑞娟一起倒霉了，其中杨兆波、董智春更是被当场免职，撤销党内职务，下一步就要接受更加严苛的组织调查了。
张伟军因为有杨浩的提醒而中途选择了回避，于是就成了仅有的几条漏网之鱼之一。
今天早上发生的大使馆被炸事件引起了县领导的高度重视——没错，就是县里领导们开了个会，认为沙溪县有可能爆发类似京沪广大游行的事件，于是公安、消防等各大衙门就紧急出动，一派山雨欲来的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张伟军就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没人去关注他这只小虾米了。
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这一劫，按理说张伟军应该高兴才对。
但实际上张伟军根本高兴不起来，因为最有希望接任沙溪县公安局局长之位的原常务副局长孙志宏，在今天中午布置任务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到了‘个别同志’的‘某些思想问题’，讲话期间他还刻意多看了张伟军几眼……
很明显，长期以来都在遭受刘瑞娟打压的孙志宏，这是打算要把气撒在张伟军的头上了。
而作为一名基层所长，张伟军用大腿想都能知道，一旦自己被顶头上司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了……接下去他还有好日子过么？
不说孙志宏会不会对他百般刁难，光是他往那位置上一坐，张伟军想升迁的可能性就近乎为零了！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张伟军虽然夹缝逃生般的躲过了这一劫，却也成了日后顶头上司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才是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呢！
借酒消愁愁更愁。
在无比压抑的气氛下，张伟军喝醉了……
而这时远在平水镇家中的杨浩，却睡的比谁都踏实。
离5月19日，已经非常近了……是一飞冲天，还是继续作困兽斗，就看这一步能不能跨过去了！
已经有了详细规划的杨浩，在睡梦中依稀看见了若干年后，自己无限风光的画面……所以他睡的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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