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翼而飞

　　扬赞见状，讥笑道：“人家姑娘家伤这么重，都没落泪，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不害臊。”话未说完，他自己的眼圈倒先红了。

　　明文将链子全部取出后，用软布吸干血迹，涂上药膏，轻轻为她包扎。他的头压得很低，英姿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悲痛。

　　英姿咬紧牙关，再痛也不出声，只是身子不停地颤抖，如风中落叶。

　　包扎完毕，明文才抬起头，他的面容依旧文雅淡然，但声音却难掩沉痛：“大小姐，你的手暂时不能拿任何东西，也不要用力，身上的伤只有到前面的镇上，再行医治。”

　　英姿低头一看，她身上原来的衣衫已磨破数处，可明文又不便查看，只有为她另穿了一件衣衫，遮住伤痕累累的身子。

　　十三座新坟，英姿站在簇新的坟墓前，面沉如水。明文站在她身后，低声道：“大小姐，别难过了，你已经尽力了。”

　　英姿含泪道：“昨晚我们还在一起宿营，谈天说地，今天他们就长眠与此……”还未说完，她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明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英姿回头，她早已泪流满面：“明叔，武叔是我亲手杀的，是我……”

　　明文含泪将她拥入怀中：“你……你是为了让他少受些痛苦，你做的没错。”

　　英姿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明文也不言语，只紧紧的抱着她，待她哭声渐歇，才轻声道：“庄主让你出来历练，便是要你变得坚强，遇事就哭可不是大小姐的风格。”

　　英姿哭得累了，依在明文怀里就睡着了。睡梦中还在哽咽，断断续续的呓语：“我要带你们……回去，回家。”

　　“不……不要呆在这可怕的林子里。”

　　“武叔，快……快回来，我们……回家。”

　　“回……回神兵山庄……”她的声音渐低，终不可闻。

　　明文颤抖的伸出手，捂住脸，破碎的呜咽声从他喉中溢出，眼泪顺着指缝流下……

　　有人走近，地上的树叶被踩的沙沙做响，显然来人故意放重了脚步。他的步伐很慢，给了明文充足的时间，擦干眼泪，收拾心情。

　　当华阳走到明文面前时，他的神情已平静如水。

　　华阳无言地脱下外衣，盖在英姿身上，又郑重地对着新坟举了几躬，才在明文身边坐下，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轻轻拍拍明文的肩膀。

　　明文平静地将华阳的衣衫拉拢，给英姿盖严。

　　暮色已至，夜风渐冷，林子里只有树叶被风吹动，所发出的声音。四周一片灰暗，两人面上的表情都朦胧得分辨不清。

　　明文的声音平静无波：“情况怎么样？”

　　“弟兄们重伤了十二人，轻伤的有二十六人。马惊跑了十四匹，伤了五匹，马车被撞坏了七辆”

　　“那今晚是出不了林子了，是吗？”

　　“我已让扬赞和张宝去广县，通知县衙派人和马车，前来接应。”

　　明文沉吟道：“那条巨蟒是……”他心中也已猜出，却不敢说出来。

　　“应该是百虫老祖所豢养的‘银炼赤蟒’”华阳的声音坚定得有些冷硬。

　　明文尽管心中已有数，还是禁不住勃然变色，将英姿抱得更紧。尽管他极力忍耐，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腰链呢？”

　　华阳竟然还在笑：“怪不得大家好奇英姿的腰链，你肯定想不到，那竟然是‘夺命姥姥’的夺命链。再是神兵利器也砍不断，这么好的宝贝就给我吧。”

　　“华……华总兵，还是给我吧，英姿是神兵山庄的人，这个责任就该我来承担。”

　　华阳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明文叹息了一声，眉宇皱得更紧，他低头看着英姿，熟睡中的英姿眼角还不断的流出眼泪，一滴泪水正顺着脸颊滑落，晶莹剔透……

　　所余三百多人将马车集与一处，团团围住，互相依靠着沉沉睡去。

　　只有周围放哨的哨兵来回踱步时，树叶被踩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清晨，太阳虽已升起，阳光却无法穿透这枝繁叶茂的树林。林中还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阴冷死寂。

　　英姿只觉心中一寒，她飞快地睁开眼，还好，弟兄们都在，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英姿轻舒了口气，却又突然顿住。

　　林子里太静了，如死一般的寂静压得英姿喘不过气来，她慌忙爬起来去喊叫众人。

　　可无论英姿如何呼唤推搡，众人依旧睡得香甜，英姿的心却已冰凉，转身向四周查看，身形突顿，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马车不见了，所有的兵器都不见了，地上只有六七辆坏了的马车，上面也是空空如也。

　　英姿晃了晃，勉强站稳了身形，神兵山庄派来的都是好手，华阳点的兵马也是精兵强将，一夜之间，竟被人毫无声息的将大批兵器盗走。她用力抱紧身旁的树，才不至于跌倒在地，手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染透了绷带，她竟似不觉。

　　马车上载的铁器较重，车辙印迹清晰，蜿蜒着向前伸展。马队没有朝着前方行驶，而是拐向左面，更为深邃浓密之处。

　　英姿咬紧嘴唇，硬生生将泪咽下。再不犹豫，顺着马辙印，一路追去。

　　一路行来，加上身上的伤，英姿已十分疲倦，她咬紧牙关不肯放弃。直走了约有一天的功夫，临近黄昏时，才走出林子，行至官道。

　　官道上来往频繁，土质较硬，马辙印已不可辩，一路打听，也从未有人见过，那么多的马车若从官道上走，怎会没人发现。

　　英姿无力地跪在路上，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她也不管，手不能活动，她就用脚驱碎路上的灰土，不知在辨认什么，又追了不足十里，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道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田地，许多瓜园旁都盖有矮小的瓜棚，因西瓜还未成熟，瓜棚内并没有人。英姿随便选了一个钻了进去，瓜棚低矮且漏风，好在已是春末夏初，夜风并不凉。

　　她双手无法用力，只得用脚踢掉一个较大的瓜，也不管瓜还未成熟，趴着啃了一半。满嘴青涩难咽，可她拼命忍着将瓜吃完。她已将近两天没有进食了，只有昨天包扎完伤时，朱皓景曾喂她吃过一个点心，杨华教甜甜做的点心真的很好吃。

　　不知杨华的伤好了没有，甜甜那个傻丫头会不会还去找他，华阳和明叔他们醒来，发现她不见了，该有多着急。都怪自己当时惊慌失措，忘了留个信。

　　也不知朱皓景和杨赞到了广县没有，若官府和朝廷得知兵器被劫，会如何处置此行人员，父亲是否已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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